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放開了林雪茶,面色有些不自然。
卻沒有施禮請罪,而是道。
“雪茶姑娘先在此坐着,初然給雪茶姑娘,買些吃的回來。”
林雪茶看着他面紅耳赤,活脫脫的一個純情少年的形象,不由失笑。
不過,看在兩人還不熟悉的份上,她便沒有出口打趣。
異常柔順大方的坐在屋檐上,她朝他揮了揮手,“大人快去快回。”
李初然低眸看了她一眼。
他沒有說什麼,轉身便飛身下了屋檐,落在了擁堵的人羣之中。
坐在屋檐上有兩個好處,便是風大涼快,人少不擠。
林雪茶微微呼了口氣,覺着空氣也清新了不少。
她素來不喜人多的地方。
因爲人多,戰爭也多。
林雪茶單手撐着下巴,手肘撐着膝蓋處。
她的視線往下望去,直嘆一聲,居高臨下的角度,就是好。
沒過多久,李初然便拿着幾樣吃食回來。
他遞與林雪茶一串冰糖葫蘆,手裡也拿着一串冰糖葫蘆。
見林雪茶接過,他道,“雪茶姑娘回京之後,怕是極少出府,這帝京上好吃的東西,多的去,但有些需要時間去等,初然不放心雪茶姑娘,便只買了冰糖葫蘆和糖人。”
說到此,他頓了頓,隨後繼續道,“初然還不知,雪茶姑娘愛吃什麼,不過,初然小妹倒是極其喜歡吃這些東西,所以,初然便也給雪茶姑娘買來這些,希望雪茶姑娘,莫要嫌棄。”
林雪茶的視線,凝在冰糖葫蘆那紅色的外表上,眸色有點黯淡。
“怎麼會嫌棄,幼時,雪茶生母也曾給雪茶買過,記憶中的味道,是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李初然的眸色微僵,拿着冰糖葫蘆那根棍子的手,指甲泛着青白。
視線裡的女子,眸有頗爲感傷。
下一瞬,他卻見清雅女子脣邊,勾起了一抹笑,朝他道,
“不過,大人是沒有心上人麼,今天這日子,可是有情人的日子。”
李初然微微垂了垂眼眸,掩住了眸底深處的情緒。
他笑道,“自然是沒有,否則,初然怎敢邀雪茶姑娘,出來遊玩?”
確定,是遊玩麼?
林雪茶彎了彎脣,沉默不語。
總歸是有目的地。
就是不知,他的這條件,會不會太難?
她咬了一口冰糖葫蘆,確實還是記憶力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只是,時光荏苒,味道如初。
明明什麼都沒變,然而記憶力的那份快樂,卻是已經黯然退場了。
她回帝京,已然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也有接近仇人的機會。
然,卻始終沒有尋到,下手的點在哪裡。
皇后的軟肋,該是東宮太子。
可,東宮太子的軟肋,又該是誰?
曾經候在母親身邊的人,早已物是人非,死的死,走的走,再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奶孃的女兒,卻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幾近十年的舊案,還是一樁被人瞞天過海的謀殺,她該用什麼法子,揭開?
只可惜,她沒有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留在宮裡。
否則……
靈光一閃而過,林雪茶忽然想到了一人。
就是不知此人,對當年的事情,知道多少。
記憶裡,那人好像沒有摻合,所以,她也便沒有去找她麻煩……
如今……
林雪茶眸色深沉,想要報仇的心思,愈發的沉重。
昭雪之心,更是蠢蠢欲動。
誰也不能成爲,阻擋她查找真相的阻力。
誰也,不能!
李初然看了她一眼。
見她吃着冰糖葫蘆,眉眼微微染着傷感,和一絲不明顯的狠戾。
他皺了皺眉,也跟着咬了一口。
劍眉隨即皺的更緊。
有清脆的笑聲傳入耳中,那人道,“大人,你嘴邊糊上糖絲了……”
李初然微微一怔,他側眸回看。
夜色下,女子青衫淡淡,帶着淡淡的水霧之韻,別有一番仙子氣息。
她面含巧笑,眉目生輝,正一瞬不瞬的凝視着他。
李初然眸光一斂。
在這麼喧鬧的街尾中,有那麼一刻,他只聽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世界,彷彿所有的喧囂都如潮水般褪去,餘留女子清脆悅耳的笑聲,其餘,再無其他。
林雪茶給他遞上手帕。
見他遲遲不接,她眉毛一挑,不由開口問。
“大人,你確定不擦一下你的……?”
李初然斂了斂心神,伸出手接過林雪茶手裡的繡帕,往自己的脣邊抹去。
繡帕馨香,似是沾上了女子的香味,男人的眼睫微動,隨即斂下了眸色,久久不曾開口。
……
夜色漸濃,然帝京的街頭街尾,卻還是人滿爲患。
不過,較之不久前,確實少了許多人。
李初然抱着林雪茶,飛身下地。
他領着她,到了街尾張家的門前,“這燈籠皆是別具一格,獨出心裁所制,雪茶姑娘覺着如何?”
林雪茶望着掛在上邊的燈籠,點頭道,“的確是與衆不同。”
張家老闆,見着又有新人來,不由上前,笑着道。
“哎喲,兩位有情人,可謂是男才女貌,怎麼樣,二位來此,可想試試燈謎?”
有情人?
林雪茶眸光微怔,隨即一道溫潤的目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李初然看了林雪茶一眼,見她沒有開口反駁,又望向張家老闆道。
“你們這,可有什麼獎品,先說來聽聽?”
“獎品啊,獎品多了去了。”張家老闆笑容熱情。
他伸出手,轉向他的身後,指給林雪茶和李初然看。
“二位有情人請看,這是前年一對妙人賣與老頭的鐲子,晶瑩剔透,可謂是上上之寶,還有這女子的梨花玉簪,皆是老頭我親自去買回來的,還有這些珍珠翡翠金元寶什麼的,都是獎品!”
“獎品還蠻豐盛的。”林雪茶一眼掃過,掛在木架上琳琅滿目的獎品,笑問。
“若是我倆猜不出字謎的話,可會有懲罰?”
“那自然是有的。”張家老闆笑眯眯的,極是自豪的道。
“這可是我們張家多年來的規矩,我們所送出的獎品,皆是奇珍異寶,若是兩位有情人答不出來,當然也得留下些什麼,給老頭我纔好。”
“留什麼都可以?”
張家老闆點了點頭,“那是自然,留什麼都由兩位有情人,來決定的。”
人羣裡,不知誰說了一句,“若是你們小兩口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那就親一個唄,親一個,老頭也會放過你們的哈哈哈哈。”
有人跟着起鬨道,“就是就是,看看上一個小兩口來猜字謎,沒能猜中,還不是一樣親了……”
“你們不用太擔心,放心的猜罷。”
“就是就是,不論如何,老頭都會放你們小兩口回家的。”
李初然耳根子微紅,鳳眸深深。
他望着林雪茶,“雪茶姑……雪茶可有什麼喜歡的,初然定幫你拿回來。”
末了,他有點不自然的別開視線,“不論如何,初然,都不會佔雪茶便宜的。”
佔她便宜……
林雪茶抽了抽脣角,想佔她便宜也是不容易的。
話說回來,她雖對玉簪玉鐲什麼的無感,但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李初然好歹是朝廷命官,懂得東西,自然比常人多了去。
於是,林雪茶隨手指了一個鐲子。
哦,就是那個被老頭誇爲上上之寶的鐲子,她朝李初然道,“就它罷,有勞初然了。”
李初然怔了怔,眼波微微一漾。
隨即朝林雪茶笑了笑,他道,“相信我。”
林雪茶點了點頭,“雪茶信你。”
謎語是張家老頭出的。
他看了看李初然,又看了看林雪茶,笑着捋了捋鬍鬚,念道。
“念念不忘心已碎,打一個字。”
念隨心動,林雪茶嘴角翕動,無聲吐出一個字來。
與此同時,李初然也說了一個和她相同的字。
“今,今天的今。”
老頭點點頭,又道,“二人何時來相會。”
“天,今天的天。”
“天鵝一去鳥不歸。”
“我,我們的我。”
“湘江無水心來配。”
“想,想念的想。”
“情人偶爾能相會。”
“你,你們的你。”
張家老闆哈哈一笑。
他的規矩,素來只出五道謎題。
似是見難不住李初然,他搖搖頭,爽朗了笑了笑。
“那鐲子老頭我可是保留了兩年,如今被你二人取了去,老頭不會有什麼意見,不過小夥子,你可否願意,把你剛纔念着謎底,與你家娘子說一遍,也算是對老頭有所安慰了。”
李初然笑了笑。
也不知是不是林雪茶的錯覺,她看到他脣角的笑意,似乎是無奈的笑。
然,沒待林雪茶看清楚,李初然便側過了身子,深邃如海的眸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臉上。
“雪茶,今天我想你。”
林雪茶的臉色,轟的一聲,俏紅一片。
周圍盡是起鬨之人,“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雖然今日是情人的節日,但林雪茶從來不知,帝京的民風,竟是如此開放。
怎能將親吻隨意掛在嘴邊呢?!
從木架上,接開玉鐲的繩索,老頭也在那裡笑,將手上的玉鐲,遞與李初然。
“祝你們長長久久,恩愛兩不疑。公子,快給你家娘子戴上罷。”
這種煽情的氣氛,李初然似是爲之所動。
他朝林雪茶伸出了手,幽深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期待她將她的手,伸出來。
林雪茶卻是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