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是…亂來！”
李老頭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飯堂的角落裡，除了啊邦哥之外，另外還有兩名福利院幹雜活的園丁——此時，三人紛紛低着頭不敢吭聲。
由於暴雨的關係，兩名園丁雜工今晚上也沒有回家……但是對於夜生活很豐富的漢子來說，窩在休息的小房間之中，又碰上了斷電的時間實在是太難熬了。
於是無聊的倆園丁合計一琢磨，就想弄一頓夜宵——最好是吃走地雞火鍋！
但是這倆貨都不想大晚上的去殺雞，那可咋整？
這不是院裡還有個任勞任怨的啊邦嘛！
這事成了！
於是倆園丁便以院長病倒了，燉雞湯給院長吃可以快點好起來爲理由，讓啊邦哥大晚上地去雞舍那邊抓雞，然後宰殺！
他們從菜圃裡拔點青菜豆苗什麼的……吃火鍋用的炭爐都已經生好了火，就等啊邦殺雞歸來。
“李大爺，不至於嘛！一隻雞又值不了多少錢……大不了從我們的工資里扣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哥倆也是悶得慌，不就想要喝幾個嘛。”園丁甲漢此時舔着臉道：“要不，咱們一起？我爐子好不容易纔透起來的！”
“滾蛋！”李大爺微怒道：“你們要做什麼我沒意見，但是你們這樣騙啊邦，指使他就不對，做人要有點良心！”
二人不做聲了，捱了這頓罵就好……福利院的人工在當地還算不錯的，日常又輕鬆，總比家裡一堆破事好。
這李老頭是院裡最老資格的其中之一，他們和李老頭對着幹根本討不到好處。
“下次，下次一定……哦，沒有下次，我們保證！”園丁乙漢連忙道：“這雞我們留一半燉給院長吃……我來燉！保證天一亮就燉好，親自送去！”
“你們最好是！”李老頭冷冷一哼。
罵也罵過了，總不至於就辭退了這兩人……這事情還得讓院長來做決定的，李老頭也只能做到這裡，又譴責了幾句之後，便帶着啊邦哥，與洛邱一同返回了廚房裡。
倆園丁哥們此時互瞄了一眼。
“咋整？”
“吃唄…東西都備好了，不能不造啊，管它呢？”
“嘿，來吧，整它！”
……
“還不去把臉擦一下，愣着做什麼！”
看着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的啊邦哥，李老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便見啊邦哥默默地拿起了抹布就開始擦起了臉來。
李老頭這是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將抹布給奪了過來，“你這呆子，哪怕你用手洗，都比用這爛布強，你傻不傻？”
“嘿嘿……”
啊邦哥便用水盆接了些水，走到了一旁開始澆水洗臉——這次倒是會用清潔工具了，不過用的是洗潔精。
李老頭見狀，沒好氣地用碗裝了兩個大白饅頭，一小碟鹹菜和一些白粥，送到了啊邦哥的面前，“吃了吧，吃了就去睡覺，以後別跟那倆傢伙混太多，你自己覺得不對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哦哦！”
便見啊邦哥拿起了吃的東西，跑到了廚房門的門檻石上蹲坐着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這時候洛邱也裝好了一些慰勞紫玲媽的夜宵了。
他看了眼吃得正香的啊邦哥，想了想道：“他來福利院多久了？”
“兩年…快三年了吧？”李老頭想了想道：“你知道啊邦的來歷嗎？”
“聽說過一些。”洛邱隨意道：“不多。”
“這也是個命苦的娃，一場山洪家裡什麼都沒了。”李老頭搖搖頭，“可惜啊邦年紀太大了，總不能將他當作是孩子一樣的養，所以只能讓他在這裡乾點事情，管吃管住。”
洛邱點點頭，“時候不早了，我先送吃的東西過去，老先生你也早點休息。”
李老頭張了張口，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但也只好就此作罷。
從啊邦哥身邊走過的時候，洛邱忽然道：“其實以院長現在的情況，適合吃清淡一些的食物，你要是有心的話，不妨弄一點青菜粥就好了。”
滿口都是饅頭的啊邦哥聞言，下意識地擡起了頭來。
洛邱笑了笑道：“不過還是等雨停了吧，畢竟雨淋多了，也會生病的。”
“噢噢……”
辭別了李老頭與啊邦哥之後，洛邱提着保溫盒從來時的路往回走去，經過過道沿廊的時候，那三道與其它已故孩子的靈體不一樣的身影，又一次出現。
“如果你們不曾向我說點什麼……”洛邱不曾回頭去看它們，“那我，也不會做什麼。”
它們一動不動。
雨水暴力地打在它們的身體之上，輕鬆地穿透了過去…彷彿一層薄薄的水霧，它們在水霧之中漸漸散去。
“今晚雷聲太多了，就別打了吧。”洛邱淡然說道。
天邊一陣雷光閃耀……接下來，並沒有雷聲傳來。
……
……
“對…對不起啊，天天姐，我不知道會嚇到你的。”
“……沒事。”
查天天下意識地捏了捏眉心，當摸鑰匙的時候忽然被一隻手抓住，她還真是差點原地飛昇，等到看清楚來人是張嵐之後，才鬆了口氣。
——膽小成這個模樣，作爲成年人是不是太失敗了…會不會被這些小屁孩看不起啊？
查天天心神在燈光中凌亂，“你…找我什麼事情？”
“我…我有點害怕。”張嵐哀求道：“天天姐，我今晚能在這裡睡嗎？”
“你房間裡不是……”查天天下意識地張了張口，隨後反應了過來，“對哦，和你一個房間的那孩子畢業考上了外地的大學之後，就搬走了……你現在是自己一個睡。”
“我…我睡不着。”張嵐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我只要一閉上眼，就好像能看見羽哥的樣子。他好慘啊，摔得滿身都是血……我好害怕！”
查天天抱了抱張嵐，“沒事的，這不是還沒有找到人呢？沒準陳羽命大，沒受什麼傷，只是一時沒找到路回來而已……行吧，你今晚就在我這裡過夜吧。”
“謝謝你，天天姐。”張嵐溫順地點了點頭。
查天天開始去洗漱了，進入衛生間前回頭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張嵐，不禁嘆了口氣……這福利院一起長大的孩子們，他們之間的情感是很複雜的。
既像是朋友，也像是親人，要是再發展出點別的異樣情愫，那就更加複雜了……印象之中，陳羽和張嵐，好像玩得挺近？
她很快結束了洗漱，出來的時候，張嵐已經蜷縮在了牀邊，靠着牆就睡着了過去……查天天見狀，只好輕輕將張嵐放到牀上，蓋好了被子。
“陳羽…你在哪……別玩了好不好……”
夢中呢喃。
查天天不禁苦笑了聲，這模樣，怕是真的處出感情來了。
她搖搖頭，走到一旁的書桌前坐了下來，剛剛將筆記本電腦打開，連上了手機，準備用熱點的時候，忽然遲疑了一下。
“算了。”
查天天吁了口氣，很快將電腦合上，滅了汽燈，就往牀邊緣躺了下去——除了雨聲與張嵐的呼吸聲之外，好像沒有雷鳴了。
……
……
正要敲門的時候，院長室的門就瞬間打開了——出現的是梨子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我聽到了腳步聲！”梨子笑了笑說道。
洛邱也對梨子和顏悅色道：“深夜派送，肉包子可以嗎。”
梨子正色道：“請務必將我當狗來打！”
不管這種犬化它正不正經……總之洛邱是進來了。
“任姐睡了睡了好一會兒了，就不要吵醒她了吧？”梨子小聲說道：“她今天肯定是累了。”
洛邱將保溫盒放了下來，看了眼紫玲媽一眼，也沒說什麼，便打量起來這間院長室——梨子這會兒已經急不可待地打開了保溫盒，“哇偶，還是熱騰騰的！”
她直接啃了一口，嘴巴鼓囊囊道：“優夜小姐和白芷呢？她們睡着了嗎？”
“應該是的。”洛邱點點頭，隨手拿起了梨子放在了茶几上的平板看了起來，“你在找舊新聞，看樣子是這裡當地的新聞。”
梨子點點頭，“任姐聽說福利院就這一年有三個孩子丟了，她感覺有些古怪，就讓我查一下資料和相關的報道…不過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我的平板和手機也快沒電了，充電寶也快扛不住。”
洛邱伸手從口袋之中取出了一個充電寶來。
“謝謝！”梨子美滋滋地接了過來，“雖然沒找到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不過還是找到了一篇尋人啓事，和福利院走丟的三個孩子當中的其中一個，是同一個人。”
“是福利院發的尋人啓事？”
“那應該是三個孩子的尋人啓事都有的。”梨子搖搖頭：“但只有那個九歲大的孩子…而且不是福利院發的，聯繫上寫的是一個姓木的女人……就是這個，你看看。”
梨子打開了手機相冊，給洛邱看了一張截圖。
她想了想道：“我在想，這木小姐，會不會是這孩子認識的人，或者親人之類……不過要是還有親人，也不至於住在福利院吧？”
洛邱用手機從梨子手機上拍下來一張，“你或許可以等明天問一下這裡的護工。”
“只能這樣了。”梨子點點頭，下意識地往保溫盒伸手，發現只剩下最後一個包子了，便訕訕地將保溫盒給蓋上。
紫玲媽這會兒睡得挺死的，兩人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也算是正常，卻沒有吵醒她。
梨子偷偷地瞄了眼洛邱，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洛邱卻忽然走到了一旁的書櫃前。
“或許可以不用等到明天。”他從書櫃之中抽出了一本厚本子來。
“對哦！花名冊！”梨子恍然。
櫃子上的這一列，都是按年份收編的花名冊，查找起來很方便……因此，梨子馬上就從洛邱手中接過這本花名冊，開始查找起來。
與此同時，洛邱則是拿起了另外一本相當老舊的冊子，也翻動了起來。
不一會兒。
“找到了，晶晶…就是這孩子了！”梨子手指在花名冊上滑動起來，“我看看啊，這上面說，晶晶入院的時候是四歲，五年前……她是被人遺棄在福利院門口的，只寫了一個有她名字和生日的信封，還有三千塊錢……就沒了。居然連個姓都沒有…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或許是爲了不讓人找到。”洛邱想了想道。
梨子沉吟道：“難道這個發尋人啓事的木女士，是晶晶的親人之類…甚至是母親？難不成她有一直在悄悄地關注晶晶的成長？”
洛邱道：“不愧是跑新聞的，聯想力不錯。”
“嘿……”梨子害羞似的撓了撓腦袋。
洛邱此時卻道：“但是這位木女士，似乎並沒有持續尋找太久。”
梨子點點頭，“是的，我就找到了這張尋人其實，之後就找不到關於這個女人的其它信息了…難道說她放棄了？”
“你可以按照聯繫方式打電話過去問問。”
“那也只能等明天了。”梨子搖搖頭，隨後好奇地探頭看來，看着洛邱捧在手上的花名冊子，“這是，任姐的……”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洛邱一眼，只感覺此時心靈猛然一顫，有股說不出來的恐懼感似的……梨子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洛邱微微一笑。
梨子只感覺心中那股莫名的寒意像是被春風消融了般，她失神在洛邱此時的笑容之中……感覺已經做不了什麼思考般。
“放在這裡，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洛邱隨意說道，便將手中的花名冊放了回去，他看了眼任紫玲，“再說，她也從來不在意別人知道她的過往。”
“也是呢……”梨子點了點頭，急忙忙地走回到了沙發上坐了下來，渾身緊繃，心神就像是坐過山車似的大起大落。
——臥槽，小洛這不會是什麼先天魅魔聖體吧，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你幾百年的清白就要不保啦，祝梨！
雖然但是……梨子還是選擇繼續偷看。
彷彿是生命磁場的致命吸引。
就在梨子發愣的時候，從辦公室裡面的小房間之中，忽然傳來了咣噹的聲音……顯得尤爲的響亮。
紫玲媽一下子就被驚醒了過來。
猛睜開眼睛的她第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好大兒，懵逼了瞬間之後，連忙就往裡面的房間跑去，“老太婆，你沒事吧！”
……
院長醒了，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水杯而已。
“怎麼不開燈？”
“外邊電線可能壓斷了。”紫玲媽搖搖頭，扶着院長坐了起來，“你感覺怎樣了？”
院長卻忽然問道：“丫頭，現在幾點了？”
“啊？”紫玲媽怔了怔，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快凌晨兩點了，早着呢……你還能睡嗎？再睡會？”
“不了。”院長呲了一下眉頭，似乎想要站起來，但卻使不上勁，一下子又坐了下來。
“哎呀，你要做什麼告訴我好了，別亂動行嗎？”紫玲媽沒好氣道。
院長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你扶我一下，我要去一個地方。”
“這大半夜的，你還要去哪？”紫玲媽微怒道：“你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扶不扶？你不扶，我自己去……”
“算我怕了你！”紫玲媽重重地吁了口氣，但還是將院長給撐了起來，“去哪啊？”
“儲物室。”
紫玲媽不禁怔了怔。
……
儲物室也在院長辦公室的這棟樓內，不過嚴格來說，應該是一間地下室，裡面放滿了雜物……打開門的時候，一股子陳舊的味道飄來。
紫玲媽用手掌揚了揚灰塵，“你是要找什麼啊？”
院長此時坐在了一個木頭箱子上，有些喘氣的模樣，只見她緩緩伸手指了指對角處放置着一些畫框畫板的地方，“先把那些東西搬開，然後拿這把鑰匙，把門開了進去。”
說着，她又顫顫巍巍地從衣服…縫在了衣服內的一個小口袋之中，掏出來了一把鑰匙來。
紫玲媽不禁怔了怔，下意識地看向了同行的洛邱與梨子兩人。
見狀，洛邱便主動地走了過去，將角落的雜物給清開……確實發現了一扇門，不過是地板門，並且有一個小小的鑰匙孔。
“這裡竟然還有個隱藏的地下室？”紫玲媽當場破大防，不可思議地看着院長，“老太婆，你竟然瞞了我這麼久……這、這下面有什麼？”
“等下下去你就知道了。”院長吁了口氣，“快點…時間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