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堂，蕭老大夫將孩子接了過來，打開襁褓的那一刻，他的臉色驟然一變，等將孩子放在牀上，解開了孩子的衣服，一旁的人都嚇了一跳。
孩子的腦袋就佔了身體的一大半，此時基本已經沒有什麼氣息了，不過身體還是熱乎的，蕭老大夫扭過頭衝着婦人說：“節哀順變吧。”
小婦人一聽身子猛然一晃，連忙跪了下來，“蕭老大夫，您醫術高明，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除了您以外沒人能夠救他了。”
一旁的男子也跪了下來，“蕭老大夫求求您了，救救他，您都沒有看怎麼能說他沒救了呢？”
蕭老大夫示意蕭賀天楊安朵將兩人扶起來，小婦人卻跪在地上不肯起來，還將楊安朵推到了一旁。
小婦人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聲音一聲比一聲響。
“求求您了，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蕭賀天有些無奈，看病生怕遇到這種難纏的病人。
“這位娘子，你的孩子已經沒救了，你們還是趕快帶孩子回去吧。”
楊安朵：“……”
這話太直接太傷人了。
不會委婉一點說嗎？
她瞪了一眼蕭賀天，蕭賀天心裡冷哼了一聲，委婉一點說不也一樣啊？
反正都要死了。
楊安朵安慰道：“這位小娘子，你自己應該也知道你孩子的情況，如果能救的話，師傅怎麼會不救呢？”
小婦人磕頭的動作猛然一停，許久沒有動作。
還是地面溼了一塊，衆人才發現她哭了。
楊安朵讓笨笨掃描了一下孩子的情況，得出的結論是畸形兒。
想起之前男子稱呼女子爲表妹。
楊安朵大概明白孩子是怎麼回事了。
哎……
“真的沒救了嗎？”
女子聲音低沉沙啞，令人心酸。
蕭老大夫捏着鬍子，閉着眼睛搖了搖頭，“若是能救，老夫怎會見死不救，實在是這孩子活不了。”
女子身子一僵，猛然癱軟在地上。
一旁的年輕男子眼淚刷刷的往下流。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小婦人衝過去，將孩子的衣服穿好，抱在懷中一下一下的顛着，期盼着孩子哭一聲叫一聲。
時不時的用臉頰去貼孩子的臉。
蕭老大夫乾脆帶着蕭賀天和楊安朵出去了，將房間讓給了他們夫妻倆個。
蕭賀天說，“師傅，我聽那個男子叫她表妹這麼說來，他們是表兄妹成親，難怪孩子會生成那個樣子。”
在建朝初期，律法就規定，同姓不同輩男女不可成親，否則不論男女都會受到杖責，可表兄妹成親在民間是一種風俗，偷偷成親的人不在少數，官府有的時候也沒辦法管。
蕭老大夫長長的嘆息一聲，“總有一些無知的人啊。”
楊安朵心想應該將此項加入到縣令教化百姓中，時間長了，這樣的情況即便不能完全制止，起碼也會減少。
不知過了多久，裡面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
“我的孩子……”
就連前面看診的人都聽到了，很明顯是女子的聲音，再想到剛纔進去的小婦人，大家心中多少有了點猜測。
“唉，也是可憐。”
“誰說不是呢？這麼年輕的就沒了孩子。”
“換作是誰沒了孩子都會難過。”
古代孩子的死亡率還是很高的，很少有家庭能夠將生下來的孩子全部養大，所以大家一聽這聲，便對小婦人多了幾份同情。
小婦人傷心欲絕，最後抱着孩子暈了過去。
蕭老大夫給她紮了兩針，小婦人勉強醒了過來，卻抱着孩子一個勁兒的掉眼淚。
“我的孩子……”
“表妹你別難過了，孩子以後會有的……”
小婦人頹廢的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不會有了，不會有了。”
男子強調，“不會的，不會的，會有的會有的，我們好好調理身子，以後肯定還能生孩子的。”
男子想把孩子抱出去，小婦人卻將孩子死死的扣在懷中，哪怕孩子已經沒了生氣，她依舊不肯放手。
“你們是表兄妹？”楊安朵試探地問。
男子身體一繃，沒有隱瞞：“是。”
“你們應該知道朝廷律法不允許表親成親。”
“知道，但是在我們村裡，這樣的情況很尋常也沒什麼事，我和表妹青梅竹馬，所以……”
“你們是不是不知道朝廷爲什麼不允許表親成親？”
“不知道。”男子說。
楊安朵跟他們解釋：“每個人的身上都會攜帶着先祖的血脈，關係太親近了，就會導致血脈相近，血脈裡面有好的東西，有不好的東西，不好的東西多了聚在一起，就會引發疾病，如果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血脈之中就不會有相同的壞東西，患病的機率也就少。”
楊安朵用通俗的話語跟他們講解。
兩個人不知道是否聽明白了，許久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小婦人突然問道：“也就是說，我們以後的孩子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楊安朵面對她羸弱的視線，很想給她一個希望，可那樣更殘忍。
“有可能。”
男子掙扎着說：“可是，我們村子裡表親成婚的也不在少數，他們也沒事。”
“你確定沒事嗎？他們的後代能活下來的有多少？就算活下來的又有幾個是健康的，想必不是癡呆兒就是智力不健全。”
男子面色一僵，臉像是老樹皮一樣緊繃着。
他們村子的確有幾對錶兄妹成親的，生下來的孩子不是畸形兒，就是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極少有能活下來的。
即便活下來也是智力障礙者，或者是聾人，盲人，沒有健全的。
這麼說來他和表妹不能在一起了？
“表哥，我們和離吧，你去娶其他的女子，生一個正常的孩子。”
“不，表妹，我不跟你和離。”
“你難道沒聽說我們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嗎？”
小婦人又開始掉眼淚，男子的眼眶也紅彤彤的。
男子想到了什麼，衝着蕭老大夫跪了下來，“蕭老大夫，你就沒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