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目光甚爲銳利,濃濃的眉,眸子泛黃,嘴脣偏厚,給人有一種駭然的感覺,尤其是他那張沒一點表情的臉,不自覺的,花秧有些害怕他。
老者的視線也緊盯着花秧,似乎對花秧審視着。
“咳!”王輕咳了一聲,他很不滿藍磬的那種目光,充滿了質疑,但是他畢竟是花國的老臣了,也不好當面發火,道:“藍磬愛卿,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日。”他一點也不浪費口舌。
王笑着,上前握住了藍磬的手,道:“愛卿辛苦了,不如今晚在‘九儀殿’爲愛卿接風洗塵,如何?”
藍磬拱手道:“王上厚愛,老臣委實感動,但今夜不成,老臣還有其他重要的事需要處理!”
他的話明明是對着王說的,眼睛卻看着花秧,這讓花秧起了雞皮疙瘩,尷尬不已。
藍曦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輕扯了扯藍磬的袖子,道:“竹溪地方乾旱無雨,臣與師傅要準備求雨!”
藍磬點了點頭,看着花秧道:“她是誰?王,能告知老臣嗎?”
王抿了抿脣,語帶不悅,低沉的道:“她是孤選中的未來的花國王后,花秧;秧兒,他是我花國的三朝元老,巫師藍磬。”他的手緊緊地扣住花秧的,他能夠感覺得到藍磬眼裡對花秧的排拒。但是,任何人都休想讓他改變要娶這個女子的決定!
藍磬的眼裡閃過一絲冷芒,道:“即是如此,老臣和小徒在此先恭賀王上了!到時一定叨擾王的喜酒!”
王定定的看着他,一臉的不敢相信;而藍曦的眼沒有波瀾,雙手的指尖卻滴着血……
“當然!”王皮笑肉不笑的答。
“那老臣和小徒先告退,改日再來問候王!”
王揮了揮手,道:“也好!”
花秧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心裡的不安越積越多。
“王……”
王笑着拍了拍花秧的手,道:“放心,孤不會讓任何一個人企圖分開我們!”
“謝謝王!”花秧扯着笑容,臉也僵了。
“好了,早些休息吧!孤也要批奏摺了,還有許多事等着孤去處理。”王眷戀的眼光停在花秧的臉上,嘆了口氣道,“真捨不得離開你一分一秒!”
花秧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好了,王,去批奏摺吧,國事重要!”
王“嗯”了聲,又抱了抱花秧,這才轉身離開。
花秧的眼凝着那背影,吁了口氣,有他這樣的愛,或許一切都不是問題了呢?
一夜難眠。
花秧一整晚都沒睡好,只因她又聽到了那揪她心的笛聲,她整夜在榻上翻來覆去,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腦中總是出現巫師藍磬的臉,爲此她渾身發抖,她想出去透氣,偏偏又渾身無力。
“呃……”
花秧忍不住從喉中逸出了呻吟,她的身心像被一團火燒着,灼熱無比。
一陣狂風席捲而來,大得推開了未央宮的宮門。
花秧再也忍不住驚嚇的睜大了眼睛,只是她仍然沒有力氣坐起身子,她渾身緊繃着,僵硬着,毛骨悚然的發現外面起了一團濃濃的、化不開的霧,這會是鬼怪找上門來的前兆嗎?
一瓣瓣桃花紛紛落下,隨着風飄進來的是淡淡的桃花香味,莫名的,她沒有那麼害怕了。
一抹淡影飛入,而後門也關上,花秧此時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她的樣貌……跟她一模一樣,只是,她可比她妖嬈多了!她的眼睛是狹長的桃花眼,脣型更趨於性感,一襲桃花色長裙,拖在了身後。
她是……
她笑了,笑得勾魂攝魄,迷惑人心,相信看到這個笑容的男子,若她讓他現在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花秧第一次真正的目不轉睛的盯着一個女子看,而且還是個長得跟自己有些相像的妖。
“你來了。”她的聲音雖然空洞,但是卻不嚇人。
花秧喘息了一下,定定神,問道:“你是……”
“還記得這首曲子嗎?”她笑得更加美,美得教人迷醉。
花秧晃了晃神,嘴張了張,竟不知怎麼說話了。
她吹起了笛子,竟是那首魔音!她……存心要害死她嗎?花秧的心劇烈的痛了起來,滾個不停,嘶聲道:“不要吹了,不要吹了……”
笛聲戛然而止,花秧也因爲心裡稍稍放鬆而虛脫。
那妖忽然嚶嚶的哭了起來,喃喃道:“怎麼會不記得,怎麼會這樣……”
她的哭聲刺痛了花秧的心,彷彿此刻心傷的是自己,偏偏此刻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根本不能有所反應。
“風神哥哥,風神哥哥……”
風神哥哥,那是誰?爲什麼當那妖精唸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心也會顫動呢?
“姑娘,姑娘!”是……煙雲的聲音!
“不好!發燒了!”
接着是一陣急去的腳步聲。
過了會兒,一雙手,那手的溫度她知道,那是屬於王的,她真想快些睜開眼睛!
王沒想到才一晚上而已,花秧的臉已經憔悴不已了,他大聲叱道:“你這賤婢,是不是沒有照顧好她?”
煙雲抖着身子,脣已經咬破了,顫聲道:“奴婢……奴婢不敢,王,請明鑑!”
“你還敢求饒?來人!”
花秧心裡開始急了,她勉強的睜開眼,抓住了王的手,道:“王,不關她的事!”
“秧兒?”王聽到了花秧的喚聲頓時高興的轉過身,手抓得更緊,道:“你昨晚怎麼了?”
花秧虛弱的笑笑,眼睛看着嚇得臉色蒼白的煙雲道:“王,讓她起來吧,她是無辜的!”
王“哼”了一聲,道:“她難逃沒有照顧好你之責!”
“王!”
王揮了揮手,煙雲這才站起了身子,感激的看了看花秧,退到一旁。
“王,你不必擔心,我只不過是做了個噩夢而已!”花秧彎了彎嘴角,笑道,手撫上王蹙起的眉頭,試圖撫平它。
王將花秧的手捉住,放到了左頰,感受她掌心冰涼的溫度,他質疑道:“真的?可不要騙孤!”
“不敢!”花秧笑着,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些生氣。
王這才鬆了口氣,道:“孤還是不放心,那些御醫孤是信不過了,不過現在巫師回來了,他說不定能夠醫好你!”
什麼?花秧不敢置信的看着王,道:“不是吧……”她可不信世上真有可以驅邪的人,那些人都只不過是表演表演罷了!若真是有,那豈不是代表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
昨晚……那應該只是夢而已吧!
“聽話!巫師可以驅邪,他曾經捉過無數的妖,是花國最好的巫師。”王以最寵溺的眼神看着花秧,哄道。
花秧只得點點頭,非常感謝王的這份心意,不能拒絕,雖然她非常害怕藍磬那個人。
“煙雲!”王此時轉過頭,一臉嚴肅。
煙雲一福,道:“是!”
“去藍府請巫師和神卜過來。”
“遵命!”
藍府。
藍磬的臥房佈置有一些異類,放着的全是八卦、符咒、陰陽師像等等,這裡空間比較小,只容得下一張圓桌和一套椅子。
藍磬和藍曦對坐着,藍磬的黃眸緊盯着藍曦的,他緩緩開口:“曦兒,那花秧到底是什麼人?”
藍曦淡淡的道:“王不是說過了嗎?未來的花國王后。”他的語氣裡有着一絲不耐煩和陰鬱。
藍磬輕輕一笑,道:“你想騙過爲師?想必你對她的想法沒那麼簡單吧?”
“師傅……”藍曦擰起眉,他知道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他師傅,但是,此刻他的心完全亂了,從聽到王的宣告開始。
“你絕對不可以跟她糾纏不清,聽到了嗎?”藍磬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臉色也佈滿了陰霾。
藍曦驚異的看着師傅,道:“爲何?”
藍磬正要回答,此時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藍曦開口。
只見進來的人是歌,他拱手道:“主人,少主!”
“什麼事?”藍磬轉過頭。
“宮裡有人來。”
藍曦與藍磬的眼神對上,同時起身,這時候居然來人,會有什麼事?藍磬略略一閉眼,嘴角蔓上了一抹神秘的笑。
一陣鳥鳴傳入煙雲的耳中,她不敢太過張望,她想,藍府果然是花國除皇宮外的最大府邸,院落錯綜、亭閣無數,就是這會客的“悅心閣”也寬大、乾淨無比。
那掛在廳中央的一副竹用墨濃淡恰到好處,蒼拔挺俊,栩栩如生。
“藍大人!藍少爺!”煙雲見兩人已經到了廳中,於是便向兩人行禮,垂眉斂眼。
藍曦一眼便看出了她是服侍花秧的宮女,心微微一動,道:“有何貴幹?”
煙雲微微擡起頭,仍不敢以視線看着兩人,道:“回少爺的話,花秧姑娘昨日做了個噩夢,受到了驚嚇,奴婢是奉王上之命來請大人爲姑娘驅邪的!”
藍磬揚揚眉,道:“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是十分清楚!”
“曦兒!”藍磬轉向藍曦,以眼神示意。
藍曦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師傅請放心!”
“你可以先回去了,我和曦兒等會兒就去宮中!”藍磬面無表情的對煙雲道。
煙雲聽了福了福,道:“希望兩位大人能夠儘快進宮,奴婢告退了!”說着轉身離開,心裡的一塊大石總算放下,不禁鬆了一口氣。
藍磬和藍曦再次走入藍磬的臥室,藍磬冷聲道:“曦兒,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照爲師的話去做?”
藍曦一時僵住了身子,月牙眼瞳顫動了一下,隨即恢復道:“徒兒不敢違抗師命!”
“希望如此,否則你永遠都只能停留在神卜這一步了,你甘心嗎?”
“師傅……”
藍磬此時舉起左手,道:“好了,這些都不必再說,我們快準備吧!”
“是!”藍曦鬆了一口氣的輕嘆了聲。
王在花秧的牀榻前走來走去,模樣甚是焦急。
他怎能不急?煙雲才離開一會兒,秧兒竟又昏過去了,她到底是怎麼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她,就算是批奏摺、上早朝她的身影、笑容也常常侵入他的腦際,讓他久久不能回神。
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天,真不敢想象!
那兩個人怎麼還不來?煙雲都已經回來有些時候了,若秧兒真有什麼,這兩人難逃其責!
“秧兒……”
花秧聽到有人在耳畔焦急的呼喚,那醇厚的聲線屬於自己心心念唸的王。
花秧想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卻沉重到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