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這隻怕不是謠言
這幾日,皇城肅穆,一連多日取消上朝,倒是馬車一輛接一輛停在宮門前,都是進宮探視皇帝傷情的朝臣。
三天後,落雲曦便接到宮中太后的鳳旨,要她去慈寧宮晉見。
落雲曦拿到鳳旨後,算了算時間,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顏國公親自過來送她,叮囑了她幾句進宮後要注意的事宜,並送了身旁極其伶俐的兩名侍女給她,一名丁雯,一名丁英,生怕外孫女兒在皇宮裡遭人欺負了。
落雲曦坐着軟轎到達慈寧宮,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還沒下轎,裡頭便飛出兩名宮女,大聲叫道:“落小姐,快點,太后等着您!轢”
落雲曦卻不緊不慢地挪步下轎,淡淡問:“太后有急事嗎?”
一名宮女見她慢騰騰的,忍不住說出實話:“太后腿腳不舒服,請落小姐去看看,不能耽擱!”
落雲曦不再說話,跟着她們進去艨。
太后半倚在牀頭,臉色蒼白,額頭滾落着豆大的汗珠。
落雲曦進來後,行了一個禮,眼光落到太后腿上,只見那擄起的褲腿下,紅腫一片,正在膝蓋的地方,一名宮女正輕輕拿手按|摩着,旁邊立了三、四個太醫,正束手無策。
“落神醫,快請!”那名按|摩的宮女腿都蹲麻了,看見落雲曦喜出望外,猶如見到救星般站了起來,一面拿絲帕去給太后擦汗。
幾名御醫看看落雲曦,眉頭不由緊蹙。
雖然九雲神醫現在已是名滿天下,據說她的醫術承了師父九曲指的真傳,杜晴煙的頑疾就是由她治好的。
但是,沒有親眼所見,這幾名御醫也不是特別相信。
落雲曦近前問道:“太后的腿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發病的?”
太后閉上雙眼不答,一旁的宮女代回道:“太后的腿自前天夜裡就開始紅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蟲子咬了,痠麻難堪。”
“哦,那幾位御醫大人,可有什麼高見?”落雲曦回過頭,禮貌地請教御醫。
御醫們被她問得有些不好意思,苦着眉道:“目前確定是被蟲蟻所咬,但具體是什麼蟲子並不知道。”
被蟲子所咬?
落雲曦心裡萬分好笑,卻也很得意,姑奶奶下的毒,你們當然查不出來了!
她站在牀前,爲太后把脈,查看傷口,裝出一幅冥思苦想的模樣。
“中山王到!離王爺到,哲王爺到……”外間,太監尖細的聲音拖得長長的。
不多時,門簾挑起,幾道高大健挺拔的身影快步走了進來。
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停在落雲曦身旁,俯臉問道:“太后,可好些了?”
聽到那令人心顫的聲音,落雲曦不由側過頭,瞥了男人一眼。
君瀾風穿着一襲深藍滾銀邊長衫,袖口絞着繁複精緻的竹紋,極是優雅,他俊毅的面龐布着濃濃的擔憂。
落雲曦看來時,他也回望了她一眼,兩人又撤了視線。
太后早睜開了眼,笑道:“瀾風,離兒,你們幾個不去守着皇上,來看哀家這個老太婆做什麼?”
君瀾風沉聲道:“皇上的傷好多了,太子在那邊照看着,倒是太后,這是怎麼一回事?”
機靈的宮女立刻上前代太后回答了。
君瀾風眉眼一冷:“前天夜裡就紅腫了,怎麼到現在才說!”
那名宮女嚇得跪了下來,陳情道:“奴婢有罪!一開始只是紅了幾處,我們都以爲是蚊蟲叮咬,慈寧宮每到夏天,蚊蟲也是有的。太后更是念着皇帝傷勢未好,怕他擔心,不允我們出去碎嘴!”
太后“嗯”了一聲,說道:“沒想到今天早上就嚴重了,請了幾名御醫,都沒有辦法,只好將落神醫找來了。”
現在確實嚴重,因爲太后已經下不了牀。
不過,落雲曦心中還是挺佩服這太后的。
她下的毒,可不會是蚊蟲叮咬這麼簡單,痠麻疼痛,可是相當難忍的。太后額上都是汗水,可她說話的模樣卻鎮定自若,能混到這地位,應該也吃過不少苦。
“臣孫來看看吧。”站在後頭的端木離說了一句,擠上前來。
落雲曦讓到一邊,心裡“撲通撲通”跳了幾下,擡眼看了眼端木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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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離的眼光緊緊鎖住太后的傷口,臉上劃過質疑之色,替太后把過脈,他轉頭,看向落雲曦,目光幽深。
“離王爺的醫術也是極好的,想必能查出原因吧?”落雲曦趕緊說道。
“你怎麼看?”端木離反問她。
“臣女才疏學淺,看不出來。”落雲曦說着一臉慚愧,嘆口氣,“得回去翻翻醫書。”
端木離垂眼,長長的睫毛遮住眼中光芒,思忖片刻道:“我也一時難以診斷。落神醫,咱們出去商量下。”
落雲曦點點頭,先一步走出房。
君瀾風看着端木離出去,再看看太后膝蓋處的紅腫,眉頭深皺,衝着幾個御醫怒喝:“你們都用心一點,太后的這點小毛病都治不好,宮中還要你們幹什麼!”
那幾個御醫嚇得跪成一團:“中山王息怒,太后息怒,臣們一定盡心盡力!”
“哼!都上前來商議辦法!”君瀾風甩開長袖,讓出空間,幾名御醫立刻圍了上來,一張臉早已苦大仇深了。
而君瀾風則趁着這當口走了出去。
“師妹,你想要做什麼?”端木離看着那張略顯陌生的漂亮臉龐,不解地詢問。
見他看出來了,落雲曦也不再裝,徑直說道:“也沒什麼,太后得罪了我,只是想要她吃幾天苦而已。”
端木離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良久喃喃道:“你膽子倒大,就不怕被看出來嗎?”
“至少,宮裡頭的御醫一時半會兒是查不出的。”落雲曦頗有自信地說道。
“師妹,你好像不是個記仇的人。”端木離狐疑地看着她。
記得從前,欺負落雲曦的人多着去了,可沒見她一一去報復啊,何況太后訓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落雲曦微挑眉頭,嘴角生起笑意:“我不是個記仇的人?師兄,你還不瞭解你師妹吧!人敬我一尺,我還一丈,這就是我的性格!只不過,有時還得早,有時還得晚罷了。而太后,她敢打我男人的主意,那就是得罪定了我!”
“你男人?誰?”端木離嘴角輕抽,心中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是本王。”君瀾風不知何時踱步過來,那張陰沉的臉龐此刻掛滿笑意,握住落雲曦的小手,滿臉寵溺。
“不羞,誰說是你了!”落雲曦瞪了他一眼。
君瀾風不以爲意,看向端木離,說道:“前幾天晚上,太后密召曦兒進慈寧宮。”
“哦?有這樣的事?”
“就在皇帝受傷那夜,曦兒兩更天來的皇宮,原是想來看望我。按理說,太后不應該知道纔是。”
“半夜去看你?”端木離臉色一黑。
君瀾風眼角眉梢的得意掩也掩不住,深情地看向落雲曦,說道:“那當然了,她知道本王夜裡要守着皇帝,便來陪我。”
落雲曦不喜歡他這樣子在端木離面前得瑟,接過他的話頭道:“我進宮後,御林軍將我騙去了慈寧宮,內門還有太監接應,太后顯然知道我進了宮。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派了人監視我。”
端木離猜明白了一些,問道:“是不是爲了煙兒的事?”
“太后要我將中山王讓給你們的好煙兒。”落雲曦淡淡說道,“中山王他是一個人,不是一樣東西,你說,這怎麼讓?”
端木離不語。
“還有你們的好煙兒也在,她勸我聽太后的話,那就是說,她也很想我將君瀾風讓給她了。”
聽着她一句接一句“你們的好煙兒”,端木離與君瀾風的眉頭都深深蹙了起來。
“煙兒怎麼可能說這樣的話!”端木離不相信。
瞥了眼君瀾風,後者也一臉深思。
落雲曦知道他們不會相信,杜晴煙她做出的事情可要比這件小事出格得多,他們只怕更不能接受。
“算了,不說這個了,太后我已經懲罰到了,反正我是不想給她解毒的,師兄去吧。”
落雲曦說完,抽出自己的手,快步朝宮外的方向走去。
“曦兒,這麼快就走?”君瀾風追上她。
“嗯,外公在家等着我,怕他着急。”
“我送你。”
看着兩人遠去,端木離微眯鳳眸,轉身進了主宮。
見只有他一人進來,太后臉色一沉,問道:“瀾風是不是在落雲曦身邊?”
端木離柳眉輕皺,委婉地說道:“太后,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
“你是說哀家多管閒事?”太后冷嗖嗖地看向他,揮手示意御醫等人退出去。
“臣孫不是這個意思。”端木離命宮女去取筆來寫解毒方子。
“離兒,你那麼聰明,怎麼比哀家還要糊塗?”太后臉色一緩,說道,“哀家讓杜晴煙嫁給君瀾風,也就能一手掌控顏府、杜府和君府,將來,太子登基,就算他想對付你,也絕對越不過世家這道坎去!哀家做這麼多事,難道不是爲了你?”
端木離一臉淡漠地說道:“多謝太后爲臣孫着想,只是,臣孫既然不想染指皇權,將來太子若真登了基,也必遠離京城,遠離政權。何況,太子未必是個威脅。”
最大的威脅是端木哲。
他進來後,便發現端木哲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唉。”太后輕嘆一聲,一臉恨鐵不成鋼,“秦家,就毀在你母親手裡了!她害了秦家,更害了你。”
“這是臣孫的命,與母親無關。”端木離聞言頗是不悅,臉色一沉。
他母親做錯了什麼?
不過是愛錯了一個人罷了!其實,愛情又能有什麼錯呢?只是身在世家,又成爲太后着重培養的對象,便徹底失去了愛的資格!
“無關?”太后眼中迸射出恨意,“怎麼會無關!你要是想好,就學着瀾風一些,強勢一點!可哀家看,你怎麼不行?”
“對不起,臣孫就這麼大的能力!”端木離被氣得臉色鐵青,開過方子,便告辭了。
他一走,太后便砸了桌上的杯子。
進來的宮女嚇得再一次跪倒。
“那該死的賤|人!”太后冷冷罵道,“她倒是快活,死了這麼多年了,卻留一個爛攤子給哀家!好得很,好得很!”
“太后息怒。”一名年長的嬤嬤走了過來,她正是太后的貼身侍婢花嬤嬤,一直陪在太后身旁。
“離王爺不識好歹,太后不必爲他氣壞了身子。”花嬤嬤示意宮女們出去,低低勸道。
“哀家子孫衆多,當真會爲他生氣?他的身份不尷不尬的,哀家從沒在他身上用過心,只是念着他是秦家血脈,能保着我秦家更好。”太后對着親信之人大倒苦水,“哀家這一切都是爲了誰?不就是瀾風嗎?哀家疼他愛他,想把世間所有的一切都給他,可他倒好,喜歡上顏容傾的女兒!”
“太后,您若真疼中山王,其實落雲曦真的很適合他。”花嬤嬤沉吟着說道,“不提她現在的身份,光憑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對中山王也有極大的幫助。”
“不行,她是顏容傾的女兒,還長着跟那人一樣的臉,哀家絕不許她靠近瀾風!”
花嬤嬤嘆口氣。
她知道,太后恨顏容傾入骨。
而此時此刻,顏家正廳,落雲曦也問出類似的問題。
“外公,太后是不是不喜歡我娘?”
她母親當初居然敢向皇室提退婚,甚至逃婚,太后那樣心胸窄小的人,肯定不喜歡。
顏國公嘆口氣,自落雲曦進宮後,他就一直坐在正廳裡,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這事過去了。你記着,以後太后若召見你,別單獨去。外公不在,你就不要進宮。”
落雲曦有些好奇,她敢肯定,這其中必有故事。
而這個故事,很快就揭開了。
因爲,十天後,錢媽來了。
半夜,她進了落雲曦房間,一臉凝重地叫道:“小姐!”
落雲曦睡得淺,翻身坐起,沉聲道:“錢媽,在一尺外站着。”
錢媽縮了步。
“有消息了?”落雲曦伸手掀起一面牀簾,淡淡問。
一雙大手,自後頭環住她的腰,君瀾風也坐了起來,右手已將雪錦抽了出來。
這幾日,他每晚都會賴在顏府,落雲曦趕也趕不走,就當多了一個免費的抱枕吧。
男人幽深的雙眸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緊緊盯住牀簾外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