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顏搬出去的事情,並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她是自己做主,並且悄悄進行的。
她回了一趟嚴家,把東西打包收拾了,直接送上了公寓,請了個全職的看護。她還要工作,不能全天候24小時守着向鬱森,就是這個看護,還是她費盡心力找的上次在醫院的那一個,當時就覺得很不錯。爲了照顧好向鬱森,顏顏真是盡心盡力了。
安頓好向鬱森,顏顏趕着去幼兒園接鬧鬧,這孩子以前沒上過這樣的學校,都是由保姆、保鏢,專人老師供着,到了現在這學校,怎麼能適應?
顏顏剛進了學校,就被校長叫去了辦公室。
校長愁眉苦臉,一臉嚴肅的訴說着鬧鬧的“惡行”,和同學不能好好相處,自私,什麼都以自我爲中心,這些還不算,每天不和同學們打架,感覺他就沒法好好過。
他老人家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大串,最後的中心意思是,孩子的教育要靠大家,不能光指望學校。
顏顏答應着,領了灰頭土臉的兒子回家了。
一路上,鬧鬧總拿那雙和母親一模一樣的眼睛偷瞄着顏顏,才三歲大的孩子,還懂的察言觀色了
。
小傢伙看出媽媽不高興,可也絕對沒有要大罵自己的意思。
見兒子這樣,顏顏索性停下了,決心和他好好談一談。
“鬧鬧,爲什麼和別人打架?”
顏顏這麼問,以爲兒子會說出什麼看不順眼、他從來都是這樣之類的話來——向逸辰在的時候,的確,這個兒子就是個寶。
可誰知道,鬧鬧小嘴一癟,睫毛煽動着,要哭出來的樣子,顏顏心到:不好。
這股感覺纔上來,那裡鬧鬧就哭開了:“哼……他們說爹地死了,說媽咪是*,他們該打!鬧鬧就是要揍他們!”
原來,是這樣!
面對兒子這個打架的理由,顏顏沒法說出一大堆早在心裡醞釀好的說辭,那是道理,可孩子打人,不是因爲他不講道理,他只是傷心。
大人傷心難過了,都會做出一些超出理智的行爲來,譬如她自己。她有什麼理由,教訓她才這麼點大的孩子?
“哇……媽咪,爹地呢?爹地是不是真的死了?”
鬧鬧撲進顏顏懷裡,哭着問出他一直想問的問題,他問舅舅舅媽,他們誰都不肯說。
顏顏嗓子眼如同梗了塊石頭,說話、出氣動一動都疼的厲害。
這麼小的孩子,她該怎麼告訴他那個殘忍的現實?
她只能把孩子抱在懷裡,強忍着心中的悲痛哄他:“沒有,當然沒有,爹地沒事。不管別的小朋友說什麼,鬧鬧記得,不要和別人打架,不然,媽咪和爹地都會不高興的,知道嗎?”
鬧鬧掛着眼淚點點頭,“那,那爹地呢?他到哪裡去了?爲什麼鬧鬧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
顏顏一窒,要怎麼回答孩子?她只能哄着孩子,也哄着自己:“爹地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鬧鬧乖,要和媽咪一起等着爹地好不好?”
蘇聽白站在顏顏家公寓樓下,將手機合上,低垂的眼簾裡暗潮洶涌。
等了有一會兒,公寓門洞裡的電梯叮噹一聲響。蘇聽白站直了身子,看三三兩兩很多人出來了,顏顏高挑纖細的身影走在人羣最後,格外的惹眼。
顏顏不是空着手出來的,她身上穿着休閒家居服,手裡拿着只垃圾袋,顯然沒有出來多留的意思。
蘇聽白想起他剛纔給她打電話,說想她了,她卻沒有任何迴應。現在她又是這個態度,難道是,想要反悔嗎?
顏顏走的近了,朝着蘇聽白笑了笑,“你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把垃圾扔了。”
說着便拎着垃圾袋從蘇聽白跟前走過,蘇聽白看着她走到垃圾箱旁,扔了垃圾又走過來,還揚起手輕輕拍了拍手掌,心裡那點皺褶竟因爲她的這個舉動而撫平了。
等到顏顏走的近了,蘇聽白伸出手,一把將她握住,顏顏掙了兩下,掙脫了。抱着胳膊,小聲說,“那個,我剛收拾的垃圾,手上髒。”
這個理由聽起來,倒也合情合理,如果顏顏現在不是正在替向逸辰照顧着向鬱森,他覺得自己還真有可能相信了。
“顏顏……”
蘇聽白叫住顏顏,毫不意外,她根本就沒有將視線轉向他,也許,她是不敢看他,但更大的可能是她壓根就不在意他。
自從打閆少康那裡知道了顏顏搬出嚴家,接來向鬱森親自照顧之後,蘇聽白就隱隱約約明白了——他先前和顏顏的那個約定,只怕她已經不打算遵守了。
但他不想問,如果一旦問出口,毫無意外,就剛好合了顏顏的心思。他沒那麼傻,儘管他如今的行爲就像是掩耳盜鈴。
“小白。”
顏顏突然停下來,看向蘇聽白,“我們……”
“啊,對了,突然想起來,晚上還有個應酬,因爲實在太想你了,所以才跑了來,現在……”蘇聽白裝模作樣的看了看腕錶,其實他壓根也沒看清是幾點幾分,“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
說着,一把抓過顏顏,一下子吻在她的眼睛上,雙手將她的包住。顏顏掙了兩下,卻被他摁住了,“別動,我又不嫌棄你髒。”
說着,他舉起顏顏的手放到脣邊吻了一下,“我要走了,等忙完這兩天,我再好好陪你。”
蘇聽白上車走了,徒留顏顏一個人站在路燈下。
有幾天沒見到蘇聽白了,今天他找到這裡來,她還以爲,他是來“興師問罪”的,豈料他什麼也沒說,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當什麼都沒發生?
分手的話,終究還是要說出口的。以前逸辰在,她還可以說是爲了他委曲求全,那麼現在呢?除了照顧好向鬱森和鬧鬧,她已經別無所求。
還有一點,她覺得,現在的她和蘇聽白在一起,對他其實是不公平的。
蘇聽白遠比她想象的要對她好,行事作風光明磊落,她並不配這樣的男人。
總是要分開的,她這輩子,只守着向逸辰,這是她和兒子的約定。
蘇聽白說有應酬,並不是託詞,事實上,今天晚上,他的確是有個很重要的應酬。
蘇嘯林最近已經漸漸將事業轉交到他手上,甭管這個兒子他滿意還是不滿意,終歸他活了一把年紀,就只有這麼一個血脈,家業自然還是要靠他繼承。
臨來這裡前,蘇嘯林叮囑蘇聽白要好好招待今天的這位客人。
林恪生,挺陌生的一個名字,也不知道什麼來頭。如今這個年代,多的是來自各方的勢力、財團入住,沒什麼好稀奇,可稀奇的是,蘇嘯林特意交待,這個林恪生,是有些“背景”的。
這話什麼意思?蘇聽白一點就透,因爲他們蘇家,也是有些“背景”的
。
進到約定的酒店包廂,林恪生已經到了。蘇聽白擡起腕錶看了看,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不由皺起了眉,這個可不像一般老大的作風。
心裡帶着疑惑,蘇聽白調整了表情走進包廂,堆滿笑朝向林恪生:“林老,聽白失禮了,居然讓您在這裡等着。”
林恪生沒說話,只對着蘇聽白點頭微笑算是招呼。
他正坐在茶几那裡,面前擺放着一整套紫砂茶具,身邊還站着個一身綠蘿色旗袍的女孩,皮膚有點黑,正專心致志的看着他泡茶。
林恪生顯然對於泡茶很有講究,一整套動作做來,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而且顯然不是擺擺花架子,蘇聽白站在那裡都能聞到陣陣撲鼻的香氣,惹得他這個只喝咖啡的人也覺得喝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恪生看了看蘇聽白,拿起一隻杯子,替他斟了一杯,做出個請的姿勢,“怎麼樣?蘇總,要不要嚐嚐?”
“那麼,聽白卻之不恭了。”
蘇聽白端起茶杯,很有喝慣茶人的樣子,林恪生意外的挑了挑眉。
“好茶。”
蘇聽白不緊不慢的喝了茶,淡淡的誇讚。
林恪生鬆了鬆肩膀,站起身來往餐桌走去,蘇聽白立即跟在身後,舉止恭敬有禮,大方得體,的確是翩翩公子一枚。
菜單是早就備好的,來這裡之前,早就打探好了林恪生的喜好,做生意嘛,要是這點準備都沒有,就太遜了。
上了菜來,竟是一桌齋菜,素淡可口,林恪生不動聲色的笑了笑。
這期間,黎陽一直在他身側站着,他沒介紹,蘇聽白也不好問。畢竟這關係,他也是混過來的,知道分寸。
林恪生嚐了些齋菜,兩杯素酒在嘴裡這麼一打滾,這纔看向黎陽問到:“玖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