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是五個人，但是與當初在離開馬尼拉的貨輪上截然不同。木林森出面後，譚滔依然不肯露面，堅持只跟唐旭宸單獨見面。因爲唐旭宸受到隔離，只能通過視頻參會，所以會議室裡的只有木林森、歐陽鳳鳴、李金明與楊詩琪四個人。大家的情緒都有點低落，氣氛也很沉悶。
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木林森把他在俄羅斯的經歷大致講了一遍。
與譚滔不同，木林森沒有去找那家公司的麻煩，而是盯上了俄羅斯國防部。被李金明找到前一天，他用五十萬美元從一名早被軍情局收買，實爲雙重間諜的國防部情報官員手裡買了一份關鍵情報。那名在地鐵站裡試圖幹掉木林森的俄羅斯壯漢，其實是一名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情報人員。回到國內後，木林森才得知，他與李金明乘坐航班飛往北京的時候，那名把出賣情報的國防部情報官員在家裡死於突發心臟病。死得很慘，被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僵硬了。
“這就是他賣給我的情報。”木林森把那份電子文件放入內部網絡的共享區。“都仔細看看吧。”
那家被叫作“伊萬斯基”的貿易公司，其實沒什麼秘密，三言兩語就能講清楚。
上個世紀九零年代中期，紅色帝國轟然倒下後，新生的俄羅斯開始奉行一邊倒的親西方政策。天真的俄羅斯開國總統認爲推倒重來，就能讓雙頭鷹融入西方世界。爲了獲得西方國家的經濟援助，俄羅斯銷燬了大量武器裝備，包括做爲國家安全基石的戰略武器。“伊萬斯基”公司就是在這個時候成立，屬於俄羅斯聯邦政府，主要業務是把衆多按照條約需要銷燬掉的戰略武器進行廢物再利用，比如把戰略彈道導彈改裝成運載火箭，把武器級核原料稀釋後賣給國外核電企業，出售一些具有民用價值的武器零部件，跟國外企業進行技術領域的合作與交流。
西方國家的冷漠與出爾反爾，加上休克療法對俄羅斯經濟產生的毀滅性打擊，最終讓俄羅斯上下認識到親西方道路根本走不通。本世紀初，俄羅斯政壇風雲變幻。強硬派總統易幟改轍，不再推行親西方政策，在國內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伊萬斯基”公司由此轉投俄羅斯軍工聯合體，成爲一家自負盈虧的全資子公司，只是主營業務沒有太大變化，依然是以出口，把“軍事廢品”轉化爲美元。最出名的一筆買賣就是把退役的ss-18洲際彈道導彈改造成運載火箭，用來發射小型衛星。在此期間，“伊萬斯基”公司還出售了大量報廢的武器零部件。
“核廢料？”在隔離室裡通過視頻系統參加會議的唐旭宸打破了沉默。
“在俄羅斯聯邦政府的出口清單中，賣給法國那家公司的是稀釋了的核廢料。”木林森點上香菸，說道，“一直以來，幾家法國企業都在充當中間人的角色，從俄羅斯進口經過稀釋處理的武器級核原料，經過簡單的分裝處理之後，打上自己的標籤，再以高價轉手賣給日本核電站。”
其他人沒有吭聲，法國人做這門子勾當早就不是秘密了。
日本庫存的核原料中，有三分之二來自法國，其中又有一半來自俄羅斯，很多都是從核彈頭裡拆下來的武器級核原料，只是在出口之前進行過稀釋處理，把純度降低到百分之八十以下，只能用來發電。
“只是，情報裡提到的那批貨物卻不大一樣。”
“武器級？”歐陽鳳鳴問了一句。
木林森點了點頭，說道：“不但是純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八的武器級鈈，而且差不多有十千克。”
“足夠製作一枚原子彈了。”楊詩琪說了一句。
“如果掌握了足夠先進的技術，可以製作兩枚一萬噸級的原子彈，或者兩枚氫彈的起爆部分。”
“氫彈？”楊詩琪鎖緊了眉頭。
“同時被出售的還有大約一百千克的氘化鋰。”
這下，所有人都鎖緊了眉頭。
氘化鋰是核聚變材料，如果用來製作氫彈，一千克氘化鋰在聚變反應中的爆炸當量相當於五萬噸tnt炸藥。
一百千克氘化鋰就相當於五百萬噸tnt！
“這些氘化鋰以科研名義出口，經手人也是‘伊萬斯基’公司，而且同樣出售給一家法國企業。”
“同一家公司？”
木林森搖了搖頭，說道：“是一家科研型企業，主要進行可控核聚變方面的研究。在該領域，法國一直走在世界前列，投入的科研資金也最多。按照裁軍協議，俄羅斯要銷燬大量過剩核彈頭，有很多庫存，其中一部分賣給了法國科研企業。只是，這筆買賣沒在俄羅斯聯邦政府備案。”
“顯然，這兩家法國企業都有問題。”
“我原本打算離開莫斯科之後就去巴黎，在那邊查清楚情況再跟你們聯繫，只是老李找了過來。”木林森嘆了口氣，說道，“老唐這樣子，還有你們在美國的遭遇，恐怕這也是一條他人故意安排的線索。”
“不能這麼看。”唐旭宸擺了擺手，說道，“很明顯，從你們獲得與恐怖襲擊有關的情報開始，就中了別人的圈套，所有行動都在對手預料之中，甚至包括去美國揪出‘康沃’公司的蓋茨。”
“果真如此，現在找到的線索就存在疑點。”
“話是如此，可是有別的線索嗎？蓋茨已經死了，斯科特打死不肯招供，而且他未必是知情者。”唐旭宸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首先可以排除用生化武器發動恐怖襲擊的可能性，但是不能排除存在大規模恐怖襲擊的可能性。那個傢伙佈下這個精心設計的陷阱，還一步一步的把我們引入陷阱，顯然不只是爲了把我們引出來，肯定有別的目的，一個比用生化武器發動恐怖襲擊更高的目的。我們不可能坐等恐怖襲擊發生，因此得繼續追查。不管是不是陷阱，我們都得找到那些遺失的武器級核原料與用來製作氫彈的聚變原料。”
木林森沒有反駁。
如果排開“陷阱問題”，那麼從目前獲得的線索來看，恐怖份子試圖製作一枚五百萬噸級的氫彈。
這是個什麼概念？
如果恐怖份子成功製作出氫彈，而且有合適的運載工具，比如一架小型飛機，讓氫彈在北京或者上海上空一千米左右的高度上引爆，轉瞬間就能殺死兩千萬人，讓兩座國際大都市變成廢墟。
“我去法國。”歐陽鳳鳴敲了敲桌子，說道，“老唐說得沒錯，不管是不是陷阱，都得首先找到那些核原料。絕不能讓恐怖份子把那些東西製作成核彈頭，不然我們這輩子恐怕都不得安生。”
“不是現在。”唐旭宸搖了搖頭，說道，“等我見了小鬼，再做決定也不遲。”
歐陽鳳鳴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唐旭宸的意思。
譚滔打死不肯露面，堅持要跟唐旭宸單獨見面，除了信任危機，肯定與他在新加坡的發現有關。
如果他在新加坡沒有發現什麼，根本不會跟歐陽鳳鳴聯繫，也不會提出跟唐旭宸見面。
會議結束後，唐旭宸關閉了視頻通信設備。
不多時，水淼瑤來到了隔離間，沒有穿全套隔離服，還直接走到唐旭宸跟前，把一個文件夾遞到他手上。
“教授，你……”唐旭宸有點驚訝。
回來後，不但他被隔離，連跟他一起行動的範華東等七名特種兵也被隔離，爲的就是防止病毒擴散。
“檢驗報告已經出來了。”水淼瑤勉強笑了笑，說道，“沒有傳染性，你自由了。”
“我沒事了？”
“只是沒有傳染性。”水淼瑤嘆了口氣，說道，“病毒通過接觸傳播，因此只有你一個人被病毒感染。在感染之後，病毒發生變異，喪失了傳染性，因此你不用繼續呆在這裡，可以自由活動了。”
“謝謝你，教授。”
“先別急着謝我，也許我也幫不了你。”
“什麼？”唐旭宸立即鎖緊了眉頭。
“與你們所說的一樣，這是一種變異了的病毒，原體很有可能就是四年前出現在舍瑜酒店裡面，並且感染了劉雪麗的病毒。我們在病毒中發現了劉雪麗的基因片斷，所以很有可能來自劉雪麗。”水淼瑤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同的是，這不是你說的那種與流感類似的病毒，而是一種混合性病毒，目前至少確定有狂犬病毒的基因，因此該病毒很可能存在極高的致死性。至於你帶回來的那種疫苗，我勸你別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半成品，甚至連半成品都算不上。”
“教授，直接點。”
水淼瑤咬了咬牙，說道：“我們正在用小白鼠做實驗，要在實驗結果出來之後，才能知道這種病毒有多強的致死性。做爲朋友，我會告訴你沒什麼好擔心的。作爲科學家，我希望你能夠勇敢面對現實。”
“你覺得我不夠勇敢？”
水淼瑤勉強笑了笑，說道：“不管怎麼說，我建議你近期哪裡也別去，好好休息，等待實驗結果。”
“如果換個時間，我會答應，可是現在，我辦不到。”
水淼瑤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唐旭宸的意思。
“結果出來了，立即打電話告訴我。”唐旭宸沒再羅嗦，當着水淼瑤的面開始換衣服。
水淼瑤有點尷尬，只能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