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妍最後還是選擇接起了那個Leo OPPA的電話。
這其實是一個不出預料的結果。
比起妹妹的來電，鄭秀妍的確在面對這個陌生男人時會感到更自在一些，而且和別人在講電話這個理由也能在事後對秀晶進行敷衍，一舉兩得。
“你的想法總讓我覺得你只是爲了想和我對話而試圖找到一些藉口而已。”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還是跟之前一樣討人厭，或者說，不體貼。
明明是他說要來安慰自己，但鄭秀妍發覺從剛剛到現在，他除了一直在戳自己的傷口外，好像也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心情不由愈發鬱悶。
“呀。”她不耐煩地換回了韓語，坐在樓道里拿着手機說，“是你打電話過來的，你總得先主動地說點什麼吧？”
“事實上，我還不太清楚你和公司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矛盾，你總得先告訴我大致的經過，我才能想好該怎麼跟你聊這個話題吧？”
老實說，鄭秀妍現在就有種想馬上掛斷電話的念頭，她開始後悔剛剛沒選擇接妹妹的電話了。
沉默了一會兒後，她纔拿着手機低聲講述起來：“不知道你有沒有關注過……事情是源於這幾年來我萌生出想要創辦個人時尚品牌的念頭，實際上就是爲了自己開拓副業，也可以說是爲了將來做打算，但公司一直反對我的做法，他們認爲我的行爲影響到了整個組合的活動。”
電話那頭的男人若有所思地問：“所以，他們就把你踢出組合了？”
“能不能不要再用‘踢出’或者‘趕出’這樣的字眼？”鄭秀妍在黑暗中沒好氣地蹙起眉頭，“我承認被驅逐這種事很丟人，但是，我的態度堂堂正正，並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狼狽。”
“是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饒有興致的反問：“那麼你現在只能跑來找我舔舐傷口的行爲又算什麼？”
鄭秀妍：“……”
要不然真的乾脆掛斷這通電話好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真想裝作不認識這傢伙！秀晶爲什麼會喜歡這種沒有紳士風度的混蛋！
“你剛剛是不是在心裡罵我‘混蛋’之類的話了？”
電話那頭突然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鄭秀妍一愣，緊跟着神色不太自然地抿抿嘴，對着手機說道：“沒有。你以爲我會那麼幼稚嗎？”
“我還真覺得你會那麼幼稚。比如說你現在刻意隱瞞一些事情的行爲，讓想幫助你的人不知道如何下手，難道這種舉動還不算幼稚？”
鄭秀妍再次輕蹙眉尖，拿着手機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不明白？那好。讓我們來從頭梳理一下你的邏輯，你說你是因爲和公司產生了矛盾，所以你才被驅逐出去，對嗎？”
“嗯！”
鄭秀妍毫不猶豫地一點頭，這一點是明白的事實，至少在她看來是如此。
“可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你現在的情緒不應該更加憤怒嗎？”
一下子，女孩情不自禁地收緊了下脣。
“按照你的性格，別人打你一下，你肯定會還回去，公司無視了你那麼多年爲組合的付出，因爲一個根本不合理的理由把你驅逐出去，難道你現在不應該生氣嗎？你不應該着急地聯繫人想着狀告公司這種不合理的行爲嗎？這纔是美國Style。”
電話那頭的男人輕笑了一聲，他用輕飄飄的話語揭開了鄭秀妍之前還試圖掩飾的那層遮羞布。
“然而，你沒有這麼做。你甚至沒時間去生氣，你反而顯得很傷心。爲什麼傷心？就因爲公司的無情嗎？不可能，你不是這麼脆弱的人。所以說，這件事裡面，你肯定還有沒說出口的部分，而那個部分，纔是你最需要得到安慰的事情。”
“夠了！”
鄭秀妍突然爆發似的對着手機尖叫了一聲。
她的音色本就高亢，那股歇斯底里的感覺更是助長了這份情緒的發泄，尖叫聲一瞬間便在空蕩蕩的樓道中迴響起來，層層疊疊的迴音使得空寂感立即填滿了整個心靈。
甚至，連電話那頭那道略顯刻薄的男人聲音都一時安靜了下來。
直到鄭秀妍一下接一下地喘着氣，垂下頭去，拿着手機的手和擱在腿上的手同時緊攥起來後，在電話的那一頭，一道變得輕緩下來的聲音才重新傳入她的耳中。
“我知道提起這件事會讓你覺得很痛苦，但是，傷口就是要在最初留下的時候趕緊進行處理，以後纔不會留下醜陋的傷疤。我知道你不想對我這樣的外人提起自己的秘密，但這件事你遲早要說出口。一個人把痛苦憋在心裡，能真正達成自我解脫的又有幾個人？我都做不到，我想你更做不到。你肯定需要找個時間、去找一個人傾訴，爲什麼那個人不能是我？爲什麼不能是現在？”
鄭秀妍的牙齒緊緊咬住了嘴脣，她默然了很久，才垂着頭，對着手機低聲地說：“我不想現在說這件事……”
“但是你遲早要說！”
男人的音量稍微提高了一些，卻不是那種嚴厲的呵斥，而是一種更加真摯的口吻。
他用十分真誠的口吻對她說道：“毛毛，你要明白，等我和你的這通電話結束，你就要去接受周圍所有親友的問詢。以你現在的樣子，你確定你不會讓他們感到擔心嗎？你希望他們爲你感到擔心嗎？你確定，你鄭秀妍，Jessica Jung，是這種害怕面對困難的人嗎？比起秀晶，你早就成爲了一個堅強的大人，難道你要告訴我，你現在的內心還沒強大到在悲傷過後第一時間就拾起勇氣嗎？”
這一連串的反問，好像把鄭秀妍問住了。
她縮着雙腿，用一隻手環抱住膝蓋，另一隻手則把手機緊貼在耳邊，整個人坐在黑暗的樓道里怔怔不語。
良久以後。
一句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她們拋棄了我……”
在電話那頭，大洋的彼岸，坐在家中的男人聽到耳邊的手機裡傳來的這句話後，就控制不住地握緊了手。
他微不可察地深吸口氣，這才保持着鎮定的語氣，繼續拿着手機說道：“那好。接下來我們就說說……她們到底怎麼‘拋棄’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