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公孫不凡話語之後，聞人楚的神色微微的一變，身爲帝國的元老，他的心中自然是明白這句話之中深意。
點點頭，聞人楚輕聲的道：“這一次雖然沒有成功的斬殺耶律東來可也是重創了他，估計在短時間內他是不可能再出來興風作浪了，剛好也給了我們休養生息的時間，好好的研究，醞釀一下，下一次爭取一下打的那單于心痛。”
公孫不凡熟練的將花雕再次溫上，看了一眼聞人楚，笑盈盈的道：“這樣真是極好的。”
聞人楚笑了笑。
低下頭，撥動着爐火，公孫不凡的眼神之中露出一絲複雜，也許聞人楚的真的是老了，一身的銳氣也是越來越少。
歷朝歷代，太子之位向來最爲敏感。
——一旦太子之位坐穩，那可就是將來的皇帝，註定要君臨天下的君王。
——但是，如果太子的位置坐不穩呢？
那恐怕結局真的很難去說了。
跟隨着聞人楚十幾年，出入相隨，公孫不凡見慣了太多的權勢陰謀，也看到過很多的爭名奪利，能夠站在那皇宮大殿之上，手持朝笏的大臣，誰沒有幾把刷子，幾分能耐，但是幾乎一手把持朝政的聞人楚卻是從未對任何人露出過半點的讚賞之意。
但是當今的太子——龍辰卻是除外。
公孫不凡很多次的聽到過聞人楚的讚賞之詞。
不過公孫不凡卻是不太認同。
儘管龍辰的心智與權謀都是一等一的，佈局能力甚至不落操持帝國大業多年的聞人楚。
但是公孫不凡在見到龍辰的第一面便是很不喜歡。
這種不喜歡是沒來由的，在第一面便是註定的，宛如不懂世事的孩童，知道糖是甜的藥是苦的，所以喜歡吃糖不喜歡喝藥的道理是一樣的。
雖然龍辰的能力的確很強大，但是在公孫不凡看來卻還是少了一點東西，那便是仁慈。
龍辰所做的一切都很冷血。
從劍宗之中帶出三百零八名同門，龍辰卻是顧及半點的同門之情，每一次佈局之前都是無關同門，無關太乾士卒的生死，追求的只是一個結果。
所以，公孫不凡的心中很不明白，一個爲達到目標，近乎冷血無情的人，怎麼會得到聞人楚很多次的讚賞。
正如這一次，自己所講的那一句只是試探而已。
聞人楚卻是乘機借坡下驢，說是修養生息，實則卻是唯恐去奪了太子龍辰的風頭。
這一次的西境之戰，聞人楚有意無意的將軍功拱手相送於龍辰。
當然這一切，明眼人都是非常的清楚，不過卻沒有人去言語，老太傅的行爲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他是支持龍辰，幫助鞏固太子之位，將來一旦龍辰上位，聞人楚定然是有着不小許多的好處。
沒有人願意去與一個將來可能是帝王之位的爭辯什麼。
這是聞人楚所做的這一切，在公孫不凡看來，似乎都沒有太大的意義，甚至龍辰都是覺得聞人楚有些多事。
——心中默默的一嘆，公孫不凡只能期盼那龍辰可以記得些老太傅的好。
……
……
西境大營的最南端。
一道身影有些孤獨的站立着，鎧甲之上的鮮血還乾涸，正緩緩的流下，他的眼神之中帶着一絲憤怒還有懊悔。
深吸一口氣。
顏翰將內心之中憤怒壓下，緩緩的抽出讀客，從貼身的衣物之中取出一塊白色的手帕，緩緩的，仔細的擦拭着讀客的劍身。
劍身之上亮如白晝。
顏翰的神色也是變得平靜下來。
“後悔了？”
一道聲音從背後響起。
顏翰回頭一看，一身血漬的鐵銅雷站立他的身後。
沒有言語，也沒有回答。
顏翰靜靜的看着鐵銅雷。
鐵銅雷的神色之中露出一絲笑意，那是一絲苦笑，“不知道你是否後悔，但是我已經後悔了，再也沒有那股初出劍宗，試圖闖入廟堂之中那股銳氣，現在感覺只有一個字，那便是累。”
顏翰的神色不變，讀客入鞘，發出一聲輕語。
鐵銅雷的苦笑之意更甚，道：“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意見，覺得我是龍辰的親信，是龍辰的走狗，但是實話告訴你，我充其量也不過是他利用的一個工具而已，連走狗的資格都沒有。”
顏翰看着鐵銅雷，道：“今日潛入草原腹地刺殺，又有八位劍宗弟子死在了草原人的鐵騎之下。”
鐵銅雷頓時沉默。
“也許我會後悔，但是我還要堅持下去，我會幫助打贏這一場戰場，我不爲龍辰，只爲太乾的百姓，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定會飄然離去，不會接受任何的功名。”
“我要給那些死去劍宗弟子一個交代，起碼他們的付出生命還是有收穫的。”
聽着顏翰的言語，鐵銅雷的神色之中露出一絲動容。
從下出身在苦寒家庭之中，他一直嚮往着廟堂之中的生活，他嚮往富貴，也向往權勢。
從劍宗之中走出，他懷揣豪氣干雲，發誓一定要建立功名。
可惜，面對着殘酷的戰爭，看着一個個不斷倒下的劍宗弟子，鐵銅雷有些畏懼。
——因爲他不明白他能不能堅持的最後。
連番的惡戰讓鐵銅雷的想法開始發生改變。
功名這一條路太難了。
此刻的他更向往普通的生活，沒有流血，沒有死亡，每天的日子雖然緊巴巴的，卻是過得踏實，自在。
“我也很後悔，甚至我都想離開，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留下，一直戰鬥到底，我要爲那些死去的劍宗弟子討回一個公道。”
鐵銅雷語氣堅定的道。
顏翰的神色之中露出一絲笑意。
“你絕對不會爲你做出的決定後悔的。”
“好好的休息吧，說不準明日又有一場惡戰在等待着我們，我可不想從戰場之上，背下你的屍體。”
鐵銅雷也是開口一笑。
“放心吧，我可是銅皮鐵骨，豈能是輕易的戰死，倒是你那瘦小的身板，還是注意一定，沒能耐就不要衝的太快。”
顏翰笑了笑，緩緩的走出幾步。
忽然腳步一停。
猛然回首。
顏翰看着鐵銅雷，神色認真的道：“記住——一定要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