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領文明的痕跡活下去……”
季浮游頓時猜到了這位聖尊的打算。
血月魔王還讓他有一絲掙扎的可能性。
但隨之而來的雪域介入……
則直接成了壓垮他最後一絲希望的稻草。
扛過天榜戰爭第六輪的文明……
哪怕裡面冒出傳奇強者來季浮游也不會感到意外。
十階天境相較於傳奇，差距太大了。
這位聖尊儼然打算帶着虹日城近乎所有人，向血月魔王，乃至雪域派遣而來的力量發起決死衝鋒。
用他們這些人的盡數毀滅，劃下文明死亡的句號，從而結束天榜戰爭的因果。
或許因爲那一萬人的原因，因果不會被徹底斬斷，未來，血月魔王之力還會朝赤星侵蝕。
但雪域那邊的事應該會告一段落。
連帶着血月魔王對赤星的侵蝕效率也會因爲文明的“毀滅”而大幅降低，進而爲他們這個文明的成長爭取時間。
季浮游想明白了這一點後，不禁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道：“你決定了？”
“這是我們這些失敗者的宿命。”
聖尊感慨道。
“或許……還有一些辦法……”
季浮游道。
“我知道。”
聖尊接過了他的話：“實際上如果我可以將我，將虹日城的子民們盡數轉化成魔物，我們也能以另一種方式存活下去，甚至，是近乎永生的方式存活。”
季浮游一怔：“你們知道？”
“不錯。”
聖尊神色平靜：“通過對血月魔王的族羣，以及對生命權柄的不斷研究，我漸漸意識到，魔物和異獸的區別。”
他看着季浮游：“魔物，就是曾經的失敗族羣！”
季浮游點了點頭。
這個結論和他的猜測不謀而合。
“那些失敗族羣爲了確保族羣的延續，選擇了將自身轉化爲魔物，他們以爲這樣就能以魔物一員的身份，永遠的生活在迷霧中，成爲迷霧族羣，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本身也是天榜規則的一部分。”
聖尊道：“剛剛轉化成魔族時，他們或許還有着族羣意識，有文明概念，可隨着時間推移，他們對自身的理解會越發困難，對文明的認知會漸漸混淆，直到時間推移，徹底陷入了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完全依循本能行事，進而……”
他頓了頓：“墮落成異獸。”
“人類，墮落爲魔物，魔物，再墮落成異獸？”
季浮游眼瞳一縮。
“這是一種很正常的衍化。”
聖尊看得十分透徹：“當人類沒有了文明、道德的約束，讓他們生活在荒野中，他們爲了生存，將不得不將自己野獸化！而只要時間足夠漫長……變成真正的野獸也只是必然之事。”
他看了一眼季浮游：“根據生命權柄所指向的結論，人類，本身也是一種野獸！一種具備高等智慧，以人性戰勝了獸性的野獸！但這並不是說他們的獸性不復存在，只是被他們關起來了。”
“環境……”
季浮游口中唸叨着這個詞彙。
決定一個族羣到底算智慧生命、魔物，還是野獸的，並不在於這個族羣本身，而在於他們所處的環境。
就像現在的赤星……
因爲環境發生了輕微變化，人們，不也是漸漸從文明，走向了野蠻，開始信奉強者爲尊的叢林法則了嗎？
等有朝一日迷霧徹底籠罩赤星，爲了生存，人們的行事必將更加的不擇手段。
若連生存也變得艱難，甚至不得不披上魔物的外衣時……
他們必將會徹底捨棄自己的道德！
到那個時候，那些人類將變得比魔物、比異獸更加可怕。
如果這個時候再讓他們進入一個安寧、祥和的文明中，在那個文明眼裡，這種殘酷暴虐的族羣，就是一種具備高等智慧的魔物！
“我不想讓虹日城的子民最終化身魔物、墮落爲異獸，所以，我將帶領他們發起最後的衝鋒。”
聖尊笑着道：“當年，我與血月魔王一戰，我摧毀了他的真身，但……我發現他居然也掌握着生命權柄，所以，在即將殺死他時，我假裝失誤，讓他逃回了血月峽谷。”
他描繪着當年的真相：“血月魔王雖然逃離，可生命權柄被我的生命權柄之力侵蝕，身體難以恢復，僅僅只能以一個心臟形態存活……到了這一刻，他應該已經失敗了，馬上就會有更強大的魔物侵入永晝秘境。”
“但他不甘心？”
季浮游隱隱猜到了什麼。
“不錯，他不甘承認自己的失敗。”
聖尊微微頷首：“他利用生命權柄，催生了大量魔物，源源不斷衝擊着我們虹日城，使得戰爭仍然持續，一持續，就是幾十年。”
季浮游看着聖尊身上源源不斷逸散出來的那股力量，以及，通過天然陣勢以及他自身力量、權柄，凝聚而成的那輪大日……
他終於明白，壓制那些變異蜘蛛的，實際上從來都不是聖尊的力量，而是權柄！生命權柄對生命權柄的壓制！
血月魔王的生命權柄不及聖尊，所以，他催生出來的生物一旦進入聖尊的生命權柄範圍，就會被大幅削弱。
這種能力……
“你的生命權柄挖掘到第幾重了？”
“第三重。”
聖尊平靜的給出了回答：“權柄，一共有四重，四重以後，將會完全掌握一種權柄規則……”
他頓了頓：“當然，這種掌握，是指你本身得到了權柄的情況下，否則，即便我們對規則的挖掘、理解再深，我們本身的力量、境界不夠，也無法將這種玄妙展現出來。”
季浮游明白他的意思。
他現在的虛空權柄達到第三重。
可即便如此，他也無法在非迷霧籠罩地帶進行虛空穿梭。
因爲，他的修爲境界，離所謂的權柄、規則，太過遙遠，必須得在迷霧中依賴那位“偉大者”賜予的權限，才能真正將規則之力激活。
“任何投機取巧的行爲，都將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聖尊有些唏噓的感慨了一聲：“我爲我的文明延續了幾十年……也已經到我的力量極限了……”
“您是一個偉大的領袖。”
季浮游由衷道。
聖尊爲了以自己的生命權柄壓制血月魔王的生命權柄，枯坐院中數十年之久以維持陣勢……
這種行爲，值得任何人爲之欽佩。
“偉大？一個將自己的文明帶向墳墓的失敗者，有什麼資格稱偉大。”
聖尊搖了搖頭。
“我會帶一萬人離開虹日城，並且，他們會以類似於少數民族的方式，存在於我們赤星文明中，只要赤星文明不滅，虹日城的火種，就永遠不會熄滅。”
季浮游慎重許諾道。
至於說幫虹日城對抗血月魔王……
血月魔王不是關鍵，關鍵是雪域！
疑似天榜戰爭第六輪的文明啊！
魔龍族爲了征服山海界，派出了十萬五階，疑似更強大的雪域呢？
一着不慎，整個赤星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他必須爲自己的文明負責。
“這就可以了，至少，我們知道，我們文明的痕跡，還在另一片土地上傳承、延續。”
聖尊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虹日城的所有信息、傳承，都將爲你們開放，另外……”
這位天境強者身上猛然逸散出更爲強烈的光芒。
在這些光芒照耀下，他體內紅色的血管、藍色的大腦，都是清晰可見。
“這就是我的先天道體結構。”
“多謝。”
季浮游毫不猶豫調動虛神界算力，迅速的記錄起聖尊這具星體的所有點滴。
儘管每個人塑造出來的星體都不會完全相同，但……
參考他人的星體，卻能給他以後塑造星體的過程提供強力的支撐。
“人類，不可能將自身力量發揮到100%，50%就是臨界點！超過這個臨界點，肉身就會瀕臨崩潰，所以，纔會要求塑造星體！但星體，實際上也分成三個過程，即初始態、半能量態，以及最終的能量態，就像地境的天人交感、天人共鳴、天人合一一樣，代表天境的中期、後期、巔峰。”
聖尊夾雜着精神波動的聲音亦是適時響起：“而我的星體塑造……能量態已經走完大半……”
“走完大半……”
季浮游看着它的星體：“果然十階都不止麼，你的真正修爲，是十一階。”
“不止我，血月魔王當年也是十一階。”
聖尊有些遺憾：“可惜，這幾十年來，我一直苟延殘喘，所有力量都用於維持永晝秘境，不然的話，就能走完能量態的變化，看看天境終極形態——法天象地，究竟有何玄妙了。”
“法天象地……”
季浮游聽得這個類似於神話傳說般的詞彙，亦是有些嚮往。
“我的星體進化能如此之快，生命權柄，功不可沒，我一次次的失敗導致身軀重創，可在生命權柄的滋養下，卻又一次次恢復如初，所以……我的星體，你充當參考即可，萬萬不可完全學我。”
聖尊囑咐道。
“我明白，每個人肉身結構本就不一樣，他人的星體也只有參考價值。”
季浮游點了點頭。
可這個時候，他彷彿想到了什麼，突然道了一聲：“不知……我可否感受一下你的生命權柄？”
“嗯？”
聖尊有些詫異。
“我想知道，生命權柄，和其他權柄到底有什麼不同。”
季浮游慎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