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笑，肉不笑。
坐在機器前的林嘯，不由自主地拍了一下大腿，小聲地讚歎“好表情！”
興奮的心情，潮水一樣衝了上來。這種心情，自己做藝人的時候從來不曾有過。
或者說，是完全不同的快感。
如果是作爲藝人他遇到了周訊，那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決。
但是現在，卻是見獵心喜的激動。
“表情不錯。”“三分高傲，三分冷豔，三分不屑。這個中國女孩，對角色認識很深。”機器前，羅美爾等幾人也讚歎。
這個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表情，轉瞬即逝，如果不是林嘯剛纔突然彷彿心靈感應，恐怕只有在以後幾臺攝影機中翻才能翻出來。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加重了整個角色的色彩。
林嘯忽然明白了，爲什麼好的導演要有完全信任的演員。
就如馮曉剛手下，葛優的戲份顯然要好得多。
不僅僅是因爲葛優自己演技驚人，馮曉剛對於他的信任，對於兩人長期合作培養出的默契，讓馮曉剛會無意追逐葛優一些出彩的小細節。讓葛優整部戲更加精彩。
“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嗎？”林嘯有點走神“難怪每名導演都喜歡用熟悉的演員。不僅是演技信得過，更有可能猜到演員什麼時候什麼狀態下會怎麼做，這樣拍出來的角色肯定更加出彩，否則等以後剪輯，始終會有遺珠之憾！”
“周訊！”他目光火熱地看向鏡頭中那個如同行走在雲端的女人“你，是我的了！”
心臟，莫名地跳動加快了，一剎那間，無數的火花在自己腦海裡碰撞。
“卡！”他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
他自己都有點微微發愣，這聲卡，如此果斷，果斷地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這就是靈感迸發的感覺？”他現在還感覺心臟在不安分地跳動“真是電光火石之間啊。”
“林導，有什麼問題？”羅美爾疑惑地說“剛纔那一段，非常好啊。”
林嘯擺了擺手示意停，其實早在他喊卡的時候，所有人都像中了定身咒一樣，全部整齊地停了下來。
甄子丹也不例外。
“掌機，道具組來一下。”林嘯帶着一絲興奮喊道。
創作的慾望，靈感的突如其來，讓他此刻無比滿足。
“這樣，在等下對甄老師多一個鏡頭。”他笑着說“手上，不是有一個飾物嗎？”
“到時候，給那個飾物多一個特寫。我會在後期給它一個特效，讓它突然閃一下，這樣對於降妖師猜疑小唯有了更好的解釋。”
“另外，小唯的行走，採用從側到正的半圓形運動鏡頭。正面最好調高基座，四十五度從上往下拍。”
“林導，你這是有靈感了啊。”祖鬆德哈哈大笑“沒事兒，這包給我了。”
“成了，各就各位吧。”
很快，接着再次開拍。
演戲就是這樣，有時候就算是一個小小的靈感，但是能增添一個場景或者一部戲的深度，導演都會毫不猶豫地卡掉。
很多卡的時候，不是因爲藝人。
緊接着的拍攝，非常順利，畢竟都是小改動。
這一場很快就到了結尾，一切都在按照林嘯的編排進行。
甄子丹一共跟了周訊四間房頂，在第五間房頂的時候，他本應該猶豫再三離去。但就在這時，他忽然伏低了身子。
“他要做什麼？”祖鬆德第一個發現這個異常的，疑惑地看着身體趴低的甄子丹。
對方一身黑衣，如同蓄勢的獵豹。
這下，連江道海都發現了。
“這個動作……難道是……”他眉頭微皺，忽然驚呼出聲“不好！”
驚訝的，不僅是他，而是在場所有人！
下一秒，甄子丹竟然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他的身上吊着威亞，但是放威亞的人也嚇傻了。劇本上根本沒這一節啊！他們的老大也壓根沒有告訴他們有這一幕，他們完全沒準備！
“快！放威亞！”一個人嚇得大叫，另外一個人連忙跟着忙起來。
“他幹什麼！”鏡頭前的林嘯，頓時發覺了這個異常，一拍扶手就站了起來，怒喝道“停！甄子丹你到底在幹什麼！”
全場寂靜，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導演的憤怒。
周訊杏眼圓睜，死死盯着慢慢從威亞上被放下來的甄子丹。
“你在做什麼。”她冰冷地問，也是第一次主動表達不滿。
“不做什麼。”甄子丹對於全場的注視不以爲意，舉起了一隻手“林先生，你不覺得這裡加入一段打鬥的戲份更好嗎？”
“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一股怒火直衝林嘯的大腦，眼看第一幕開門紅就順順利利地走完，對方居然來這一出！
還有沒有把導演放在眼裡！
椅子在地上拖出“刺啦”一聲大響，林嘯站起來的時候氣勢如虎。涼棚下的趙微，孫麗頓時嚇了一跳。
“要出事！”
兩人幾乎絲毫不考慮地朝片場走去。
此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驚疑不定地看着朝甄子丹走過去的林嘯。
“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威亞人員沒調整你就這麼跳下來，萬一出事怎麼辦！”林嘯咬着牙看着眼前一臉無所謂的人“這場戲我說了多少次！不需要別的動作，這裡只是猜疑！根本不需要動手！你憑什麼不給我打招呼，不給工作人員打招呼就做出這種危險動作！你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我已經有預告了。當時我足足在房頂上趴伏了五秒，誰都看得出來我在蓄力！”甄子丹冷冷地說“另外，林先生不覺得這場戲力度不夠嗎？加上打鬥會精彩很多。”
“甄先生，這不是倫理劇！”林嘯儘量壓制着自己的怒火“如果加上打鬥，氣氛就不對！而且又要附加特效，涉及預算！”
“甄先生，這不是讓你自己決定的地方！”周訊也緊緊盯着甄子丹說。
“林先生，我覺得這樣不錯，想嘗試一下。”甄子丹淡淡地說。
林嘯深深吸了一口氣。
開始，對方的耍大牌。不參加發佈會，讓發佈會流產，不參加聚會，不配合，這一刻完全爆發了出來。
“叫我林導！”他的聲音也平靜了下來“錯不錯，我說了算！”
他的聲音如同寒冰，在整個片場中迴盪。
“我知道，我第一次導演，有很多人不滿。”他掃了一眼全場“包括很多老資格的道具，掌機，以及各小組成員，你們都懷疑我能不能拿下這部戲。”
“雖然你們嘴上不說，不過心裡那點小心思誰猜不出來？”
“但是，我花錢僱傭你們，你們接受我的條約來到劇組，你們就必須做到恪盡職守！”
“這個劇組，我是導演，不管我做得好與壞，你們只有一個原則！就是跟隨我的思想，擰成一股繩！”
“食言而肥，你對得起你的片酬？！不做好自己的工作，你還配叫電影人？！”他是動了真火，冷冷看着甄子丹說“甄先生，現在，我要和你解除合約！你，立刻從我的劇組出去！”
“我的劇組，不需要不盡責的藝人！我只需要愛自己事業的人！”
“我請的是藝人，不是藝霸！”
“現在！給我出去！”
全場寂靜。
羅美爾目光閃爍，樑停驚訝地張大了嘴。
有的人，心虛地擺弄着手中的機器，有的人，卻早已偷偷鼓起了掌。
“說得好。”江道海低聲說“拍戲，不需要戲霸！甄子丹不就是覺得自己角色不多，想給自己加戲？”
“這場戲本來就是周訊的主角，他根本不顧林導的感受給自己加戲，我完全支持林導！”
“你讓我出去？！你要和我解約？！”甄子丹楞了一秒，忽然暴怒地狂吼起來“你知不知道拍攝第一天解約是多大的負面新聞？！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甄子丹，一個藝人，僅此而已！”林嘯寸步不讓地盯着他說“在這裡，人人平等！每個人都爲了片子努力，你憑什麼高人一等！”
“我給了你三次機會。”他豎起三根指頭“你沒珍惜過一次！”
“你真以爲我不敢開你？！”
“你真以爲你是天皇巨星？！”
“你真以爲換了人沒人來？”
“告訴你！你走了想接這個角色的多的是！”
“他們沒有我的影響力！”甄子丹萬萬沒想到林嘯說開就開，居然在全劇組面前放話要開了他，這種強勢，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我出道這麼多年！打星誰想不到是我！我的名字就是這部片子功夫的保證！”他幾乎是在咆哮。
兩個人的聲音迴盪在只剩下呼吸聲的片場，林嘯冷冷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對秦心說“馬上拿他的合約來，從現在開始，他已經不是畫皮劇組的藝人！”
“明天，開始拍我的戲，今天下午，立刻給全國發招募令！放出畫皮的底子，讓所有想面試的人都來橫店面試！另外，聯繫趙文卓老師，元彪老師，洪金寶老師。給三位老師發去邀請函！”
“你真當劇組離了你不轉？”他盯着暴怒的甄子丹說“我的劇組，除了我沒人可以幫我拿主意！我就讓你看看，有多少人願意接你的工作！”
“停工！場記去統計下其他的場次，把除了甄子丹的戲都給我挑出來，下午接着拍！”
“林，林導！”樑停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跑過來要說話。
“不用說了。”林嘯冷淡地擺了擺手“一個劇組，沒有人可以凌駕於劇組之上，讓其他人都爲他做墊腳石。”
“記住，任何人都不行！”
說完，他轉身而去。
只留下臉色青紅不定的甄子丹。
他的胸口急劇起伏，拳頭握地咔咔響，就像一隻隨時會擇人而噬的猛虎。
全部人的目光都盯着他，雖然沒有人開口，他也能感覺到目光中的不屑，憤怒。
此刻的他，就像剝光了的小丑。
“混賬！”他猛地大喊一聲，一腳踢在旁邊的道具上，發出一聲大響後，迅速離開片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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