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義，大唐處於下風。
但是要論起利益來，大唐的優勢可就太大了。郭業這一番話另闢蹊徑，純以利益動人，還真對了契丹這幫粗人的胃口！
“秦國公說得好，跟着大唐有肉吃！”
“咱們既然已經臣服大唐，自然應該出兵助戰！至於大唐和高句麗孰是孰非，誰管得了那麼多？”
“大唐並未侵佔咱們契丹寸土，倒是高句麗自古一來就與咱們有所衝突！不借此機會把高句麗滅了，那也太傻了吧？”
“打過鴨綠江，覆滅高句麗！”
……
……
氈帳之內，支持郭業言論的聲音，此起彼伏！似乎幫助大唐滅高句麗，已經成爲定局！
鄭希良雙手下壓，道：“諸位冷靜一下，不要被郭業那廝的巧言欺騙。大唐強，高句麗弱這話是不假。但是要說此戰大唐的贏面爲大，則純屬胡吹大氣！”
“想當初隋煬帝也曾百萬大軍征討我國，結果呢？大敗而歸！有此先例在前，現在李唐皇帝僅僅派出了十萬軍隊，大家覺得到底誰會贏呢？”
“就算你們打敗了之後，我高句麗不會報復。大家總不會就願意打敗仗吧？要知道戰陣之上，即便打勝了，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何況是打敗仗？難道要讓那麼多契丹勇士白白送死？”
“再說了，就算你們幫助大唐滅了我高句麗又能如何？真正的好處，還不是大唐吞了，給你們留些殘羹冷炙就算不錯了。我高句麗本來就不富裕，到底能有多少利益留給你們，老夫深表懷疑。”
“但是幫助我們高句麗滅大唐就不同了。大家有到過營州的沒有？那只是一個大唐的邊遠小城，其中的繁華富裕，就遠超過我高句麗！”
“大家想想，若是破了營州，那是多大的利益？面對中原的花花世界，你們就不眼紅？五彩斑斕的綾羅綢緞、細皮嫩肉的漢家小娘子，成車整箱的上等茶葉，都在等着你們！”
鄭希良此言一出，原來支持郭業的聲音漸小，與高句麗聯手的聲音又逐漸大了起來。
大夥不是不知道與大唐爲敵的風險，也不是不知道跟隨大唐的贏面大！
但是……反對大唐的利益實在太大了。
搶高句麗和搶大唐，其中的差別，簡直是天上地下！
財帛動人心！
人爲才死，鳥爲食亡，面對天文數字的財物，誰能按捺住貪婪之心？
窟哥高聲道：“鄭老先生說得有理！高句麗有什麼呀？不過是人蔘牛黃海豹皮嗎，那玩意兒咱們不稀罕。但是大唐就不一樣了，要什麼有什麼，不搶一把，簡直對不住上天賜給咱們這麼好的機會！”
郭業冷笑道：“那你就不想想其中蘊含的風險？到時候契丹滅族，你窟哥可就百死莫贖了！”
“你別拿滅族嚇我！有倒是富貴險中求，要想發財，不冒險怎麼行？在場的諸位，你們怕不怕死？”
“不怕！”
“想不想發財？”
“想！”
“願不願意拿命換富貴？”
“願意！”
“敢不敢跟我去與大唐爲敵，搶錢搶糧搶娘們？”
“敢！”
不得不說，窟哥這傢伙還真能煽動，很快就扭轉了局勢。就是有些不贊成他意見的人，也不敢出聲了。
愛生而惡死，乃是人之常情。但是要在這種情況下，站出來說自己貪生怕死，一般人還真沒那個勇氣。
最後，還是現在的聯盟長摩會實在看不過去，道：“大家靜一靜。吵吵嚷嚷成什麼樣子，豈不讓貴客看了笑話？都別吵吵了！”
窟哥道：“衆意如此，不可違拗！大哥，您就快下命令吧，把那郭業千刀萬剮，然後再起兵攻唐，斷了大唐天子的後路。到了那時候，大唐的萬里江山，就任由咱們馳騁了！”
郭業道：“你想得美！雲梯、衝城車、投石機，你們會造嗎？不是我看不起你們，以你們的實力，連營州都不可能攻下來，還談別的地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窟哥冷笑道：“我不與你這個將死之人廢話！你還是先想想要留什麼遺言吧！”
摩會眉頭一皺，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窟哥，不可無禮！”
“這麼說，您是同意要和大唐開戰了？”
“那當然也不是。按照我契丹祖制，所有徵伐事宜，得由各部商討決定，聯盟長不得擅專。到底是幫哪邊，還得看各部大人的意思。”
然後，摩會站起身來，道：“諸位，到底怎麼回事，大家都聽清楚了。現在就請各部大人，表明自己的意見。”
他話音一落，氈帳之內，頓時鴉雀無聲。
剛纔大家可以暢所欲言，那是因爲不用負責任。但到了真正投票的時候，可就不能胡說八道了！
無論大唐還是高句麗，實力都遠超契丹。甚至可以說，任何一國能動員的兵力，都遠超了契丹的人口。
攙和進這兩個超級大國的戰爭，就如同在刀劍上跳舞，其中蘊含的風險，誰看不到？
良久，達稽部大人於勾折輕輕咳嗽一聲，道：“我認爲，咱們應該幫助大唐。”
摩會點了點頭，道：“說說你的理由。”
“一百年前，咱們契丹是何等強盛？就是因爲一時衝動，南下與中國爭鋒，最後大敗而歸，古八部也風流雲散。要是沒有那場敗仗，咱們契丹現在得有百萬之衆吧？”
“四十年前，咱們又南下營州，結果爲隋將所敗，被俘四萬餘人，牲畜幾十萬頭！”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難道大家就不能吸取教訓，一定要再次碰個頭破血流嗎？我認爲，對於中國，咱們只可爲友，不可爲敵！可不能好了瘡疤忘了痛！”
“於勾折你這話可說錯了！”獨活部大人馬日活站起身來，道：“先祖們爲何孜孜不倦以求南下？難道他們都比你蠢？那怎麼可能！”
“真正的原因是，不南下，咱們契丹就無法發揚光大。剛纔你說什麼？要是沒有一百年前的大敗，現在咱們就會有百萬之衆？我告訴你，不可能！這片草原根本就不可能養活百萬人口。”
“唯有南下，搶下中原的花花世界，纔是契丹崛起的唯一途徑。爲了實現這個目標，就是花再大的代價也值。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現在大唐天子東征僅僅帶了十萬人馬，正是咱們南下的最好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獨活部願意支持高句麗！”
……
……
有了二人開頭，各部大人競相發言。最終，達稽、芬問、突便三部支持大唐，芮奚、墜斤、伏部、獨活部支持高句麗！唯有紇便部大人，也就是聯盟長摩會沒有表態。
郭業明白，事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摩會若是表態支持大唐，那契丹到底支持誰還有得商量。甚至很可能達成對大唐有利的結果。
畢竟紇便部乃是契丹最強盛的一個部族，而魔會又是聯盟長，應該有點特權。
但是，摩會若是支持高句麗，那契丹就算是投入了高句麗的懷抱。不僅僅大唐出征的十萬大軍有傾覆之憂，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也得兩說！
雖然自己有刀槍不入之能，但是鄭希良的絕世劍術也不是吃素的。有他糾纏，說不定自己還走不出這座氈帳了！
怎麼辦？
郭業額頭上冷汗涔涔，深吸了一口氣，道：“摩會聯盟長，我還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