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風涼話
周家村
江老大和江老四直奔周國安家。
清風鎮有個習俗,逢年過節的都是出嫁的女兒回孃家,一般沒有漢子去自己姐妹家的。
除非是發生了家庭矛盾,孃家的兄弟要去撐場面。
所以江老四除了江秋穗成親那天,就沒來過周家。
這次來,發現境況和那時候一點都不一樣了。
那時,周家院子裡,院落裡種了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風一吹,空氣裡都是花香。
屋檐廈下還有周伯伯養兩隻鸚鵡,嘰嘰喳喳學人說話。
好不熱鬧。
炕邊,是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秦西延搖搖頭,聲音微小卻堅定,“你們怎麼辦?”
江老四一股悶氣凝結於胸,他大聲喊了一句,“有人在家嗎?”
周老頭忙拉住兄弟倆的手,“你們能來,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們都躲,你們……”
“西延,你說。”
半晌,南屋裡才傳來一陣咳嗽聲,咳嗽聲過了,老人垂暮的聲音說道,“是哪位啊?”
周老頭說完,愧疚又羞愧的低下了頭。
周老頭面上越發黯然,“不知道,啥都不知道,聽天由命了。”
說着說着,已然是泣不成聲。
這一陣過去?
秦西延忽然有些恍惚。
聞言,裡面的人明顯激動了,“興國,他四舅,快來快來。”
秦西延和周香香在老人家不捨又無奈的目光中,跟着江老大和江老三走了。
秦西延沉默良久,在周老頭以爲傷到了孩子的心,心裡在自責的時候。
明月村
一個和暖寶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瑟瑟發抖的藏在炕裡面,被子蒙着頭,小身子還露在外面。
江老四心裡長嘆一聲,“周伯伯,你別客氣,孩子們你們不用擔心,只要有我們一口吃的,孩子就能吃飽飯。”
鄭招娣哼哼唧唧,表達自己的不滿,“本來就窮,再來一張嘴,還要不要人活了?”
這麼重情義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命苦呢?
周老頭勸說道,“西延,你也跟着舅舅們走,聽話,去了姥孃家才能過上安生日子。”
周老頭重重點頭,“哎!”
如若他現在在周家水深火熱中離開,那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
周老頭摸了摸秦西延的腦袋,“西延,爺爺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爺爺只想看到你們平安,聽爺爺的話,別讓爺爺生氣行不行?”
直到哭累了哭睡了,才由江老大抱起來。
心裡對這個平日裡不善言辭的孩子,生出了巨大的不捨和難過。
忽明忽暗的火苗在她臉上時不時映出一朵火花。
不過六七歲,卻眉眼下壓,五官凌厲,低着頭,一言不發。
畢竟是三歲的小孩子,一夕之間,爹孃都沒了,自然只能信任親近的爺爺奶奶。
起初不願意跟着舅舅們走。
江老四和江老大對視一眼,兩人同步進去。
小孫女叫周香香,比暖寶小接近一個月。
他想知道什麼時候能過去?
好像院子裡已經很久沒人住了一樣。
張秀香小聲說道,“平時姐和姐夫沒少接濟咱們,現在人家落難了,咱們不幫誰幫啊?”
他佯裝生氣,“秦西延,就算是守着周家,也輪不到你一個外姓的,趁着天還亮着,趕緊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周老頭從炕上滑下去,“啥也不說了,我給你們鞠個躬。”
可是不能留下他,留下他非得餓死啊。
江老四:“江興國。”
秦西延還是堅持己見,“爺爺,我留下來給你們做飯。”
江老四跟着勸說道,“是啊,等這一陣過去,你周叔叔沒事了,四舅再把你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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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西延一板一眼的說道,“爺爺奶奶,你們要好好活着,等着我。”
南屋的炕上躺着兩個老人。
鄭招娣一邊往鍋裡放紅薯條窩窩頭,一邊埋怨說道,“就一袋玉米麪,還送了半袋給大隊長做人情了,我們家金寶也啃不動這紅薯條啊。”
秦西延沉默。
他開口了,“爺爺,我走就是了,你不用演戲趕我走,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妯娌幾個擠在廚房裡做飯。
他已經在周家待了兩年了,這兩年,不管是周叔周嬸,還是周爺爺奶奶,對他都像是對待親兒子親孫子一樣。
哎呦,這個時候別說是答應一件事,就是十件事,只要秦西延乖乖走,他也答應啊。
便長話短說的說道,“今年年景不好我也知道,平白把孩子們塞給你們,我……我也是拼上了我這張老臉,大孫子還在鎮上上學,小孫女太小,西延又不方便,跟着我們兩個將死的老人,非得把孩子們餓死不可,我也是沒辦法了,他大舅他四舅,拜託你們了。”
沉默半晌,眼看着時間不早了,周老頭怕晚上又會有人過來。
周老頭感激涕零,“多虧還有你們,都是好孩子……”
王桂英瞥了她一眼,“就你話多,咋,就你家金寶金貴啊?”
可是現在,花沒了,鸚鵡沒了,到處飄蕩着一股蕭條的氣息。
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
錦上添花不算什麼,雪中送炭纔是考驗的人品。
李紅袖沉默的拉着風箱。
周老頭掩面。
江家
江老太一早就牽着暖寶和金寶在門口翹首以望。
大家心裡都不好受。
暖寶早就被李紅袖交代了一番,她知道要來家裡的小哥哥就是自己剛剛出生送自己手鐲的姨姨的兒子,也知道小哥哥很可憐,等小哥哥到了家裡,她一定要對小哥哥特別特別好。
江老四連忙制止住他,“周伯伯,咱們是一家人,您這樣就見外了,知道姐夫現在什麼情況嗎?”
——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鄭招娣翻了個白眼,“怪不得他三嬸老是往他四嬸跟前湊呢,你瞧着他三嬸現在說話,和文化人似的,是不是再過些日子,俺們都聽不懂了?”
張秀香被嗆白的臉通紅,不再敢說話了。
安靜不過半柱香,鄭招娣又說起來,“當時就讓秋穗跟我兄弟,她還嫌棄我兄弟,非要跟周國安,你說周國安一個獨苗苗,出點事都沒兄弟姐妹們幫襯,孩子還得送到孃家,你們說這是不是就是秋穗的命啊?”
王桂英實在不想聽她胡咧咧,“他二嬸,你捫心自問,你家金寶吃到六個月的麥乳精都是誰送來的?要是沒有他姑他姑父,你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你現在說風涼話你還是個人嗎?養只狗崽子時間久了它還衝我搖尾巴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