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陣忙音,然後是一聲一聲輕輕的呼吸聲。
晏如修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晚晚?”
“……”沒有聲音。
“晚晚,別怕,我會帶你回來的,你別怕……”
“……”
“易總,看樣子,你老婆不想跟你說話啊……”電話很快就被拿了過去,方成在裡面得意的笑了起來,“你想不想聽聽她的聲音?嗯?想不想聽聽?”
“方成!”
“晏如修,你想不想看看,你老婆現在的模樣?”男人的聲音在電話裡異常扭曲,“你以爲,你出賣我,我還會放過她?”
電話裡傳來一聲一聲拳頭入肉的聲音,晏如修知道他在幹什麼,只覺得簡直要崩潰了,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告訴了媒體?
慢慢的,晏如修終於聽到了木晚晚的聲音,細弱的,輕輕的,帶着哭腔。
“別打我了……我疼……不要再打我了……我好疼……”
那聲音在電話裡,聽得迷濛,卻在晏如修的心裡,突然劃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傷痕,他此時此刻,才感受到,什麼叫做,萬箭穿心!
他抑制住要崩潰的衝動,第一次哀求電話那頭的那個人:“別打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別打她……”
男人等聲音在電話裡依舊殘忍:“晏如修,她現在受的苦,都是你給的,她帶你受過,自然是天經地義,我不打她,還能打誰?”
說完,電話就被掐斷了。
電話是空放,一整個屋子的人都能聽得安安楚楚。
大廳裡安靜極了,所有人似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沒有人說話。
他們看着電話,看着那些報紙,然後是木晚晚,那低不可聞的哭聲……
“晚晚小姐,晚晚小姐……”
幾名女傭終於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互相抱在一起,大聲嚎哭。 林叔站在一旁,也忍不住的揩拭眼淚。
他從小看着木晚晚長大,何曾聽到木晚晚那麼絕望的哭聲,那壓抑的哀求,讓他的心臟都開是控制不住的抖。
“如修……”晏夫人顫顫的看向晏如修,她不知道說什麼好,手指細細抖,她簡直不敢想象木晚晚在那邊,到底在經歷着什麼。
晏如修茫然的看着電話,他視線中,又浮現出木晚晚最後看他的眼神。
不可置信的,絕望的,執拗的,心灰意冷的……
她問他,老公,你不要我了嗎?
她用那麼小心翼翼的聲音問他,老公,你不要我了嗎?
而他做了什麼?
他直接,把她扔在了那裡。
回憶如同沾了劇毒的匕,一點一點在剖開他的心臟,他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想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在想。
他一直在木晚晚和木安安之間猶豫不決,他並不是猶豫到底愛哪個人,他是在猶豫,兩相比較起來,他他到底對不起哪個。
他爲了孝,拿自己的愛,去換了自己對木安安的愧疚。
他纔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
因爲他對木安安的愧疚,纔不顧木晚晚的意願,那她去換了木安安。
晏寧夏聽完電話就出去了,他似乎已經再也不能忍受呆在晏家。
晏如修轉頭對着林叔道:“派人去找方成的妻兒。找到了,把人帶過來。”他目光陰沉的看着桌上那一堆報紙,“快去!”
“是!”
“如修,”晏夫人惴惴不安的看着他,“這……這是犯法的!你這樣做,不就跟他們一樣了嗎?”
晏如修手指撫摸那些報紙上碩大的標題,閉上眼:“我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晏夫人臉色慘白的看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媽。”晏如修輕聲道,“我一直聽你的話,父親死後,我不想讓你傷心。”他轉頭看着她,“我們是相依爲命的兩個人,我想讓你過得快樂。可是,媽,爲什麼我越遵從您的想法,我越活的——不開心?”
“如修……”
“如果這一次,晚晚安然救回來的話,我會跟她搬出去住。”
“如果,她還願意,跟我在一起的話。”
室內明亮的光線下,男人清冷的臉,像是凝結着一層堅冰,他沒有再看晏夫人,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虛空。
再多的後悔,再多的自責,也換不回她了。
心裡像是空了一塊,他靠在沙上,閉上眼,讓思緒在黑暗裡沉浮。
一個小時後,林叔過來對他道:“方成的妻子帶着兒子在美國定居,我們那邊的人已經過去了,大概明天就能到這邊。”
晏如修點了點頭:“現在,把消息放出去。”
要想妻兒活命,就放了木晚晚。
如果不放,他也會讓他嚐嚐,什麼叫做,萬箭穿心。
事已至此,他已經不能回頭,剩下的後果他會自己承擔,但是傷害她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修少爺,進入後山的探險隊有報告說,他們現了炊火的痕跡,守在出口和入口的人也沒有現人員出來的跡象,所以,方成很有可能還在後山裡。”
晏如修點了點頭。
他也是這麼想的。
如果出了後山,那麼方成一羣人帶着一個女人,就極爲容易被現,後山是m市和s市的交界處,只要方成一有動作,那麼他在那邊的眼線,就會直接出動去逮捕他。
只有呆在後山,他們纔沒可能找到他。
作爲方圓綿延千里的原始森林,就算全副武裝的探險隊員進去,也很有可能失蹤,在哪裡,甚至指南針都有可能出錯,連一絲信息都無法傳播出來,那裡是完全沒有任何開的地段。
就算他派無數個人進去,他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內,找到他。
這一夜,晏如修一夜未眠。
探險隊又找到了一些消息,這次帶回來的,是木晚晚一堆破碎的衣物。
那是完全被人工撕碎的模樣,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了什麼,晏如修目赤欲裂,死死盯着那帶鵝黃色的連衣裙,呼吸劇烈起伏。
是的,這就是那件,那天木晚晚跟他一塊出去,穿的裙子……
方成那羣人,都是男人,木晚晚一個女人在裡面,生的事情……自然不言而喻。
這一瞬間,他只覺得腦袋裡面很熱,無法言喻的憤怒充斥着他的頭腦,而心臟卻是冰冷的,那股涼意從心臟那邊蔓延出來,讓他整個人,如同浸在冰水裡,連呼吸之間,都是寒氣。
他抓住那堆破碎的布塊,死死的抓着,越搜尋下去,現的東西,就越讓人覺得絕望。
他做了什麼?
他到底對他的妻子,做了什麼?
滿腔熱血凝結成了寒冰,血管裡在流淌的,似乎已經不是血液,而薄冰了……
晏夫人從樓上走下來,見到坐在沙上的晏如修,她看着他青白的臉色,似乎是嚇住了:“如修,你怎麼了?”
晏如修一點一點的轉過頭,他把手上的碎布伸出來遞到晏夫人的眼前,“媽,這是晚晚的衣服……”
#39;“這……”
晏夫人盯着那已經破碎不堪的裙子,忍不住的後退了一步。
她很快就聯想到了什麼,面上一片雪白,“怎麼會這樣……”
方成那羣人裡,有十幾個男人,卻只有木晚晚一個女人,這簡直就是羊入虎口。
木安安一開始沒有被欺負,那是他們要錢,自然不能對人質做些什麼,但是,現在他們現錢已經拿不到了,那麼,他們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如修,不會的……不會的……相信我,晚晚一定會沒事的。”她手忙腳亂的安慰他,而晏如修卻只是冷冷的一笑,轉過頭,再也沒有看她。
晏夫人看着兒子如同凝結着寒冰的面容,突然就明白了。
他和她之間,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那般親密無間的母子關係了。
沒有了晏如修,她還怎麼在晏家逍遙自在下去?
她惶恐不安的想着,一顆心惴惴不安着。
樓上,木安安站在走廊上,看着大廳裡生的一幕。
她臉上掛着冷笑,然後看着桌上那破碎的鵝黃色的裙子,輕哼一聲,得意的轉身回了房間。
或許現在晏如修會很絕望,很生氣,但是,只要木晚晚沒有回來,日子卻還是要過下去的。
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他終有一天還是會忘記她。
而唯一留在他身邊,也只有她一個人。
沒有了木晚晚,那麼,她木安安,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霸佔晏如修。
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就是留在晏如修身邊的門票,不管怎麼樣,這一局,還是她贏了,不是嗎?
唐雲笙是在中午的時候來到晏家的。
他穿着黑色風衣,風塵僕僕,那張俊秀儒雅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了那溫柔如水的神色,帶上了刀鋒一般的鋒利。
“你也來了。”
晏如修坐在客廳的沙上,看着面前玉樹臨風的俊雅男子,低聲道。
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都快要來了。
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這些男人對木晚晚到底是什麼心意,此時此刻,他早已經沒有任何資格。
憑藉晏家和唐家的勢力,救出木晚晚的機會,就更大了。
唐雲笙面無表情的走過去,站在晏如修的面前,然後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晏如修的臉被扇的偏了過去,他在口腔裡嚐到了血的腥味,他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