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華泰小區”被不法之徒強拆的視頻和新聞曝光於各大平臺,不過很快幕後組織者和涉案公司就被宣佈依法逮捕,頃刻間各種好評如潮,我細細打量着被緝捕的名單中,賀來二字壓根沒有出現過,就好像整件事情都跟他毫無瓜葛一般。
坐在我對面同樣不停歇翻動手機屏幕的高利鬆,長嘆短噓的感慨:“妥妥的一石二鳥啊,困擾市裡面大佬們十多年的釘子戶小區被拆不說,還讓普通市民對鵬城辦案民警的力度好感度猛升,賀來這趟雞棚子進修算是正兒八經的畢業了。”
最近幾分鐘前,一個播客拍到的視頻裡,華泰小區的棟棟老樓早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零零散散、高低不平的承重牆勉強矗立,剷車、卡車和鉤機消失的無影無蹤,一些原住民們圍簇旁邊聲嘶力竭的哭訴、叫罵,全然一副海外某戰亂城市的慘樣。
“何止二鳥,是三鳥!”我擺擺手苦笑:“房子是內個叫仇九的拆得,拆完以後咋辦?就這麼扔着不管?上面肯定得想辦法改造吧,誰來改造?整個鵬城現在誰敢接這活兒?”
“我肯定不敢。”高利鬆想了想,搖晃着腦袋嘟囔:“原住民的情緒需要安撫,拆遷改造的各種手續麻煩到令人抓狂,最重要的是這工程究竟算個人還是公家,別最後錢花出去了,結果是在給公家做貢獻。”
“對唄,這工程就是替賀來量身打造的。”我揉搓着下巴頦的胡茬解釋:“給公家幹,賀家不缺錢,這些年究竟攢了多少家底,誰也不敢估量,賀來順理成章的跟辦公室裡的大佬們搭上關係,給個人幹,那更不用多說,最關鍵的是,這活兒在開始之前,可能就已經研究好了走向,我要是沒猜錯,改造工程不光是賀來的囊中之物,說不準市裡面的人還得求着人家幹。”
高利鬆不解道:“爲啥?”
“助他揚名立萬。”我嘴脣蠕動道:“這個鱉孫真特麼可以,政商培訓還沒開始,就先一步替自己造了一把勢,等着看吧,政商培訓期間,狗東西絕對會像彗星一般的耀眼。”
“咱只能算小頭疼,最頭疼的莫過於李倬禹吧,你雖然給丫送進去了,但並沒有落井下石,而我更是幫他運作如何出來,反觀李倬禹,這段時間除了饕餮似的瘋狂吞賀家產業,啥事兒都沒幹。”高利鬆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愜意的“嘶”了一口:“對了,敖輝和馬科最近沒啥動靜吧?”
“敖輝藏的太深,及時挖不出來,馬科那個逼養的回羊城了,但我感覺他肯定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我揪了揪鼻頭道:“你知道政商培訓大概幾天不?”
高利鬆又給自己續上半杯茶道:“我都打聽清楚了,頂多一禮拜,就前兩天像模像樣的上上課,做做什麼思想教育,後面全是自由活動,完事以後給所有參會者一個發個畢業證,說白了,咱們付出的金錢、精力就是爲了那張小小的畢業證,證拿到手,就等於推開另外一扇世界的大門。”
“一禮拜麼?”我低頭輕輕呢喃。
高利鬆笑呵呵的調侃:“咋地,別告訴我,一週的時間你都抽不出來啊?”
“檔期還真排滿了。”我也喝了口茶道:“一直忘記問你,謝鴻勇的身體恢復的咋樣了?”
“還不算太利索,但跑跑跳跳的不影響,怎麼了?”高利鬆思索一下反問。
我豁嘴奸笑:“我尋思着他這段時間陪着你忙前跑後應該挺累挺,要不我掏錢送他出去公費旅遊一下子?”
“啊?”高利鬆一愣,隨即馬上撥浪鼓似的搖頭:“快特麼拉倒吧,你這號糞車從門前過都要舀一勺子嚐嚐鹹淡的吝嗇鬼出血,我勇哥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搓了搓手掌,正色道:“老高,我說正經的呢,眼下我這兒的情況你也瞭解,手邊確實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麻利角色。”
“這..”高利鬆猶豫幾秒鐘後,不確定道:“我得回去幫你問問,你也知道,我倆的關係並不是表面上的主僕,他拿我當親人,我也把他當大哥,如果他樂意,我肯定不帶說二話。”
我點點腦袋,繼續道:“還有個事兒,我打算在政商培訓的第三天走,到時候你得配合我,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聽完我的計劃,高利鬆抓了抓腮幫子道:“你也太兒戲了吧,政商培訓啊兄弟,多少人打破頭顱都進不來,你說不老老實實呆着就算了,還準備利用這種層次的場合給自己打掩護。”
“你就是行不行吧。”我斜楞眼睛打斷。
“奶奶個腿兒的,我特麼也是欠,早知道看完賀來的熱鬧直接回去得了,非賤不垃圾的跑你這兒蹭茶喝。”高利鬆拍了拍腦門子,滿臉的懊惱。
“叮鈴鈴..”
說話的功夫,高利鬆兜裡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眯眼打量幾秒鐘,隨即按下接聽鍵:“您好啊劉主任,是是是,最近實在太忙活了,打保齡球啊,今天恐怕不行,明天我也沒工夫,我人在鵬城辦事呢,實在對不住啊,咱們下回再約。”
掛斷電話後,高利鬆不屑的抽動兩下鼻子,直接將剛剛那個號碼拖進黑名單。
“誰啊?瞅你一臉的陰奉陽違。”我好笑的發問。
“老家管信貸的一個主任,以前我資金鍊出現問題時候,借給我過一筆資金,上個月退休了。”高利鬆翹起二郎腿道:“我明明記得早就拉黑他了,也不知道爲什麼還能打進來。”
我笑罵一句:“你丫挺的夠現實的啊?”
“現實才能更好的生存,再者說了,我們當初結合在一起也是爲了利益,他貸給我款,我返他點,談不上誰欠誰。”高利鬆昂着腦袋,說了句很富有哲理的話:“人走茶涼,是規矩!”
我愣了好一陣子,無言以對的吧唧嘴:“牛掰!學到了!”
“你有時候就是太感性,混咱們這行的,有情有義沒毛病,但跟誰都有感情就是罪。”高利鬆沉聲道:“咱就拿姚軍旗打比方,如果你沒三分價值,他會捧着你?不要對誰都覺得虧欠,幹活吃飯、天經地義!”
對視幾秒後,我推搡他一下,岔開話題:“太特麼嚴肅了,走走走,找地方放鬆一下子去,後天培訓正式開始,我得好好的調整一下子心態。”
人和人不同,準則和底線也大相徑庭,很多在別人眼中理之當然的事情,我卻需要再三掙扎,或許這就是王莽一直說我缺少梟雄氣質的主要原因吧。
高利鬆也沒再繼續話題,大大咧咧的起身:“走啊,到西海龍宮去玩玩?聽說是要姚軍旗和朱祿合夥開的,甭管哪個國家的大妞都有。”
“他倆啥時候搞到一塊了?這親密無間的速度貌似有點快哦。”我很是意外的出聲,印象中姚軍旗和朱祿確實是一個圈子裡的,但好像之前並不是太過熟絡,沒想到短短一個來月,兩人的合夥買賣都幹起來了。
“嘿,咋說呢。”高利鬆抽聲道:“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人家上輩樹全都屬於枝繁葉茂,到他們這輩兒只需要隨便掛個點東西點綴一下,外人看來就是碩果累累,而咱上輩的樹根基本爛仔土裡,只能靠咱這一輩兒,要麼穩紮穩打的拱土重來,要麼劍走偏鋒的移花接木,從根兒上就比了不,你想想看,他們那種類似的存在合作,是不是比跟咱們更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