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麼說這個戒指原是保你家小姐一命的寶物嘍?只是,如今看來,這個連心戒也沒有保到你家小姐的命呢。”我看着梅書,似笑非笑。
梅書哭倒在我身旁,“小姐,您就是晴如小姐啊,是奴婢眼拙心瞎,既是您來到這裡,您就是晴如小姐的緣了吧,奴婢眼見您昨晚在繡樓裡哭得傷心,奴婢斗膽猜測,您應該也是識得這枚戒指的吧,您跟晴如小姐,其實是一個人吧,這件事,奴婢本該在您告知您在您的那個世界裡名諱亦喚作李晴如的時候就該想明白,是奴婢愚魯,不曾想明白,倒是耽誤了您拿回戒指,是奴婢該死。”
我看着梅書痛哭,並沒有安慰她,我也不是好欺負的,這丫頭也是要敲打敲打,“那,二夫人急於把我送嫁,是否跟此戒指有關呢?此戒名爲‘連心’,可有什麼來歷?”
“二夫人倒是不知道‘連心戒’的事情,這件事原只有夫人知道,連老爺也是不知道的,夫人臨終前才把這件事告訴大少爺和身邊幾個信得過的人。二夫人急於把小姐您送嫁,主要是因爲家產的緣故。原本大少爺是不想接手家裡的生意田產的,相比於拘於此間,大少爺更醉心於問情天地,四處遊歷,只是大少爺不忍小姐一個人在家孤苦無依,守望無助,故而勉強自己接了老爺的生意,更是以武科舉,謀職聖前,也是爲了震懾那試圖害小姐的宵小之輩。大少爺曾說過,定要親覓能照顧您一世之人,護得小姐出閣,以舉家田產陪嫁。不知是否此話傳到二夫人耳中,從此小姐身邊的禍事就再沒斷過。至於此戒名‘連心’的來由,奴婢不知,奴婢斗膽猜測,就是仙逝的夫人亦是不知的,因夫人之前亦說困惑。此事,應該只有留下戒指的慈丈大師可知。”
“罷了,不是講過多遍,不要自稱奴婢嗎?怎麼又不記得了?”我輕嘆一聲,梅書的私心我完全能理解,以她一個古代人的見識,能接納我到這個程度,已是不易,我又何必再多責難,且,雖是要敲打她,畢竟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還要仰仗她解說並遮掩,冷落太多怕適得其反了。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奴婢,梅書此後自當一心侍奉小姐,不敢再有二心。”梅書喜出望外,又怯怯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亦朝她笑笑,揭過此案不提。
又行了半天,車子停下來,那王嬸子在外喚着:“小姐,此刻日頭正在頭頂,坐在車中怕是悶壞了小姐,不若下車來休息休息,用過午飯後再走吧。”
“此刻停下來沒關係嗎?”天知道我早就想停下來歇歇了,這驢車雖走得不快,車上也放了厚厚的棉墊,可這半天下來,還是顛得我屁股生疼,看來得想辦法給這車輪裝個啥減震系統纔好。且古人穿得嚴實,雖則夏天稍清涼一些,可也是先着中衣,外面再罩軟羅,車廂內又悶熱,真都快被捂出痱子了,“我們已經到了安全地界了嗎?”
“只稍作停留,大小姐略略休息一下無妨,奴才會在前面的土坡上望着來路,如若有人來,即刻通知小姐上路,想來無妨。”那王七一面回答着,還是拿背對着我說話,看來這古人的規矩還真是不少。
“那敢情好,梅書,可曾帶着吃食?拿下來與王七叔王嬸子一起用些吧。”我放下心,又吩咐梅書。
“還是小姐和二位姑娘先用吧,奴婢帶着乾糧呢,我跟老頭子這就去看着四周,小姐安心即可。”王嬸子笑着拉着自家漢子走開了。
我望望四周,風景真是好啊,草叢中開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黃的紫的,細細碎碎的點綴着腳下這塊綠毯,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一棵大樹下,擡頭望去,樹上竟掛着些野生的漿果,還是些綠得發紫的顏色,應該是還生着,碎碎的陽光從樹葉間透下來,斑斑駁駁的在地上織畫着一幅壯錦,太美了。李府的園子雖是美侖美奐,始終是着了痕跡,還是自然的風景好啊,原生態,且這時代還不見什麼工業污染,空氣質量可叫一個贊。我暗暗的想,現代的工業社會,尤其是身處深圳那個全國領頭的工業城市,我已是很多年不見如此湛藍的天空了,每天吸進肺裡的都是汽車尾氣,工業廢氣,在這一點上,古人確實比較幸福。
梅書正在樹蔭裡鋪着一塊藍色的粗布,小敏扶着我在那藍布上坐下來,我欣賞着周圍的風景,撇開緊張逃命的背景不說(咳咳,我還真沒什麼緊張的,只是,看梅書的樣子,我跟着緊張),能走出李府那個華麗的牢籠,纔有我李晴如發揮的空間不是。接過小敏遞過來的點心,我一氣吃下七八塊,又接過梅書遞過來的水袋順了一氣,望着兩個丫頭驚訝的目光,沒辦法,還是昨天吃晚飯進些食,經過這一晚上不怎麼刺激的逃命,又一上午的趕路,我是真餓了,之前心裡想着事情沒注意,這一放鬆下來,肚子就鬧了嘛。“呵呵,”我乾笑幾聲,“你們也餓了吧,趕緊的吃點唄。”
梅書和小敏相視一笑,沒有說話,依次的在我身邊坐下來,拿着水袋每人喝了兩口,又用手拈了塊點心,細細的吃起來,這場景真讓我汗顏,她倆的氣度,倒比我更似個大家閨秀,汗顏!。
“小姐,二位姑娘,若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就繼續趕路吧,咱們一羣人裡,多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姑娘家,也不好夜宿民家的,得趕到下個鎮子纔有客棧投宿,這還有半天的路呢。”我正無限愜意的欣賞風景,王七嬸子走過來,我回頭一看,王七已經站在車旁了,就點點頭,梅書扶我起來,又跟王七嬸子笑笑,“嬸子,叫我梅書,叫她小敏就好了,我們不是什麼姑娘,跟您一樣,都是服侍着李家的小姐,且咱們這一路相處,您總是姑娘姑娘的叫也沒個清楚。”
“哎。”那王七嬸子笑着應着了,想來也是個爽快的人,並不多話。
上車後繼續前行,無話可述,只小敏那丫頭興奮勁兒沒減,還在拔開簾子瞧着外面的風光,大眼珠子還骨碌骨碌轉個不停。我早就困了,歪在梅書肩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兒。
“小姐們,坐穩了些,後面好像有馬聲跟上來了,奴才得趕快了些,顧不着顛簸了。”王七的聲音傳進來。我一個激令坐直了,驢車陡然的快了些,想去硌着路上的小石子還是怎地,一個趔趄,車廂蹦得老高,“哎喲”,我和梅書往上坐起,齊齊撞到了車廂頂上,“小姐別慌,這路上王七叔也是常來常往的了,定會把咱們帶到安全的地方的。”梅書一邊給我揉着撞到的地方,一邊安慰着。又看向小敏,譁,這丫頭臉上撞了紅紅的一塊,怕是剛控着頭看外面,一個不察臉撞窗櫺上了,又不敢哭,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小敏,過來,我給你揉揉。”我拉過小敏在身邊坐下,細細的吹着那臉上紅紅的一塊,又給她在臉上輕輕的揉着,“小心些,也撞疼了吧?”
“小姐,奴婢自己來吧。”小敏急急的拉下我的手,“倒是叫小姐給奴婢揉上來,可不是折煞奴婢了嗎?”小丫頭急得另半邊臉也紅了。
我看了看眼前的兩位姑娘,心裡充滿了憐惜,她們原本也是花一般的年紀,此時應該是揹着書包看着小說吃着零食跟父母撒嬌玩鬧的年紀,卻因命運的不同,做了侍候人的丫頭,心裡着實不忍,“小敏,還有你,梅書,既是出門在外,我又連着你們漂泊着送我去尋哥哥,心裡已是不安,出門在外,就不要奴婢奴婢的了,咱們姐妹相稱吧,規矩先放一邊。”我對面前的兩位丫頭說着,是她們,從我一來這邊開始就陪着我,細心照顧我,現在又護着我一路的顛簸,我實在沒辦法心安理得的當她倆是丫頭,雖然我明知這裡就是這樣子的,雖然我也告誡不要跟她們講那些衆生平等的大道理,只會讓她們覺得更怪異,只在心裡當她們是姐妹,是好朋友就可以了。可眼下,沒有了李府那個大環境,之前逼着自己去適應的古代規矩也不重要了。
“那怎麼可以,小姐就是小姐,奴婢就是奴婢,雖小姐對着奴婢們好,把奴婢們當姐妹,可奴婢們也不能恃着小姐的善良,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姐妹相稱是萬萬不能的。”梅書看了小敏一眼,後者拼命的點着小腦袋。
“那也不用奴婢奴婢的,咱們你我相稱就好了,這點你們必須同意,要不然總是小姐奴婢的太不方便說話了,”我嘆了口氣,預先也知道這個結果,並不敢強相壓,慢慢來吧。
“嗯,知道了,謝謝小姐。”兩個姑娘感謝的望着我,眼睛裡吟着淚水。
我拉過她們兩個,環在懷裡,感覺她們就像是我在這個時代的親人,心裡孤獨的感覺也稍淡了些,她倆也沒說話,車廂裡靜靜的,溫情流動。
車速又慢了些,平衡了些,我正奇怪,王七嬸子說話了:“來人已經走到我們前面去了,只是其他趕路的人,並無不妥,小姐請放心。”
唔,原來是虛驚一場。我們三人相視一笑,慢慢的放鬆下來。
一路繼續前行,終於在天擦黑前到了下一個鎮子,“小姐,請下車吧,客棧到了。”
我扶着梅書的手走下車,擡頭看了看,暗笑了聲:“悅來客棧,果然是古代最大的連鎖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