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風輕雲淡。
皎潔的銀輝灑落,陰暗潮溼的洞穴露出一片片斑駁的光點來,一個酒罈子從茅草鋪成的牀頭滾落下來“噹啷”一聲摔成了碎片,一人長髮散亂,蓬頭垢面茫然的從牀上做起跌跌撞撞向外而去。
滿院清輝,洞穴外一片安靜,那人跪倒在地仰天望月,看了片刻不由的嚎啕大哭起來,冷風習習吹着他的臉頰,彷彿無數劍戟刺進心扉,霎時滲出血來,他滿腔悲苦,猶如大河決堤一般,頓時都隨着震天的哭聲傾瀉出來。
“蓮兒啊……我對不住你……嗚嗚……”一聲哭吼驚天動地,向着四方延綿而去,撞在崖坪上又傳出一連串的回聲來,那人雙手向天,涕泗橫流,悲痛欲絕。
想起那一日自己親手將匆留奇殺死,白蓮兒奮不顧身撲進火焰裡的情景,眼淚愈發不受控制揮灑而出,他心裡恨到了極點,悲涼到了極點,他恨自己無能,連心愛的女人也保護不了,他恨自己無義,能夠御劍襲殺自己的授業恩師。
滿腔悲苦傾瀉而發,哭聲震徹天地。
遙遠處一間竹屋裡一對璧人躺在牀間,忽的被那哭聲嚇醒,一男子點着燈燭,想要下牀窺探,身旁的女子忽然拉住他的手臂道:“睡吧,入此門來的哪一個沒有一段忘不去的記憶,便讓他哭去吧,過些日子便好了”。
那男子覺得娘子說的有道理,沉默不語,又吹滅燭燈翻身睡下。
那人猶自抱頭痛哭,忽然身旁多出一隻白皙的手掌來,那手掌上赫然拖着一罈老酒,那人聞見酒香,向着來人隨意瞥了一眼,見又是那矮胖子,當即一把奪過酒罈,“咕咕隆隆”一股腦便將那三四斤沉的老酒全灌了進去。
矮胖子揉了揉眼睛打個哈欠,向着那人喝酒的神態看去,頓時心驚不已,擔心道:“九、九師弟,你慢點喝,少爺我今天可是買了五百壇回來,你可要給咱早點好過來啊”。
便在這時,西面的洞府露出微弱的火光來,一人長長的伸個懶腰張口說道:“如此花好月圓夜,喝酒怎能少的了我呢”。
矮胖子擡起頭看去,只見一人身着一身青衣,留一撮八字須,束髮挽髻,頭上戴一個高高的帽冠大步走來。
矮胖子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從身後拿出一罈酒遞了過去,低聲道:“三師兄,你也被小師弟的哭聲吵醒了”。
木守山人瞥了一眼矮胖子沒有答話,只是對着葉羽說道:“喝吧,那一日我也曾如你這般喝過,那一日當真痛快!”說罷舉起酒罈灌了下去。
矮胖子自然知道木守山人說的是哪一天,他早聽衆師兄們說過無數遍了,木守山人曾參加什麼論道大會,被青陽山的女弟子痛扁一頓,回來之後每日酗酒如命,整天喝的跟個死人一樣。
“喝酒怎麼不叫上我,哈哈哈……”一陣大笑,忽見空中一個方形的物體旋轉而來,“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只震得塵土四起。
矮胖子用衣袖遮住臉頰,心裡嘀咕道:這酒可全是給小師弟準備的,你們這羣老貨平日裡給你們煮飯洗衣服也就罷了,我好容易下趟山買酒回來,你們都不放過。
臉上卻小眼睛眯成一條縫,笑嘻嘻道:“四師兄你也來了,來了大家一起喝酒”,矮胖子說着極不情願的將一罈酒遞過去。
葉羽這時候半醉半醒,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去,那裡竟是放着一個偌大的骰子,五光十色,葉羽看着也不聽衆人說話,自顧着又接過一罈酒喝了起來。
傲塵真人喝了一罈酒,賭性難捱,湊到葉羽身旁說道:“小師弟,你來到玄武門,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做師兄的沒什麼好招待你的,咱們來丟色子如何,誰的點數大便算誰贏!”
說話間手掌一翻閃出三個玲瓏剔透的小色子來,葉羽頭昏腦漲也不答話接過骰子便丟了出去,滾到地上見是三個六,傲塵真人頓時臉青的跟茄子似的,端起一罈酒一飲而盡。
“二師兄來了,快跑啊”,旁邊的洞穴裡透出微弱的光華,只聽得“刷”的一聲,一道寒劍凌空而來,直直的落在葉羽身前,寒光點點,劍身搖曳不住。
“六師兄你也醒了”,矮胖子臉色愈發難看,不高興的又拿出一罈酒來,葉羽被衆人一鬧,酒也醒了不少,回過頭向着來人望去,只見一人一襲青色長衫,束髮挽髻,風流倜儻,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小師弟,你喝了半個月酒,終於有起色了”,青衣男子說着當即接過一罈酒微微抿了起來。
忽聽木守山人說道:“那都是貧道的靈藥作用好,不是貧道自誇,貧道種的這些靈藥,都是一等一的極品藥材”。
“都是我爲小師弟造的那方洞府好,坐南朝北,吸取天地靈氣,小師弟這纔好的快”,傲塵真人正義凜然說道。
“非也,當是我神劍的作用,我方纔一劍過來,小師弟便已清醒了一般”,君昊義正言辭。
葉羽細細思考想起自己在這裡渾渾噩噩冬日,自己何時忽然變成一羣怪人的師弟了,當下苦笑一聲:“都好,都好,來,我們喝酒吧”。
當下一衆師兄弟脣槍舌戰,酒罈子碰的叮噹響,就這樣一直喝到了天亮。
晨光熹微,四人抱着酒罈子昏昏沉沉睡去,葉羽看着那朝陽冉冉升起,漫天朝霞,紅光揮灑印襯一片崖坪生機盎然,怪石林立,巨巖下開着七八方小小的洞穴,正中央一間竹屋樸實靜雅。
除卻那間竹屋離得頗遠,其餘一方山洞與一方山洞相隔十餘丈,一方山洞前奼紫嫣紅,擺着百餘花盆,裡面種着各種不知名的靈草,一方山洞前放着一個火爐,裡面還透出零星四濺的火苗,這些山洞的中間立着一塊巨大的石桌。
放眼望去,崖坪之上有一片小湖波光粼粼,幾隻鴨子兀自自由的浮在上面,山花爛漫,青草綿綿。
周圍古木林立,崖邊流水潺潺沿着峭壁傾瀉而下,“唰唰”的流水聲衝擊着山崖,放眼望去這峭壁不知高有幾何,那山泉傾瀉而下,宛若一條銀線。
峭壁周遭白雲沉浮,宛若仙境,葉羽站起身飲了一碗苦酒,回過頭向着後山看去,但見一方筆直光華的山崖高高聳立,一條瀑布飛流直下涌入小湖之中,便在這時葉羽看到那被流水不停沖刷的崖壁上赫然鐫刻着四個大字,“玄武雲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