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攤子的大娘聽見聲音,擡起身,果真看到一個破破爛爛的孕婦站在跟前,小臉兒髒兮兮,可憐巴巴的看着她。
大娘嘆了口氣,跟她招招手:“進來,坐一會兒,大娘這就只有前天蒸好的包子,包子剛蒸好,就打仗了,包子沒賣出去,你挑幾個能吃的吃吧!”
“謝謝大娘!”楚寧熱淚盈眶的走進去,坐在唯一完好無損的椅子上。
“哎……這場仗打的啊,死了太多人……”
楚寧端着大娘隨手遞過來的熱水,低着頭,一口一口的喝,思考該怎麼找到玄九。
發現她不吱聲,大娘趕緊轉身:“呦,大娘是不是說到你傷心事了?你挺個大肚子,還沒了男人,以後咋辦,想過麼?”
楚寧又喝了口水,收回神思,擡頭看着大娘:“沒想好,我男人死的太突然,我也不知道該咋辦了,大娘,我能在你這兒打個地鋪麼?我家都被燒光了。”
“我這小店兒,也沒有住的地方啊,大娘平時也不住這兒。”
“沒事兒大娘,我不嬌氣,兵荒馬亂的,只要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行了。”
最主要的是這個地方就在睿王府斜對面,她必須趕緊見到玄九才行。
“哎……那,行吧!仗纔打完,你要是不嫌棄,就在這鍋臺邊上打個地鋪吧,夜裡也暖和,再過一個月天氣熱起來就不怕了。”
“嗯!謝謝大娘!”
“你啥時候生啊?”
楚寧喝着水,瞄着睿王府門口,漫不經心回答:“還有一個多月了!”
“哦!那敢情好,大娘的兒子前兩年也戰死了,你把娃生下來,咱娘倆湊合過着。”
“大娘,你真是個好人!”
正說着話,睿王府大門打開了,出來一個侍衛,卻不是玄字侍衛!
楚寧眸色沉下!
“大娘,你這小店兒在睿王府邊上,當時燒的不嚴重麼?”
“嗨!我這小店兒有啥可燒的,鍋臺都是石頭的,鍋碗瓢盆都是陶土的,耐燒,就燒了些棚子,籠屜啥的,也好置辦。”
“呵呵,也是,我在前面聽說睿王府出面救濟百姓呢,有這回事麼?”
大娘看了楚寧一眼,抿了抿嘴,又向左右看看,才麻利的走到楚寧身前。
“大妹子,誰跟你說的啊?以後可別亂說了,睿王府現在都空了,睿王……”大娘指了指天上,又說:“睿王妃也……”又指了指天上。
楚寧懵懵的哦哦兩聲,低聲問:“那現在睿王府誰管呢?”
大娘來了八卦精神:“馮氏唄,這回馮氏可風光了,差不多接管了所有京城的事兒,聽說就要封攝政王了!”
楚寧低頭喝水,嚥下一口水才緩過來,儘量平靜問:“那睿王府以前的人呢?我聽說睿王府的人可不好收編。”
“誰知道呢,有腦子的都跑了,骨頭太硬的聽說都殺了。”
殺了!
楚寧手裡的水差點撒了,趕緊憋住一口氣,不讓自己發出怪異的聲音。
幾個穿黑袍的人從門口跑過,楚寧眼睛一亮,九鳳陰兵!趕緊站起身。
“大娘,我好像見到一個親人,我出去看看,一會兒回來!”說完,水杯放在就跑了出去。
大娘還有些愣:“看這動作敏捷的,懷的應是個兒子!”
爲了不引人注意,楚寧還得裝作孕婦,身後又跑來幾個黑袍人,楚寧正打算上去打招呼,先找到姐夫就好辦了!
“快點兒!寨主發了追擊令,夫人有難!”
楚寧這一腳剛踏出去,就硬生生停住了,臉色發白。
夫人有難?怎麼會有難呢?
楚寧也管不了那麼多,一把抓住一個黑袍人,急切問:“你們夫人怎麼了?不是在九鳳寨呆的好好的麼?”
黑袍人一愣:“你是誰?”
“我是你們夫人的閨中好友。”
寨主夫人確實出自京城大戶人家,有幾個閨中好友也是當然,當即黑袍人不覺有其他,就乾脆利索的交代。
“夫人聽說二小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就從九鳳寨出來了!現在被劫持了!”
楚寧手一緊:“被誰劫持的?”
“不清楚,兵荒馬亂的,什麼人都有!夫人你趕快回家去吧!”
楚寧鬆手,黑袍人快速跑了出去,楚寧傻呆呆的站了半天,轉身,回去。
她不能去找姐夫,姐姐現在生死攸關,姐夫不能爲了她的事情分心。
走回到剛纔的包子店,門口圍了很多人,人羣中還嘖嘖感嘆,唏噓不已。
楚寧眸色微動,兩步走到人羣中間,當即眼睛都直了。
包子店大娘被殺了!就躺在鍋臺旁的血泊中!發生什麼事了?
這種亂世,人命如草芥般脆弱,死個把人也就驚奇一陣兒的事兒,私語了一會兒,人羣慢慢散開,楚寧還站在角落。
她慢慢走到大娘身前,傷口在胸口,一刀斃命,大娘最起碼走的沒痛苦。
咣噹一聲,小店兒側面傳來輕微的響動,楚寧目光凌厲,拎起手邊的燒火棍,慢慢走過去,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鬼鬼祟祟的躲在碳灰旁。
楚寧緩緩屈膝:“餓麼?”
“餓。”
“姐姐給你包子吃,你告訴姐姐你剛纔都看到了什麼,好不好?”
楚寧笑眯眯的摸了摸小乞丐的腦袋,小乞丐單純的點頭,楚寧轉身拿了個乾淨的包子,放在他手中,他三兩下吃完。
“說吧,誰殺了大娘?他們都說了什麼?”
小乞丐嘟嘟囔囔,聽不太清,只能揪出來幾句能聽的話:“找人,找睿王妃,打大娘,殺大娘,找人……”
楚寧緩緩站起身,目光沉沉,果然是衝着她來的。
忽然,一陣奔蹄聲音傳來,楚寧一步跨到小店兒側面,用席子擋住,前面一隊快馬飛奔而過,有幾個留下,嘩啦拎起一副畫像。
“朝廷尋人!此畫中人,乃大奉一品王妃睿王妃!睿王妃曾多次救大奉子民於危難之中,是大奉的護國神女!現,敵國奸細在追殺睿王妃,如有知情者,速來衙門稟報,有誤睿王妃性命者,格殺勿論!”
叫喊完,侍衛將畫像貼在牆上,供所有人觀看!
楚寧轉身,瞬間消失在巷子裡。
畫像貼出,引起百姓圍觀,紛紛驚歎。
“這就是睿王妃,今天早上幾個外地人,也拿着睿王妃的畫像問過我呢!”
“那估計就是敵國奸細了!”
“是啊是啊,現在流傳一句話,得睿王妃者得天下,現在睿王府空了,各國都來找睿王妃了!”
“找就找,爲何非要追殺?”
“哎,這你就不懂了,睿王妃這次攪動京城局勢動靜太嚇人了,把幾國嚇到了吧,睿王妃手上那些奇怪的武器,簡直天降神兵!這樣的大才,不願追隨自己,那自然是情願殺了也不能留給敵人。”
“哦……原來是這樣,咱們老百姓算平靜下來了,睿王妃就不平靜嘍!”
楚寧聽完周邊人的探討,低下頭,挺着大肚子,慢悠悠的走開。
現在鳳歸掌握了京城局勢,他大張旗鼓的尋她,爲了什麼?
肚子裡沒貨,總忘記,不知不覺就走的快了,引起別人注意,她又不得不慢下來,順勢在牆根坐下,理理思路。
第一,鳳歸是真的想找到她,沈闊被他困了這麼久,怕是就要困不住,一旦沈闊翻身,沈氏和馮氏,又是一場博弈。出於這個考慮,鳳歸也會想到把她掌控在自己手上。
第二,大張旗鼓的尋她,是爲了震懾敵國奸細,也爲了告訴京城百姓,要保護她,更在告訴她:有人要殺你,躲在鳳歸的羽翼下,才能活命。
最後一點,也是楚寧最不願意承認的,鳳歸對她還有情,否則不會在這混亂不堪、雜亂無章的時候,還要分出精力爲她謀劃這一切。
現在滿城都在找她,該往哪裡藏?
楚寧收緊身上的衣袍,扶着牆,繼續往前走,遇到官兵就躲,遇到狀似尋人的人就藏,聽到外地口音也繞着走,一直走到傍晚,她停在一個餃子攤前。
這個攤位很特別,別的餃子不賣,只賣茴香餡兒!
是小豆包!
這一刻,她有種想哭的衝動,小豆包在用茴香餃子跟她聯絡!
她走過去,小豆包聽到聲音,轉身吆喝。
“客官裡面請!”
擡眼,稍愣,精光閃過,恢復正常!
楚寧眸色微動,小豆包笑呵呵的端着茶水給她倒上:“客官您稍坐,茴香餃子五紋錢一碗!”
楚寧點頭:“一碗。”
“好嘞!客官稍等!”
楚寧確定,小豆包認出她了,可她卻沒有與她相認,那就證明這附近有人!
垂下眼瞼,楚寧慈愛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慢慢思考,小豆包是自己的貼身婢女,馮氏控制睿王府之後這麼痛快的就把她放出來,意在引她出來。
好樣的豆包兒!很聰明!
小豆包將餃子端來,放在楚寧面前,楚寧擡頭,微笑:“謝謝。”
小豆包紅着眼圈,但是聲音依舊很脆:“客官慢用!”
又有人叫老闆,小豆包慌忙轉頭去應對。
她不能在這裡逗留太長時間,就快速吃完,把碗放下,吆喝。
“老闆,付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