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朱顏靠在外婆牀頭迷迷糊糊睡著了，手裡還緊緊捏著爸爸媽媽的照片。夢中她見到了爸爸媽媽，爸爸媽媽朝她招手，她想跑過去，可是始終到不了他們身邊，跑得越快離得越遠，很快就看不到爸爸媽媽的影子了。她茫然四顧，發覺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之上，看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排成隊朝爸爸媽媽消失的方向走去，不斷有人從她身邊超越，彙集到前進的人流中，然後她看到了外婆，外婆對她說：“妞妞，外婆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說完也慢慢轉過身走進人流中，朝著荒漠的遠方而去。
“外婆，外婆，你別走！外婆……”朱顏朝著外婆大聲喊道，一下子就醒了。看著牀上躺著的老人，睡得如此安詳恬靜，朱顏伸出手慢慢地放到外婆的鼻間，沒有氣息了。
“外婆……”朱顏嚎啕大哭起來。
“怎麼了，朱朱?”衆人聞訊而來。
“外婆……外婆她走了……”
昨晚朱顏讓舅舅舅媽他們去休息，這段時間他們都辛苦了，就由她來陪著外婆。晚上外婆還和她說了一會小時候的事情，看著精神還好，後來就慢慢睡著了。沒想到就這麼走了。
外婆的後事很快就辦完了，郭琪琪一直陪在朱顏的身邊給她支持。
外婆的墳前，朱顏默立。
“外婆您太累了，好好休息吧！你放心，以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默默地鞠躬，毅然轉身離去。郭琪琪趕忙跟上。
回去的路上，郭琪琪問她：“朱朱，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朱顏：“我跟舅舅約好，下個月28號去蓮裡鎮，看了再說。”
下個月就是五月，五月二十八號，24年了。
“到時候我陪你去。”
“琪琪，謝謝你，這次多虧有你相伴，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最大的幸運。”
“你都說我們是朋友了，那就是應該的，何況是舉手之勞。我以後若有什麼事情，你還不得一樣幫我。”
“呸呸呸呸！你胡說什麼，你會有什麼事情，哪有這樣比的。”朱顏急道。
郭琪琪笑起來：“好好好，沒事，我們以後都好好的，行了吧！”
一個月後，朱顏請了假去蓮裡鎮。郭琪琪本來打算陪她去的，朱顏堅決謝絕了，她也沒有勉強，因爲有些事情畢竟要朱顏自己去面對。不過朱顏沒有拒絕她提供的車，自己開車去方便些。
蓮裡鎮，準確應該叫蓮裡經濟開發區，位於省城和S縣之間，地理位置特殊，交通便利，四通八達，除了公路，還有航運碼頭，九十年代初期把它規劃爲經濟開發區不是沒有原因的。經過二十幾年的建設和發展，蓮裡的變化是日新月異，以前的小鎮現在儼然是一座新型的現代化城市。工業園區廠房林立，街道寬闊整齊，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很有一番繁榮景象。
表哥開車和舅舅從H縣直接過來。朱顏和舅舅約好在蓮裡廣場匯合。
舅舅先帶他們去了公墓。
朱顏的爺爺朱光耀，爸爸朱強媽媽顏麗萍就埋葬在這裡。
今天是5月28號，24年前的今天，家人遇害。今天是他們的祭日，所以舅舅特地選在今天帶朱顏和表哥過來祭拜。
公墓很大，肅穆安靜。
五月底的天氣炎熱，太陽白花花地照在墓地上，可朱顏卻沒有感到熱，反而有一種冰冷的寒意從腳底升起。
朱顏和表哥把帶來的貢品和花束擺在墓前然後和舅舅一起焚香祭拜。
“親家大叔，妹妹妹夫，今天帶妞妞來看你們了，她已經長大成人了，大名叫朱顏，看到她，你們應該感到高興吧！”
“對不起，親家大叔，妹妹妹夫，又讓你們等了一年了，兇手還沒落網。”
“舅舅，你別這樣說。爸爸媽媽明白的。”朱顏勸慰著舅舅，“這麼多年舅舅您也付出了很多。”
“我付出的只是一點精力，卻沒有能力找到兇手。”顏榮海嘆氣道。“子健，妞妞，以前每年的今天都是我來，以後每年的今天就是你們兄妹來了，知道嗎？”
表哥和朱顏都點頭答應。
之前，郭琪琪曾經問朱顏有沒有什麼打算，那時朱顏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今天，站在爺爺爸爸媽媽的墳前，看著舅舅佈滿皺紋的臉和那一頭花白的頭髮，朱顏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麼，她暗暗發誓，一定要抓到兇手，以告慰爺爺爸爸媽媽在天之靈。
朱顏正在心裡默默祈禱，就感覺有人在朝這邊看，扭頭看過去，遠處有個男人也正看向這邊，他戴著墨鏡，看不清楚具體的長相，估摸著也就30來歲。看見朱顏看過來，他沒有迴避，而是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對，朱顏的感覺就是他肆無忌憚，對她充滿探究，好像在問：你是誰？
“爸，那人是誰，老往這邊看。”表哥也發現了他，首先發問。
顏榮海朝那邊看了看，“哦！是他呀！也是來拜祭的，每年都能碰到，有10年了吧？”
說著朝那人揮了揮手，算是打招呼，那人點點頭算是迴應，然後又看了朱顏兩眼，先一步離開。
等朱顏他們走到公墓門口的時候，只看到一輛越野車絕塵而去，車牌號是外省的。
上了車，舅舅帶他們去派出所。
這二十幾年，派出所的民警換了好幾茬，有的退休，有的調走，但不論怎麼變化，大家都知道每一年都有一個顏榮海的人到派出所來打聽他妹妹妹夫的案子破了沒有？從而也使得每一個到派出所的民警都知道發生在92年5月28日的慘案。
顏榮海每一年都報著希望來，得到的答覆都是，還沒找到兇手。
今天顏榮海帶著兒子顏子健還有外甥女朱顏又一次來到派出所。
派出所李所長接待了他們。對於顏榮海，他們也算是老熟人了。
10年前，所長還是剛剛分到派出所的一個小民警，一到這裡就知道了528兇殺案，後來又認識了顏榮海。
“老顏，來坐坐坐。我估摸著你也快到了，特地等著你。”李所長說道。
每一年顏榮海都是這天來，年年不落下。派出所人人都知道的，如果這一天顏榮海沒來，那才奇怪。
“李所，上個月老母親去世了，哎！她終是沒等到這一天。”顏榮海嘆道。
“老顏，節哀順變。我理解你的心情。”李所長有些唏噓，他明白顏榮海說的意思。
“臨走前，老母親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孩子們。”舅舅指了指兩個年輕人，“這是我兒子顏子健，我外甥女朱顏。我也一天天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如果……以後就讓他們每年來，今天帶他們來認認門。”
李所長看著兩個年輕人，最後把視線停留在朱顏身上。
“這是你外甥女?她就是那個留在現場，死裡逃生的嬰兒?”
“嗯！”
“啊！都這麼大了。”
當初，出於保護朱顏的目的，外婆和舅舅要求媒體在報道的時候不要提及現場倖存下來的嬰兒，所以新聞報道里只提到了被殺害的四個大人，但派出所和上級公安機關參與辦案的民警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孩子存在。
“是。選擇今天來，是因爲今天5月28號，整整24年了，是妹妹妹夫的祭日，以前孩子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就應該來。”
“老顏，我理解你的心情，這些年，我們一直都沒有停止對這個案子的偵破……”
“李所，我沒別的意思。”
“老顏，我明白……”
這時朱顏插話道：“李所長，作爲死者家屬，現場唯一倖存者，我想了解這件案子的偵破情況，可以告訴我嗎？”
李所長看著朱顏：“小朱姑娘，對不起，我只能告訴你案子還沒有破，其他的我不能多說，這是規矩。”
朱顏本來是想問問關於案子，警方掌握了哪些線索，有什麼新的進展?有沒有嫌疑人之類的問題，沒想到李所長一口就回絕了。
朱顏一下子就情緒激動起來，質問道：“過了這麼多年，案子都沒破，兇手都沒抓到，你們是不是早把它忘了，就讓它成爲懸案了?難道我爸爸媽媽他們就白死了？”
“小朱姑娘，你冷靜點。不是你想的這樣。當年發生這樣的慘案，是蓮裡的恥辱，也是派出所民警們的恥辱。這個大案在縣裡，省裡都是掛了號的。每一年派出所都要在不多的警力當中抽調人員專門調查這個案子，就是爲了早日破案。但凡有一點點新的線索都不放過，民警們跑了周邊以及省內和省外很多地方，每一次都是滿懷希望而去失望而歸。但是我們的民警始終都沒有放棄，就在今年，省裡下達指示，要求我們把積年案子儘早破獲。到時候將從省裡縣裡和我們區派出所抽調骨幹組成專案組，利用新的技術和手段重新對一些案子進行偵查。而5.28”特大凶殺案就作爲第一個。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的。”
“真的要成立專案組了嗎？”顏榮海的聲音裡透著激動，他又看到了希望。
“專案組在什麼地方？”朱顏問。
“小朱，你問這個沒用，就是你找到專案組，他們也是無可奉告。老顏，你們還是回家去吧！案子破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