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陽縣與祁陽縣的交叉路口,分界石碑旁邊,一行人在“吭哧吭哧”的推一輛馬車,似乎的一隻車輪陷進了道路中間的大坑。
阿圓的車隊也不得不停下了,張大山安排了護衛各司其職,輕聲對阿圓稟報情況。
車簾掀開,斜斜的可以看到界碑上坐了個年輕人,似乎很悠閒,二郎腿翹着,微微的晃動,嘴角似揚非揚似笑非笑的樣子……
之所以看不清楚他的笑容是不是真實的存在,是因爲年輕人的雙眼和鼻樑,都被一枚銀質的面罩籠蓋住了,額前一縷垂到了腮下的黑髮,還夾雜着幾根銀絲,搭配着一身的銀白色錦袍,領間和衣袖間,又透出一圈的白色狐裘毛,在寒風裡,獵獵飄動。
說實話,在荒郊野外猛不丁的見到一個這樣的人物,還挺不適應,半仙半鬼的,怎麼想都邪佞的很。
阿圓的看不慣這種假仙氣質的男子的,可是有人喜歡啊!
“小老三”滿眼都是小星星,隔着車窗就伸開了手臂,口中熱情的召喚:“漂亮哥哥——抱——”。
好吧,小姑娘愛美臭美,當孃的早知道了,可也沒想到愛美到這種程度,見了美色,還一定要親密接觸的啊?
似乎是“小老大”行使了大哥的責任,身後那輛馬車的簾子被落下來了,耳邊還傳來“小老大”故作老練的訓斥聲和“小老三”好不服氣的辯白……
那個很假仙的年輕人,卻款款起身,抖一抖身上的錦袍,悠悠閒閒的往這邊踱來,似乎,對剛纔得到的那一聲招呼很感興趣。
阿圓悚然一驚,爲什麼這人走動起來的身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熟悉感?他的髮髻只用一枚白玉簪鬆鬆挽住,在冬日的陽光下,凌亂不羈的髮絲。與白狐裘的長毛一起閃閃發亮……
這種人一搭眼就能看出乃是大家子的出身,與生俱來的高貴。衣食無憂的頹靡,就這麼懶洋洋的結合在他的身上。
阿圓踏出了馬車,疑惑的,想要切近一些觀察一下來人,她幾乎可以確定,只要揭下來那枚銀質眼罩,她就能馬上叫出這個年輕人的名字。
張大山緊緊伴隨在阿圓的身側。護衛們的手也都緊握住了刀柄,雖然這個年輕人形同紈絝,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還是孤身前來。也未必就不是扮豬吃老虎的主兒!
“見過——夫人,小可的馬車出了故障,耽誤了夫人的行程,抱歉。”年輕人彬彬有禮上前招呼,銀罩內一雙流瞳深幽。望不見其中的情緒,銀罩下可見脣紅齒白,膚色也如久未曬過陽光般的象牙白……”
可是這模樣這身材到底像誰呢?
阿圓向前再進一步,直直的望着對方的眼睛,脣角微笑:“出門在外。總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無需客氣。需要我們幫忙的話,公子開口就是。”
“多謝——夫人體諒。夫人心善,且稍等片刻,我的下人們會很快處置好馬車的。”少年公子實在也看不出來實際年齡,但離得近了,銀罩下的笑容卻是真實存在的。
“小老三”已經再次突破了哥哥的重圍,從車簾內探出了頭兒,清脆脆的大叫了一聲:“漂亮哥哥——”!
原本很沒有營養的對話,一下子就生動了起來,年輕人的銀質面罩轉向了後面的馬車,一口潔白的牙齒閃着光亮:“小丫頭,你可不能叫我‘哥哥’,看年齡,我還應該叫你母親一聲‘姐姐’呢!”
最後一輛馬車上的齊子玉很不高興的“哼”了一聲,自家的姐姐,什麼時候也能讓別的男人攀親了?真討厭!
阿圓心頭的不安感越發的強烈了,對面這個陌生人,就好像很瞭解自己這一家人似的,言談之間非常熟稔,可是,明明其實還是第一次謀面的陌生人啊?
張大山最是盡職盡責,抱拳施禮:“前面的故障已經排除,請問公子,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一個土坑而已,那麼多的人使勁兒,都能把馬車整個擡起來,現在,可不是已經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前面嗎?就連那個始作俑者土坑,都正在被填埋平整。
年輕人再次笑開了,微揚的銀紙面罩泛着金屬的光澤,再次彎身施禮:“如此——小弟向姐姐告辭了,山不轉水轉——來日再見——”。
還是那樣瀟灑不羈的身影動作,錦袍迎着寒風獵獵飄動,髮絲狂舞……
“大山,你覺不覺得,這個人似乎很熟悉?”阿圓回身向馬車上走,輕聲對張大山嘀咕。
“說不上來,公子哥兒還不都這樣?”張大山皺皺眉頭,帶着面罩,敞着錦袍,能看出啥來?京城裡面那些公子哥兒,可不就喜歡這樣打扮的另類一些,多招些小姑娘的青眼?
年輕公子的隊伍,很快就拐上了其他的道路,這段偶遇沒留下啥痕跡,除了,“小老三”很執拗的要求母親,給自己也打製這樣一副漂亮的酷斃了的銀紙面罩戴戴……
以至於,阿圓常常會想起這次偶遇,想起這個熟悉的又是陌生的 面具男,那聲“姐姐”,也叫的很是親熱似的。
正月初十回到朱陽縣,就是好一番忙碌,齊子玉馬不停蹄地去看望他的母親,阿圓也要對齊家莊的村民做一番安置,荒地處置的已經一塌糊塗了,就等着郡主回來做進一步指示呢。
鹽鹼地被洗了幾遍,表面上看起來不那麼白花花的晃眼了,阿圓跟齊家莊的里正討論了幾個時辰,最後定下基調,好好給荒地施些農家肥,要熟好的肥料,提前籌備或者購買,然後跟着春耕的隊伍播種,種子選取能養地的品種。
“我建議村子把住房集中一下,都忌諱那座古墓不是?那就離得再遠些,把這一片都空出來。現在這樣三五家佔了一塊地的佈局多可惜,騰出來的地方都轉換成耕地,別擔心鹽鹼的厲害就沒有產出,好好改良一下,一定會有驚喜。”
阿圓一番講析,就給了老里正許多勇氣。其實那座古墓已經處理完畢了,胡縣令得了指示,就地掩埋好所有的痕跡,說是要讓死者安息。
“還有啊,新蓋的房一定得統一,回頭我安排迷糊陣的磚窯廠拿出個設計圖來,仿照着幸福苑那樣的規模安排,把齊家莊也治理治理。”
老里正立刻兩眼就放了光,這段時間可全都指望着郡主來拿主意呢,“幸福苑”那可是方圓幾百裡都難見到的好住處,齊家莊要蓋成那樣,祖宗們都能在地下笑開了花兒!
“郡主說的,老兒我都記下了,齊家莊人少莊窮,但是夠聽話,所有的安排都跑不出圈兒去,這是年前各家各戶籤的字畫的押,齊家莊老老少少就塌下心來跟着您啦!”
就是說,現在的齊家莊已經變身成福瑞郡主的領地,村子裡的莊戶們,也都成了自己的家人,一房一院一地,都可以由阿圓統一管理。
簽字畫押之後就是大家夥兒的投名狀了,也包括齊家後母,替兒子簽了一份兒。
這就不單單是僱主與僱工的關係了,想不到第一個從屬於自己的不是迷糊陣,而是孃家齊家莊。阿圓頓時感到了責任在肩,分外沉重。
“那勞煩您老人家給我一個莊戶的人口冊子,都是多大年齡,擅長做什麼都標個清楚,既然跟着我混了,那就沒有老是喝湯不吃肉的道理。”
最起碼,得讓齊家莊的農戶,超過迷糊陣村民的生活水平吧?目前,迷糊陣在附近屬於最富庶的村子。
齊子玉只在家裡呆了一夜,讓母親抱着銀子着實歡喜了一番,就惦記着玻璃器具的製作,堅決奔赴祁陽縣了,對阿圓也只是匆匆道了一個別而已。
阿圓安排了兩個護衛跟隨,小夥子還推讓了一番,說是要鍛鍊一下自己獨立的能力,更讓當姐姐的心中歡喜。
所以說呢,對於還處在成長期的孩子,永遠不要一眼看死了,說不定什麼時候人家就找到了適合自己發展的道路,然後一路揚鞭疾行,前途一片光明。
把齊家莊的事務理順,剩下的就由老里正帶領村民完成,阿圓跟胡縣令夫妻兩個見了次面,說好了二月二給兩個孩子下個小定。
然後是“幼兒園”的開張問題,李薇現在吃住都在“幸福苑”了,正月十五都不打算回家去歡度。“幼兒園”已經裡裡外外大變樣兒,敗家的女人怎麼投入都不心疼。
屋裡屋外都剁去了門檻,木地板打磨的光滑明亮,室外的每一段走廊都搭着篷子,不怕下雨下雪惡劣天氣。
室外的木製玩具可大發了,一座滑梯伸出大象的長鼻子,四條象腿是螺旋的,一根尾巴也羅列着階梯。
木馬滑車一排又一排,蹺蹺板刷了新漆,還專門保留了一個圓形的沙地,孩子們可以蹲到那裡隨意挖坑填埋還帶運輸的器具……
一直沒能廣泛推廣開的兒童腳踏車三輪推車獨輪推車,現在都漂漂亮亮的見了世面,寶兒每天騎來騎去就沒說過厭煩了。
李薇的臉上神采飛揚:“阿圓你不知道,咱的幼兒園還沒開張,找我報名的,就超過了五十多個,我這心裡正犯愁呢,不收哪家的孩子都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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