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依老奴拙見,西涼皇去東祁拿走十座城池,那是因爲東祁皇先前佔了西涼的地方。而北宮王朝與西涼國向來無太多衝突,此次西涼皇來訪,定是爲了兩國修好之事,還請皇上不要過分擔憂。”
張鬆一席話深得北宮懷柔的心。
雖然這些年北宮王朝與西涼也有戰事,但總的來說,他並未趁着西涼國難之時落井下石,也未侵佔西涼一城一池,這次百里玉衍來,他沒什麼可心虛的地方。
這樣一想,也就釋然了。
“可知皇后在何處?朕好像有些日子沒去看她了。”他也沒心思批摺子,放下筆,突然想去後宮轉轉。左右能去見的嬪妃也就那幾個,看多了也心煩。
“自打上次首飾大賽出了差子,皇上是有些天沒去皇后宮中了,奴才這就派人去通知皇后準備接駕。”
“不必了,朕就隨便走走,到了再說。”
“是,老奴遵旨。”
一主一僕出了御書房,後面撐傘打搖扇子的宮女侍衛剛要跟上,便被北宮懷柔一個手勢阻止,“朕想自己走走,你們不必跟着了。”
“是。”
後面的人應聲退下,只剩下張鬆與兩名小太監陪着,幾人通過御花園,到了正陽宮。
進到正陽宮內,張鬆出於太監的本能就要高呼“皇上駕到”,被北宮懷柔擡手阻止,他帶頭走了進去。院中正在做事的宮女太監們忽然見御駕光臨,忙伏身行禮,高呼萬歲。
北宮懷柔不語,徑自到了正陽宮門前。
殿門緊閉,不知皇后在做什麼,裡面隱約傳出打鬥的聲音。
“皇上,還是老奴才去通傳一下吧。”張鬆忐忑不安的道。他生怕這麼硬生生的闖進去,再看到什麼出乎意料的情景。
到時,想再挽回可就難了。
這個道理,張鬆懂得,北宮懷柔又何嘗不知。前朝與後宮本就息息相關,鳳家現在在朝中的地位,饒是他一國之君都不敢小覷,更不能隨意開罪。
長出一口氣,擺擺手示意他上去通傳。
張鬆得令,小跑上臺階,到了殿門前,守在門口的小太監一看來者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姿態立刻矮下了幾分,“張公公,真是稀客啊,您怎麼親自到正陽宮來了?”
“那是咱家要來。”眼光向下一個示意,“是萬歲爺想念娘娘了,要來娘娘這邊坐坐。”
那太監這纔看到皇上也站在下面。腳一軟,險些跌倒,“皇上御駕光臨正陽宮,怎麼也沒提前通傳啊?”這裡面的事情萬一被皇上撞到,皇后娘娘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皇上要自己來,咱家還能攔着不成?”張鬆面露不悅。
“是,是,小的失言,小的失言,公公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的一般見識。”小太監作勢在自己嘴巴上輕輕拍了兩巴掌,苦着張臉問:“公公,那依您看,現在這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皇上都在下邊候着了,還不快去通報你們娘娘出來接駕!”
“哎,小的這就去。”
小太監又是鞠躬又是作揖,低頭哈腰的拉開門進了屋內。
殿裡一片狼籍,屋中擺設盡毀,桌椅架子東倒西歪,花瓶幾乎全部打碎,剩下一兩個沒碎的,也早已滾落到牆角。
又是一腳飛踢,正中暗影小腹,她被踢得飛起半丈多高,砸在牆角花瓶上。
“嘩啦”一聲巨響,花瓶碎了。暗影捧着小腹,剛纔那一腳,踢得她五臟震盪六腑移位,她極力咬緊牙齒,卻還是蹙緊了眉頭。眼前的畫面已經開始變得朦朧,她意識開始模糊起來。用力搖搖頭,閉緊眼睛再睜開,她大腦中恢復了片刻的清明。
她是來替雪兒參加首飾設計大賽的,可是她無法完成她的囑託了。
不過還好,幸好來的人是她。若是換成她自己來參加,被人帶到這裡恐怕連五十招都過不了,就一命嗚呼帶着遺憾去陰曹地府見閻王了!想來今日她是難逃一死了,雖然她不想死,可是一想到是替她死的,她心中竟然有幾分釋然。
死得其所。
從出生到現在,除了在晟王府結識的兄弟姐妹,只有雪兒對她最好了。她就像她的親姐姐一樣,關心她,照顧她,能替她死,她覺得值得。
扶着牆邊的木架,她艱難的站了起來。
背上刺進入花瓶碎片,她彎起手臂,咬着牙將碎片從背上拔出來。
疼,真疼!
身子一晃,還未來得及站住,一個暗衛便迎上來,按住她的肩頭,拳頭又快又狠的落在她的小腹上。
血水不斷的從口中噴出來,暗影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身體,從暗衛手中滑落軟軟的跌到了地上。
這時,殿門開了,一縷陽光照過來,映在她迷濛的瞳仁中,讓她瀕死的眼中又涌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雪兒姐姐,對不起,這次我無法幫你達成願望了。”
“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來了!”小太監進門後,跌跌撞撞的衝到了後面寢宮。
鳳千雪正在梳妝,聞言幫她梳頭的侍女嚇了一跳,一不小心,扯到她的髮絲,疼得她戾了臉色。“你做什麼?”對着那侍女冷喝。
侍女心中一緊,撲通跪了下來,“奴婢該死,請娘娘恕罪啊!”
鳳千雪揉了揉被扯痛的頭皮,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還不起來爲本宮梳妝,再敢毛手毛腳,本宮命人拔光你的頭髮!”
“是奴婢知錯,奴婢不敢了。”那侍女慌慌張張的爬起來,哆嗦着繼續給她梳頭。
鳳千雪掃了報信的太監一眼,又順手指着殿中其他侍從,“你們去告訴外面那些人,讓他們先不要打了。收拾一下,隨本宮出去接駕。”
“是。”
一刻鐘後,正陽宮殿門敞開,穿戴整齊的鳳千雪走了出來。
北宮懷柔已經等得不耐煩,正打算離開。
“皇上,皇后娘娘來了。”張鬆見門開了,着急的提醒他。
北宮懷柔遠遠的看了鳳千雪一眼,目光疏離而冷漠。
鳳千雪笑得端莊大方,一身明黃色鳳袍更是美奐美倫,高貴之處無與倫比。她對着他盈盈下拜,“臣妾見駕來遲,還請皇上降罪。”盈盈燕語,讓人不捨不得怪罪。
皇后就是皇后,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
北宮懷柔冷冷一笑,“罷了,也就是你,能讓朕站在宮門外候這麼久!”
“臣妾惶恐,謝陛下恩寵。”
“行了,起來吧,朕也站累了,陪朕進去坐坐。”北宮懷柔說着,已經移步向殿中走去,鳳千雪也不緊張,起身隨在他身後,兩個進了正陽宮。
進門見到殿內雜亂的景象,北宮懷柔第一感覺是震驚,第二感覺還是震驚。
因爲除了震驚,他已經想不出別的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堂堂北宮王朝的皇后,宮殿之中竟然如遭人洗劫一般,被砸得一塌糊塗,莫說坐下休息的地方,就連落腳,都得慎之又慎,不一小心,就會被花瓶碎片扎傷腳底板。
“皇后,你這是何意?”北宮懷柔只覺得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氣得頭頂冒煙。
“回稟陛下,”鳳千雪不慌不忙的迴應道:“臣妾幾日前抓了只小野貓,想馴養來當作寵物。不想這貓性子實在野得很,臣妾這才一脫手,它就跑了。臣妾怕它跑出正陽宮再驚擾了聖駕,或者嚇到別的宮中的妹妹,便與奴才們在殿中捕捉它,沒想到,弄得宮中烏煙瘴氣,卻還是沒能抓到它。”
野貓……張鬆暗襯,皇后娘娘您也太能瞎掰鬼扯了吧,爲了一隻貓把宮殿砸成這樣?鬼才信!
想歸想,他可沒不要命到說出來。
北宮懷柔也不信,不過介於鳳後雪一國之後的面子,他也不好戳破,“皇后既然這麼喜歡貓,吩咐下人們給送一隻來就好了,何苦要自己抓野貓馴養?”
“皇上有所不知,野貓難馴,養熟之後卻只認一個主人。家貓固然乖順,可是誰抱都可以。”
“原來還有此說法。”雖然他並不信什麼家貓野貓的說辭,不過皇后這麼說,北宮懷柔也權當是真的。莫名其妙站這麼久,他也累了,寬大的衣袖向後一甩,順水推舟道:“既然皇后還要抓貓,朕便不攪擾皇后的好興致了,張鬆,擺駕御書房。”
“臣妾恭送皇上。”鳳千雪福身道,身後的太監宮女緊跟着都跟了下來。
北宮懷柔提步剛要走,忽然立在殿中央的屏風動了一下。
他又止住了腳步。
“皇上,想必是那隻野貓又調皮了。”鳳千雪笑得不着痕跡。
“皇后還是看好你宮中的東西吧。”他已經嗅到血腥氣,牆上地上也多處血跡,皇后說是野貓,他不相信,但礙於她是皇后,身後還站着一個權高位重的鳳家,他決定忍了。
寬袖一甩,向殿外走去。
鳳千雪擦了一把冷汗,她也知道北宮懷柔並不相信她的說辭。見他離開,正欲鬆一口氣,忽然“砰”的一聲,屏風被推倒了,暗影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