第28章

可笑的是,她居然曾經暗暗地喜歡過流雲錦,他身上散發的冰冷,她總是看在眼裡,她以爲他跟她會是同一類人,錯誤料想的代價就是絲毫不留情面的將她的幻想摔了個粉碎!

什麼親情,什麼愛情,統統都是笑話!

流雲琴忽的又嘆了一口氣,胸口悶悶地,站起身,看着空曠無人的宮殿,她不由得想起從“流雲國”帶來的琵琶。

這琵琶是母妃送給她的,那一年她才十歲,抱着那齊胸的碧色琵琶,流雲琴的眼裡終於有了些許喜色。

不愧是王家之物,琵琶之身即是上古玉造而成,上面還鑲嵌着閃閃發亮的紅色綠色的珠寶。

“鏗!”

連續發出的旋律聲響,奏出濃濃的思念,母妃慈祥的臉浮現在了流雲琴的心上。

流雲琴的母妃姓蕭,她體弱多病,所以並不得流雲王的寵幸。所幸的是,母妃並不在意流雲王的冷落,她生下自己後,便呆在自己的宮中從不爭寵,也因此避免了宮中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但是,在流雲琴十三歲的時候,母妃忽然病重,竟是一病不起!

母妃一去,流雲琴便成了衆矢之的,她惶惶不安的躲在宮中不敢走動,偏偏那些人卻不肯放過她,其他宮裡的宮女都欺負她。

在這個時候,她第一次看到了流雲錦,他的出現給了她一些安全感,尤其是那時候流雲錦將欺負她的宮女們斥退,她便不由對他心生好感。

如今看來,他的好不過是藏在刀鋒底下的肉,吃下去了,便要流血受傷。明明知道是這樣,明明知道他的不好,她的心卻仍然爲此疼痛不已。

好像有一些聲音摻雜在了琵琶聲中,流雲琴停下了手中的琵琶,側耳傾聽。

忍不住蹙眉,她站起了身,一身白紗隨着她的起身而舞蹈,略略一瞥,宮門外似乎閃過一道身影。

難不成王上來了?不管是不是,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去看看。

來到宮門外,藍空裡白雲絲絲,隨着風的推動,雲絲翻滾着,很是好看,真應了“流雲”二字。

忽然脖上一涼,流雲琴不敢回頭,真是奇怪,她纔剛剛出宮門便遭此意外,這人顯然是在等待機會。

“公主。”

這聲音,流雲琴回過了頭,不知什麼時候,那個挾持她的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睜大着眼睛,甚是恐怖,流雲琴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後退了幾步。

“公主。”尹駿風有些疑惑地看着流雲琴,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抖瑟不已,好像是受到了驚嚇。

看到自己面前的屍體,他有些明瞭了,微微笑了一下,單眼皮中帶些戲謔:“公主,難道你沒看到過……”

流雲琴的眼睛擡了起來,紅紅的眼眶、水光粼粼的眼波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她此時大聲道:“沒有!”

她抗議,憑什麼這個陌生人也敢在她面前放肆?流雲琴稍稍吸了口氣,臉上多了些嚴肅,嬌俏之中倒多了些公主之儀:“你是誰?竟敢在宮中胡亂殺人,不怕本公主叫人來將你拿下治罪?”

看着尹駿風的臉,他的樣子似乎有些熟悉,她到底在哪裡見過他?

尹駿風被她的話語逗笑,清俊的臉上漾出了陽光般的笑意,這讓流雲琴怔住。

“公主不記得臣了?臣是護國將軍尹駿風。”他依然帶些調侃的看着對面呆愣的高傲女子,她現在不擔心他會威脅到她的生命,反而還端起了那對他來說毫無用處的架子。

尹駿風?流雲琴終於記起,流雲國的大軍便是敗在了尹駿風所率領的軍隊下,既然他們是敵對的,那他爲什麼要救她?他到底在圖什麼?

流雲琴滿臉的戒備讓尹駿風的身子更靠近了一點。

“公主,剛纔的事,你不應該謝謝臣?”他的眼神很認真,眸眼幽幽,引人沉醉。

流雲琴不禁又多看了尹駿風一眼,這是第一次有人要她對他說“謝謝”,她的臉別了過去,轉過了身,不再理他。

尹駿風的劍鞘稍稍往前一送,已經勾住流雲琴的衣角,幾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角衣絲已經飄蕩在了空中,尹駿風準確的把那衣絲接在了手裡,正巧與流雲琴的怒臉對上。

“尹將軍,你爲何這樣做?”

流雲琴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沒想到尹駿風會這樣不顧男女之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這樣令人不齒的舉動來。

“既然公主不願親口道謝,臣只好自己親自索取報酬了!”說着,尹駿風還將那絲巾湊到了鼻尖上,一股幽香便鑽入了尹駿風的鼻中。

流雲琴此時再也忍不住叱道:“你無恥!”說着便要來搶尹駿風手中的絲巾。

尹駿風的右手,頓時舉高,流雲琴一時撲空,身子沒有立穩,尹駿風長臂一撈,流雲琴柔軟無骨的身子便落入了尹駿風的懷中,四目相交,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不知如何動作。

“放開本公主!”流雲琴滿臉紅暈輕叱,身子一挺,搖了幾搖,總算勉強立穩,雙眸裡也不知是慌亂還是憤怒了。

“臣失禮了!”尹駿風也知道做得有些過了火,便微微低首道,心底卻忍不住冷笑。

“哼!”

流雲琴瞪了尹駿風一眼,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氣讓她頭也不回的回到了“流雲宮”中,她發誓,要將今天所有的一切通通忘掉。

尹駿風若有所思的看着手裡的絲巾,心裡默道,流雲琴,你逃不了的!

他想要做的,從來不會改變,也不會讓任何人改變!

“未央宮”

花秧好不容易有了些動靜,這讓煙雲笑出了聲音,立即上前輕聲詢問:“秧兒?”

花秧的頭昏昏沉沉的,直到現在,她覺得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清醒的時刻,她真想和擎鷹見上一面!

“擎鷹……”

從花秧口中逸出的名字讓煙雲嚇了一跳,秧兒好像越來越大膽了!她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叫王上的名諱呢?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啊!

煙雲四處望了望,拍了拍胸口,還好現在沒有其他外人。

她誠心祈禱,王上快些回宮,秧兒快些醒來,否則她覺得她的神經幾乎脆弱道到崩潰了。

這些時候,她爲了照顧秧兒很少休息,不敢離開她身邊一步,雖然這時候其他宮裡的嬪妃都沒有動靜,但是難保什麼時候她們得到秧兒病重的消息,到時候只怕她們會找秧兒的麻煩!

她煙雲只是一個宮女,當然擋不住那些位高一等的嬪妃,但是,即使是死,她也不會再讓秧兒受到傷害,否則只怕她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剛剛想得入神,一陣腳步聲就傳了出來,煙雲驚喜地站起,難道老天聽到了她的禱告,王真的回宮了?

看到來人之後,她的臉色頓時變了,沉下來,眼裡出現了驚慌。

來人正是雲姬!

雖然宮裡傳她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姬妾,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有打過交道誰知道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爲什麼?”

擎鷹沉沉的出聲,眼眸望着他的,他現在只想知道,他爲何選擇了背叛?

尹駿風的劍尖幾乎一抖,但目光還是冷着,他不該心軟,站在眼前的是殺他父母的仇人!

流雲城那些日子的硝煙一直一直根植在他的心裡,無法抹去。

他記得自己從那些一層一層屍體上爬出時,他的呼吸也已停止。

而造成這個悲劇的人就在面前,他卻總是猶豫,他心裡的仇恨已漸漸泯滅了嗎?

不,他的手握緊,汗珠也聚集在了額頭。

烈火,熊熊的燃燒於胸口,恨不能將眼前的人一口吞了下去。

“受死吧!”

電光火石般的,他的身子如箭一般飛了出去,手上的箭化成了一道銀虹直直的奔向擎鷹的心口。

擎鷹吸了口氣,一個仰身險險的避開了那鋒芒,右手腕一拂,卻差一些將自己的手臂削了去,一個刺痛,右手手臂已經多了一道深痕,殷紅的血蜿蜒而下,浸紅了半個袖筒。

尹駿風看到了他手上的血,怔了怔,道:“你……”

這些年,跟隨着這個人,不自覺地,自己就是會要關心他,該死!咬咬牙,一劍劈了過去,卻砍在了不遠處的樹上,那樹攔腰而斷。

擎鷹勉力的一笑:“到底是爲什麼?”

“我—恨—你!”

望着擎鷹受傷的神色,尹駿風眯起了眼,一字一頓的道。彷彿將自己這十年來所堆積的恨意,一次傾*出來。

我恨你,只是三個字而已,卻讓擎鷹猛然的退後了好幾步。

我恨你,尹駿風,你可知這三個字的重量麼?

如知,你又知道我的心裡是如何的重視你?

擎鷹忽然嘆息了,是不是所有的事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還是花秧感染了他,讓他的算計心思減退了呢?

想要相信一個人,想要將某人當成真正的知己朋友真的如此難麼?

“爲何……我自問從不曾……”

“住口!”尹駿風的劍尖指着擎鷹的喉,只差一寸,便可奪他性命。

“你沒有資格說任何話,唯有你沒有資格!在流雲城毀去之後!”

擎鷹皺起了眉,道:“流雲城,毀去?”

“你還裝?”尹駿風冷笑了兩聲,“你該不會忘了十年前你的諭令是將流雲國納入你花國的版圖?”

擎鷹瞭然了,是了,那時的他年幼尚未執政,他怎會知此事會釀成今日的局面?尹駿風恨他,他的確無法辯駁。吾不殺伯仁,伯仁因吾而死。

可是,心裡的失落無法忽視,他以爲……罷了!

“無話可說了?哈哈哈……”

尹駿風的劍尖又逼近了一分,擎鷹的脖頸上已劃出一絲血印。

望着擎鷹迷茫不反抗的眼,尹駿風發現,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劍鋒刺下去。

只要再使幾分力,這個人就會死了,那麼他也就報了父母之仇了。

父母之仇!尹駿風的眸子一張,劍眼看要穿喉而過。

“慢着!”

擎鷹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尹駿風那把劍的劍身,一滴滴紅色的血液從雪亮的劍身上滑下,滴在了青石板上,清脆作響。

“鬆開,你瘋了?”尹駿風的眸瞪着,用力扯動劍身,卻發現無論如何都不能扯動,只不過看到了流得更快更多的血液,呼吸也沉重了起來。

“我可以死,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尹駿風的喉嚨動了動,沒有說話,對面的擎鷹仍然那麼挺立着,臉上絕沒有任何痛苦之色。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