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流淚的騎士

眼見王子不再盯着他們,凱文迪爾堂兄弟齊齊扭頭,看向彼此。

詹恩死死盯着費德里科:

“操你。”

費德不甘示弱,冷哼回敬:

“操你!”

“要不你們還是打一架?”泰爾斯不耐煩地回頭,言出粗鄙,“或者乾脆操一場?”

詹恩和費德里科這才錯開視線。

“我們能走了嗎?”

卡西恩看着糾纏不休的三位貴人,語氣裡帶着自己也覺察不到的嘲諷和不屑:

“看樣子,在諸位大人把這裡變成黑拳擂臺之前,我們是找不到幕後黑手了。”

祭壇上安靜下來。

泰爾斯深深望了一眼兩位鳶尾花,搖了搖頭,不無失望地舉步離去,與他們擦肩而過。

“等等。”

一直盯着地面的詹恩突然發聲了:

“那封遺書。”

泰爾斯腳步一頓。

衆人回過頭來,只見詹恩深吸一口氣,堅定道:

“它太假了,滿是漏洞,破綻百出。”

泰爾斯眯起眼:

“怎麼說?”

瞧瞧,詹恩公爵這不是會說話嘛?

可不是隻會哭天搶地打假拳。

費德里科望着打破沉默的詹恩,皺起眉頭。

“且不提它爲什麼這麼工整漂亮……”

詹恩盯着懷亞手上的那封遺書:

“若真如遺書所寫,這位小博特是爲了傷害希萊以報復我,那他就不該殺乍得維——他最好的選擇,是糾集人手,趁那祭司在小巷裡落單時俘虜他,嚴刑逼問他希萊的下落,再做下一步打算。”

“也許他是抓捕乍得維的時候出了意外,爲了自保,不得不動手殺人?”懷亞懷疑道。

“即便要殺,也不該選在人來人往衆目睽睽、一出手就沒有退路的神殿裡,冒險行刺。”馬略斯幽幽道。

詹恩憂慮地點點頭:

“而如果這刺客真的恨透了我,爲了復仇能豁出一切,那該是無所畏懼……那他又爲什麼要在刺殺乍得維失敗後,畏罪自殺?”

南岸公爵轉向泰爾斯:

“他爲什麼不堅持活到你面前,親口指認我的罪狀,親眼目睹我的痛苦?難道這不比留遺書更直接、更有說服力、更加解氣?”

嗯,不無道理。

泰爾斯回望着詹恩,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因爲他就不是那樣的人。”

出乎意料,發聲的人居然是費德里科。

衆人齊齊轉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們說的小博特,但是一個帶着血海深仇逃亡多年,爲復仇無所畏懼的人?”費德里科看着那具蓋着白布的遺體,略略出神,拍了拍自己單薄瘦削的身軀,“無論身體心境,都不可能有那副安樂富態的體貌——看看我就知道了。”

這次,輪到詹恩用複雜微妙的眼神看着他的堂弟了。

泰爾斯的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遊移。

“而我之前看過了他的手,說實話,那也不像是隱姓埋名,落魄流亡,幹過任何重活髒活的樣子。”費德里科搖搖頭。

可泰爾斯卻眯起眼睛,望着費德里科的雙手:

“而你流亡在夜之國時,夜幕女王也沒讓你去搬磚運貨吧?”

費德里科欠了欠身,正待回答,但有人比他更快。

“他姓凱文迪爾,”詹恩幽幽道,“政治價值自然不一樣——至少跟這個只混過事務官的毒販兒子不一樣。”

眼見堂兄發聲支持,費德里科有些意外,兩位鳶尾花對視一眼,眼中情緒難辨。

祭壇上安靜了一會兒,一時只能聽見懷亞記筆記的沙沙聲。

“很好,這就累積了不少線索。”

泰爾斯輕輕頷首,眼神略過詹恩和費德里科,一語雙關:

“現在看來,你們倆還是有點用的嘛。”

詹恩和費德聽見此話,頗有默契地錯開視線。

“此人不是自殺,是被別人滅口的,”馬略斯突兀地道,“作爲替罪羊。”

泰爾斯立刻轉身:

“托爾?”

只見“恐怖利刃”看着地上的小博特,雙目有神:

“我檢查過他的頸部致命傷,跟塞在他手裡的短刀匹配,但如果是自殺,刀口不會是這樣的角度和長度。而且那一刀手法熟練,偏偏這傢伙手上沒有練刀的繭子。”

懷亞聞言連忙湊上前去,掀開白布,重新檢查遺體,邊看邊記。

“具體的還要等警戒官和驗屍官的調查,但是……”

馬略斯看向衆人,給出他的結論:

“這刺客是被人殺害的——被一個強壯有力、擅長用刀的傢伙,從背後割喉殺害的。”

衆人看着小博特臨終前那難以置信的怨恨表情,齊齊一凜。

泰爾斯皺起眉頭:

“你剛纔怎麼不說?”

馬略斯微微一笑:

“氣氛沒到。”

泰爾斯挑挑眉毛,嘲諷道:

“謝謝。”

馬略斯恭謹鞠躬。

費德里科看着小博特的遺體,搖搖頭:

“我猜,這所謂的‘刺客’也是矇在鼓裡,被別的理由騙來乃至被綁來神殿的。他被滅口之後,就被丟在那祭司的遇刺現場,懷裡再塞封陳情喊冤的遺書。”

懷亞疑惑道:

“爲了什麼?”

“爲了希萊,”詹恩艱難地道,“爲了把她、她的朋友,以及我,扯在一起。”

卡西恩神情微變。

“爲了威脅,”費德里科適時地接過話頭,“拿詹恩的家人,他的弱點,來威脅他。”

“爲了刻意讓我們看見這一幕,並自己查出線索,想通關竅。”馬略斯補充道。

“這不是復仇書,”詹恩目光凝固,看向懷亞手裡的刺客遺書,“而是一封沒有明言的勒索信。”

泰爾斯神情凝重。

費德里科深吸一口氣,看向自己的堂兄:

“這是爲了告訴他……或者告訴我們:他們盯上了希萊,正一步一步地靠近她,而他們的每一步都是一個警告,直到……”

費德里科沒有說下去。

“直到我低頭讓步,束手就範。”

話音落下,詹恩痛苦按頭,他身形一晃,被旁邊的塞舌爾扶住纔不至於摔倒。

“就範?”

懷亞謹慎地道:“就什麼範?”

沒有人說話。

直到詹恩擺脫塞舌爾的攙扶,吃吃地笑出聲來。

“我現在相信了,堂弟,這大概不是你做的,”詹恩對上費德里科的視線,表情釋然,“你雖然可恨又該死,但不是你——那封遺書指向我的意圖過於明顯,以至於所有人都會覺得是你在對付我。”

費德里科沒有迴應他,只是幽幽回望堂兄。

“你還沒有那麼蠢……”

詹恩冷笑一聲,指了指泰爾斯:

“否則一旦被發現,這傢伙不會讓你好過的。”

但費德里科卻沒有半分洗脫嫌疑的釋然。

相反,他的臉上滿是猶疑和警惕。

“當然,反過來,我也一樣,也一樣……”

詹恩喃喃自語道:

“這不是我們在場的任何人乾的……”

“那是誰幹的?都刺殺到神殿裡來了,誰還有這樣的膽量本事?”懷亞忍不住問道。

但那一刻,王子侍從官突然注意到:

無論是泰爾斯、詹恩還是費德里科,三人的表情都無比凝重。

塞舌爾眯起眼睛,卡西恩紋絲不動,馬略斯則抱臂沉思。

大家都沉默了。

詹恩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給自己鼓足勇氣。

“告訴我,堂弟,來,望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他走近有些失神的費德里科,伸手按住對方的肩頭,嚴肅凝重,“以鳶尾花之名,你真的,真的,真的沒有向他們,出賣我們家族嗎?”

面對堂兄的質問,費德里科怔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他掙脫詹恩的手臂,偏過頭,不無艱難地道:

“我,我沒有。”

泰爾斯眼神一動:

“出賣什麼?希萊?”

但詹恩不肯放棄,他緊扣對方的肩膀,強迫對方看向自己:

“即便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

“我……我……我……”費德里科呼吸急促。

“在你自己也無法意識到的情況下?”

費德緩緩擡頭,似乎想要否認,可到了最後,還是無力搖頭:

“我……我不知道。”

詹恩怔怔望着他,嘆了口氣,搖頭放開對方,低頭撫額。

“當然,我到底在問什麼,你當然不知道了……”

費德里科低着頭,不言不語,表情似乎有些羞愧,又有些惱怒。

“詹恩!”

泰爾斯不得不出聲提醒他。

詹恩回過神來,不無惶惑地看向泰爾斯。

“泰爾斯,”他艱難地道,“是他,他來了。”

泰爾斯心中一沉。

“也許是對你的進度不滿,也許是對我們三人的妥協不爽,甚至是對整座翡翠城的現狀……”

詹恩艱難吐字:

“但他真的來了,親自下場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盡力不去感受內兜裡的骨戒廓爾塔克薩。

“不,冷靜,詹恩,”他試圖安慰對方,分析局勢,“他不可能事必躬親,頂多,頂多是下面的人在操作具體的……”

“那也夠我們喝一壺了!”

詹恩稍顯急躁,他在女神像下來回踱步,狠抓頭髮,兼之方纔鬥毆留下的狼狽形狀,全無南岸公爵的昔日英姿。

“而翡翠城經你們這麼一攪,財政、經貿、軍事、人手、盟友……不行,我的佈置全荒廢了……只憑借僅剩的手段工具,我擋不住他,也沒有足夠籌碼讓他忌憚……總不能把他兒子綁了……”

衆人不無心驚地看着這個樣子的鳶尾花公爵,惟有泰爾斯對此似曾相識:

爭鋒宴夜,那個在空明宮望臺上孤獨抽水煙的詹恩,有着同樣的眼神。

“詹恩!”

泰爾斯大聲打斷他。

“即便真是他,我也不會讓他得逞的,無論是翡翠城,還是希萊,”王子堅定地看着神色惶惑的詹恩,“我發誓。”

“也許沒有那麼糟,”臉色難看的費德里科也在幫腔,“我們還需要更多情報,以做確認。”

詹恩先是一怔,旋即冷笑一聲,似乎不怎麼相信他們。

“你,費德,你就是一顆棋子,什麼都做不了……至於你,泰爾斯,你連希萊都勸不——”

但話到嘴邊,詹恩卻戛然而止,臉色大變!!

“詹恩?”泰爾斯皺起眉頭。

詹恩咬緊牙關,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去找她,泰爾斯,派你最好的人手……不,不不不,不能帶任何人,就你自己,只能是你,你一個人,立刻去找希萊!”

啊?

泰爾斯下意識瞥了瞥左右。

“我剛剛說了,我已經佈置好了,希萊……”

“不夠!”

詹恩嚴厲凝重的眼神讓泰爾斯不由緊張起來:

“如果真是他們……我有預感,這不是他們唯一的一步,而他們還有更多底牌,還會有更多行動……”

“聽着,希萊不會有事的,他們傷害不了她,也不敢傷害……”

“不!你不明白!”

詹恩打斷了他,公爵無比焦急,引得其他人紛紛側目。

“我擔心的不是她,”詹恩看了看其他人,尤其是費德里科,但他一陣猶豫,但還是咬牙開口,“不止是……她。”

泰爾斯眉心一動。

不止是她?

那還有誰?

泰爾斯想起某個爲人開心扉的名字,以及它變成的那截嬰屍,頓感一陣不適。

“而如果,如果做下這一切的人,真的是他們……”

詹恩深吸一口氣,臉色冷了下去。

“你不知道……你是他們名義上的主人,你不曾與他們爲敵……所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們都能做出些什麼事……”

他幽幽道:

“……會用出些什麼手段。”

費德里科神色微變。

泰爾斯則疑惑不已。

“但我知道。”

只見詹恩鬆開王子,頹然坐倒在神像之下,表情呆怔,嗓音嘶啞:

“我……我知道。”

————

屍鬼坑道。

“他們沒告訴你嗎,”洛桑二世的聲音在黑暗的地牢中傳來,“我的異能很危險,而你的距離……太近了。”

幾步之外,一臉嫌惡的捏着鼻子,正踮着腳提着燈,專心致志避開地上的骯髒積水,沒空回答。

只聽血族殺手冷笑道:

“你就不怕再次中招?”

多伊爾終於找到一個相對乾燥整潔的立足之地,他盤腿坐下,把不滅燈向前推去,照亮滿身鎖鏈的洛桑二世。

“那就試試看啊。”

取下佩劍,不屑地對俘虜勾勾手指:

“來啊,再對我用一次異能。”

多伊爾拍拍劍鞘,深吸一口氣,幾乎要被下水道里的惡臭薰暈:

“這一次,我會克服它,無視它。”

這要求倒是罕見。

洛桑二世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若有所思。

“來啊,別手軟,拿出你最恐怖的本事啊。”

憋着氣,表情彆扭地看着殺手。

“而我會向你證明,我能戰勝它,”多伊爾漸漸習慣了周圍的惡臭,但依舊咬牙切齒,“作爲一個騎士。”

是麼?

是爲了證明自己?

爲了騎士的名譽?

倒也挺符合華金學生的身份。

一個比一個軸。

洛桑二世沉默了一會兒。

“其他的守衛呢?”

“給他們整了頓好吃的,正在外邊享受福利呢。”

聳聳肩,晃晃佩劍,一臉挑釁:

“來啊,異能呢?你還在等什麼?是怕了?慫了?縮了?哭唧唧了?”

多伊爾嘖聲搖頭,露出一個多伊爾家的招牌式可恨笑容:

“哦喲喲,我知道,是不是吃老鼠沒吃飽?餓了?”

下一秒,甚至從不知何處掏出一隻死老鼠,拈着它的尾巴,在洛桑二世面前晃來晃去,賤兮兮的笑容在不滅燈前來回。

但重傷難起的洛桑二世不爲所動。

他只是靜靜凝望着多伊爾的眼睛。

“你哭了。”

嗯?

多伊爾一愣:“什麼?”

一驚之下扔掉死老鼠,掏出哥洛佛的手帕擦乾淨手,然後低頭抹臉,可入手卻一片乾燥,臉上什麼也沒有。

媽的,被耍了。

於是他擡頭時惱羞成怒:

“草你——”

“那天,我們交手的時候,”洛桑二世幽幽道,“別人也許沒注意到,但我看見了。”

雖然身陷囹圄又身受重傷,但此時此刻,洛桑二世目光銳利,直指人心:

“你是流着淚,揮的劍。”

那個瞬間,生生一顫。

“你說什麼胡話……”

“有人以爲,我的異能是製造幻覺,”但洛桑二世不顧他的打斷,兀自繼續,語氣低沉,“但事實上,人們在‘邪祟呢喃’裡看到的,都是在他們身上,真實發生過的過往,是曾經的人生。”

多伊爾的辯駁戛然而止。

“告訴我,華金的學生,你又是爲了什麼,纔想要再看一遍……”

只見洛桑二世眼神一動,目光直射。

“你的過往?”

嘩啦!

猛地站了起來!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血族殺手,驚惶又憤怒,卻怎麼也止不住手上的顫抖:

“你,你……”

“用劍交談的人,更能瞭解對方。”血族殺手輕聲道。

多伊爾沉默了。

洛桑二世也不着急,只是靜靜等待。

但下一秒,就見多伊爾咬緊牙關,他起身揮臂,長劍出鞘!

唰!

“草你!”

隨着的失態咒罵,劍刃停留在洛桑二世的鼻前一寸。

劍尖平穩。

寒光四溢。

殺機凜然。

但洛桑二世紋絲不動,除了一截頭髮被劍風帶動外,連表情都沒有變化。

他那雙沉重晦暗的眸子,在不滅燈的光芒下,對上那對滿布血絲的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

“噗!”

長劍先是一顫,隨即垂落。

再也憋不住,彎下腰失聲大笑。

“哈哈哈,被嚇到了吧?”

地牢裡,多伊爾擠出扭曲的笑容,對俘虜抖了抖劍尖:

“嘿,我就知道你嚇到了!哈哈,配上不滅燈的光影效果,我這招自創的軍團十一式,就叫‘不滅跳嚇’!哈哈哈!就問你怕不怕!”

洛桑二世依舊錶情欠奉。

扶着腰腹,垂下了長劍。

“哎呀太好笑了……把老子眼淚都笑出來了……你這都不用異能……真的是嚇怕了啊……”

只見他笑得極度誇張,前仰後合不能自已,還伸手搓了搓眼睛。

“在騎士的世界裡,眼淚,常被視爲軟弱的象徵。”

在那不同尋常的笑聲,洛桑二世的聲音幽幽傳來:

“但是有人對我說過:倒也未必。”

興許是笑多了笑累了,多伊爾的笑聲漸漸弱了。

只見洛桑二世恍惚開口:

“眼淚,尤其是爲他人而流的眼淚裡,往往才蘊藏着一個人內心深處,最偉大的力量。”

無力動彈的血族殺手望向維持着僵硬笑容,時不時還發出笑聲,可眼中殊無笑意的丹尼·多伊爾。

“一個還能流淚,還會流淚,還知道自己爲何而流淚的騎士……”

多伊爾手中長劍微微一抖,映襯得不滅燈的光芒也隨之震顫。

“要比一個不怕流血,不惜流血,不在乎自己爲何而流血的騎士……”

洛桑二世輕嘆道:

“……更加難能可貴。”

的笑聲終於徹底消失。

過了好一陣,地牢裡只聽得見多伊爾的呼吸聲。

“哼。”

終於,冷哼開口:

“會對你說這話的人,自己就是個小哭包吧。”

洛桑二世先是一怔,旋即低聲承認:

“是的。”

“哈,我就知道,”多伊爾低着頭,撫摸着手中劍柄,心不在焉,“哭哭哭,就知道哭,運氣都被哭沒了……”

“確實,他會爲了最微不足道的人真誠悲憫,流下眼淚,”洛桑二世回憶着往昔,“因此,那些最微不足道的人……纔會爲了他,更爲了他那些曾真誠流下的眼淚……”

那一刻,殺手的感情無比複雜,既有惋惜,也有痛恨:

“流盡鮮血。”

多伊爾神情微變。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

“爲什麼。”

洛桑二世毫不在意:“不知道,也許這就是人吧。”

猛地擡頭。

“不,我問的是你。”

他冷冷質問:

“洛桑二世,你既然還記着華金的教導,爲什麼就非要爲非作歹,壞事做盡?怎麼就不能去做個好人呢?”

洛桑二世微微蹙眉。

多伊爾不解道:

“命運對你再不公也罷……爲了復仇,爲了爭口氣,爲了……爲了鬼知道什麼,真值得付出這樣的代價,把自己變成這個鬼樣子嗎?”

洛桑二世沉默了一會兒,笑了:

“誰說這是華金的教導?”

頓時一愣。

啊……不是嗎?

這話難道不是那個酒鬼糟老頭說出來的嗎?

額……那還能是誰?

正當多伊爾準備說些什麼來緩解尷尬的時候,洛桑二世又發話了。

“我試過的,試過做一個好人。”

血族殺手幽幽道:

“而信不信都好,這世上的大部分人,其實也都是好人……至少試過做好人,各種意義上的好人。”

洛桑二世眼神飄忽:

“而有些人……有些人甚至比好人還好,會讓許多人——像我說的,甘願爲之而死。”

比好人還好……

皺起眉頭。

所以很值得爲之而死嗎?

所以才值得爲之而死嗎?

所以就值得爲之而死嗎?

他把疑問藏在心裡,沒有說出口。

洛桑二世輕哼一聲:

“但是不管他們有多好……”

“他們都會變壞?”多伊爾輕聲打斷他。

洛桑二世頓了一下。

他望着多伊爾的樣子,笑了。

“不是他們,”血族殺手否認道,“變壞的,根本不需要是他們。”

多伊爾又聽不懂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死老鼠,嘆了口氣。

“胡言亂語,”多伊爾甩甩手,沒了攀談的興趣,索然無味地轉身離開,打算換個場合再練‘不滅跳嚇’,“沒膽子用異能就算了,本少爺纔沒空聽你嘰嘰歪歪……”

那一秒,洛桑二世瞬間皺眉!

“別。”

“嗯?”

百無聊賴地對着劍鞘口,準備收劍回鞘。

“別收劍。”

“啊?爲啥?”

“因爲你要靠它救命。”

“救命?”

救啥命?啥亂七八糟——嗯?

但僅僅下個瞬間,多伊爾就感應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怖寒意,如浪潮席捲,從他的背脊直襲上後腦。

這讓他渾身顫抖,汗毛炸開!

這是什麼——不等驚呆了的他多加思索,多伊爾的終結之力就不請自來,它們匯聚出一隻猙獰惡蛛,在意識中攀上他的大腦,蛛腳直刺他的靈魂!

【不行,丹尼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痛得表情扭曲!

隨着惡蛛收緊蛛腳,他的身體和精神像是突然沸騰的開水,在多伊爾意識到發生什麼之前,就自行動彈,逼他就地扔下劍鞘,前撲翻滾,又在背脊着地時雙手握劍,回手一揮!

只覺劍刃一震。

鐺!

多伊爾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電光石火,他堪堪防住這追魂奪命的一擊。

發生什麼了?

金屬的鏗鏘和手腕的震顫回饋到大腦裡的惡蛛,後者熟練地伸縮八肢,令他順勢起身,再用顫抖的手腕舉起長劍,面對敵手,擺出防守架式。

在劇痛中回過神來,呼吸急促。

有人,有人偷襲?

跟上次不同,這一次,他終於能在那隻惡蛛之外,感覺到自己的些許意識。

而他剛剛……活下來了?

驚魂未定,在蜘蛛的命令下,他強迫自己看向偷襲的敵人——咦?

多伊爾驚奇地瞪大眼睛:

他的眼前,除了仍舊被束縛住的洛桑二世之外,被不滅燈照亮的地牢……

空無一人。

敵,敵人呢?

看着空空如也的地牢,多伊爾驚呆了。

還有……外面放哨的大家呢?

敵人是怎麼進來的?

但僅僅下一秒,洛桑二世的高聲暴喝就讓他渾身一顫:

“左邊!!!”

那一霎,多伊爾大腦中的惡蛛瞬間動彈,逼着他以最完美的姿態扭胯、轉身、起架,拼盡全力守禦左側!

但就在轉過身的剎那,他才心寒地意識到:

來不及。

他的防禦架式還未成型。

而敵人的刀鋒早已抹上他的脖頸。

多伊爾驚詫地感受近在眼前的刀光。

鮮血暈出。

而他就是……來不及。

【不行,丹尼爾。】

臨死前的一瞬,眼前一花。

【你是少爺……叫人看見了,要羞死我的。】

淚眼模糊的瞬間,多伊爾既來不及後悔,也沒有多餘的情緒。

他只能勉強看清:

奪走他性命的,是一把形制古怪的單刀。

刀身狹長。

刀光凌冽。

而偏偏刀鋒……

反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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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戮絕第43章 魔法的餘燼第116章 登高第11章 婭拉的刀(下)第165章 王子不在第49章 卷末 泰爾斯·璨星,第二王子第79章 等第125章 背叛者的同盟第38章 地獄盛景第66章 你是誰?第116章 登高第113章 寂靜與黑暗第679章 瓶中非酒(上)第13章 巨龍的榮辱(下)第79章 等第19章 血族的真型(上)第159章 託羅斯·密爾第173章 三災同盟第80章 黑手第73章 銀影第101章 奔逃第21章 你的血,比較補第7章 無力第31章 賓客第30章 離開第155章 黃昏第11章 婭拉的刀(下)第115章 要笑第185章 光芒照不到的地方(上)第2章 有能者居之第144章 刑罰騎士第713章 二十八小時第143章 災禍之劍的戰鬥第647章 翡翠謎城(上)第42章 那個眼神第44章 浪漫的故事第29章 拖第84章 抓緊你的劍第5章 瘋狂的奎德第27章 不要嘛,會痛的第12章 價碼第648章 翡翠謎城(下)第47章 不以敵亡(下)第69章 小滑頭與阿萊克斯(下)第253章 廢稿第71章 綁架大公?第62章 歸途的迷惘第11章 王后、公主與命運(上)第119章 冬雷震震第673章 長期請假條第80章 準則第一條第683章 失鄉的河蝦第98章 亂起第110章 我家(下)第202章 獄卒第4章 鮮血譜就的樂章(下)第71章 衛隊之心第93章 改變命運的一夜第140章 衛隊之哀第67章 追逐第27章 逐聖第127章 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第74章 你終將失敗第21章 終結之戰(上)第687章 異降(上)第714章 黑目第96章 荒漠的威脅第86章 詭影第220章 頭鴉第8章 JC第17章 斷龍者(下)第76章 來者何人(上)第16章 巧合?第621章 大不易第701章 錯誤引導第65章 接頭人第84章 敬愛的先王,努恩陛下第629章 假設第673章 長期請假條第85章 絕日嚴寒第192章 真理之劍第617章 破碎的酒杯第72章 加入我們第30章 離開第25章 歸來第63章 熾血第25章 泰爾斯的秘密第51章 隕星者第111章 突入戰場!第647章 翡翠謎城(上)第10章 暴動第211章 長得好看第696章 計劃計劃第34章 泰爾斯與詹恩(上)第82章 我注視着你,我警告過你第11章 霧中王第1章 冬至第145章 不一樣的世界第115章 不會成功第633章 要塞之狼
第106章 戮絕第43章 魔法的餘燼第116章 登高第11章 婭拉的刀(下)第165章 王子不在第49章 卷末 泰爾斯·璨星,第二王子第79章 等第125章 背叛者的同盟第38章 地獄盛景第66章 你是誰?第116章 登高第113章 寂靜與黑暗第679章 瓶中非酒(上)第13章 巨龍的榮辱(下)第79章 等第19章 血族的真型(上)第159章 託羅斯·密爾第173章 三災同盟第80章 黑手第73章 銀影第101章 奔逃第21章 你的血,比較補第7章 無力第31章 賓客第30章 離開第155章 黃昏第11章 婭拉的刀(下)第115章 要笑第185章 光芒照不到的地方(上)第2章 有能者居之第144章 刑罰騎士第713章 二十八小時第143章 災禍之劍的戰鬥第647章 翡翠謎城(上)第42章 那個眼神第44章 浪漫的故事第29章 拖第84章 抓緊你的劍第5章 瘋狂的奎德第27章 不要嘛,會痛的第12章 價碼第648章 翡翠謎城(下)第47章 不以敵亡(下)第69章 小滑頭與阿萊克斯(下)第253章 廢稿第71章 綁架大公?第62章 歸途的迷惘第11章 王后、公主與命運(上)第119章 冬雷震震第673章 長期請假條第80章 準則第一條第683章 失鄉的河蝦第98章 亂起第110章 我家(下)第202章 獄卒第4章 鮮血譜就的樂章(下)第71章 衛隊之心第93章 改變命運的一夜第140章 衛隊之哀第67章 追逐第27章 逐聖第127章 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第74章 你終將失敗第21章 終結之戰(上)第687章 異降(上)第714章 黑目第96章 荒漠的威脅第86章 詭影第220章 頭鴉第8章 JC第17章 斷龍者(下)第76章 來者何人(上)第16章 巧合?第621章 大不易第701章 錯誤引導第65章 接頭人第84章 敬愛的先王,努恩陛下第629章 假設第673章 長期請假條第85章 絕日嚴寒第192章 真理之劍第617章 破碎的酒杯第72章 加入我們第30章 離開第25章 歸來第63章 熾血第25章 泰爾斯的秘密第51章 隕星者第111章 突入戰場!第647章 翡翠謎城(上)第10章 暴動第211章 長得好看第696章 計劃計劃第34章 泰爾斯與詹恩(上)第82章 我注視着你,我警告過你第11章 霧中王第1章 冬至第145章 不一樣的世界第115章 不會成功第633章 要塞之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