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冷星雲緩緩睜開雙眼,發現魏雲裳正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我看你是個正人君子,雖然小女敬佩你這樣的人,但說實話,我們毫無感情,先夫去世後,我也不想再和別的男人有什麼牽拖,只求您讓我母女有處容身之地,青燈一盞,了之殘生。”
魏雲裳說得決絕,冷星雲也感無奈,自己這老光棍,今夜之後升級成有名無實的夫君,是什麼?還是光棍!
“好罷,我家在死亡沼澤以北,還有處山門,你就去那裡吧,我讓那邊的人,儘量不要打擾你。”
既然如此,乾脆將她送到雲霧川去,兩不相見,對兩人說不定更好,紫不與已將販運偷來嬰兒的基地,轉到了離狂風嶺更近的仙林坳,雲霧川也沒有什麼秘密,好讓對方探聽。
屋外傳來人聲,原來魏家怕婚禮上兩家面子不好看,直到第二天,纔將魏雲裳的女兒送了來。
“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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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面容極爲肖似魏雲裳的五、六歲女孩,一進門就衝進她的懷中,母女兩抱着痛哭,訴說離情,冷星雲悄悄退出去,反手幫她們關上房門。
“喚王七來……”
門外陳鵬正湊上來,一張老臉特別的猥瑣,冷星雲知道這老頭肯定沒啥正經話,不等他開口,打發他去找王七。這次自己的婚禮,他特別讓王七不要輕易露面,省得這雲霧門的寶貝疙瘩,被魏家看中,又起了亂點鴛鴦譜的心思。
“掌門師兄,您叫我?”
王七大道之途走得通順,整個人由內而外,顯出一種成熟的自信,配上他無敵的容顏,風姿更勝往昔。
“等會和我一道走,我去找林師,我們在煉器城分手,你把她們母女帶到雲霧川,好好安頓下來,她們要什麼,住在哪,都由她們自主。”
“是。”
王七答應下來,他的性格,不會太關心和修煉以外的事,這事交給他,冷星雲很放心。
等魏雲裳母女親熱完,冷星雲便再不停留,與王七帶着兩人,一路向東,在山都山轉乘獸船,到了煉器城。
“我往西去林師那裡,你們往北去雲霧川,就此別過罷。”
魏雲裳的女兒不知爲何,隨了母姓,名字叫魏晴,也是個美人胚子,躲在母親身後,一雙精靈般的大眼睛,正偷偷盯着王七亂看。
“是,掌門師兄一路保重。”
王七行禮作別,帶着母女倆,踏上一隻發往雲霧川的獸船,魏雲裳沒想到冷星雲如此成全她,臨別時淺淺一福,算做是無言的感謝。
冷星雲目送獸船北去,自己也轉道再度飛往林永的洞府。
“你來問我這些事,我也不懂啊……我做散修做了一輩子,沒法給你什麼建議。”
林永聽冷星雲說完安七玄和程胖子的事,無奈地揉着眉心。
“我只能教你,你一路衝到築基,活得比他們久,他們就爭無可爭了……”
這個辦法不就是當年老齊掌門的辦法麼,偷偷令冷星雲收購築基丹,爲的就是升上築基。這種辦法看似只要一築基,所有問題都能解決,但是如果像老齊掌門一樣,死在半路上呢?到時候安七玄有名分,程胖子助力多,各有支持者,兩邊勢均力敵,難道勾連外人,兄弟鬩牆這種戲碼,又要在雲霧門中重演一遍?在狂風嶺這種羣狼環伺的地方,一旦有事,只怕就會落得山都門的下場,被殺得現在連一個姓溫的都找不到了。
冷星雲心中暗暗搖頭,看樣子連林永都無法指引自己了。
林永何等樣人,立刻就察覺到了冷星雲的失望之情,他輕輕一笑,再度開口。
“我教你,你去問一個人,保準有答案。”
冷星雲希望重燃,趕忙追問是誰。
“萬事通!”
“他?”
“對,就是他。”林永笑着回道。“你也許還不瞭解他,他不止會寫那些地理風物,八卦雜書,他以前也是一腔熱血,最喜歡談論各家宗門的得失,鍼砭利弊,言辭犀利,眼光精準,這方面的見識,是沒得說的。只是後來得罪了人,才改寫些雜書餬口,沒想到反而一頭撞在鐵板上。”
“可他是萬莫寧的父親,程胖子的岳父啊……”冷星雲爲難道。
“你怎麼笨了……”
林永嘻嘻一笑,“你不是爲了求一個辦法嗎?可以換個說法,就說是別家的事,編個故事,求得一個答案就行了,哪用老老實實說是自家事呢?他被鎖在那裡,多少年了,還能和你對質不成?”
“對啊!”
冷星雲大喜,對林永真是感激不盡,千恩萬謝地告辭出來,迎頭正好碰到王七。
“咦?你怎麼來了?”
冷星雲奇道,王七一副急匆匆的模樣,全身被汗水溼透,看樣子是兼程趕路,十分疲累。
“王涫,王前輩,去世了……”
王七剛回雲霧川,就得到這個消息,怕冷星雲從林永這走了,兩邊十天半月碰不到,匆匆安頓好魏雲裳母女,就日夜不停,往這邊趕,終於在冷星雲正要出門的時候,把他堵在了門口。
“王前輩,死了,他不是壽元還沒……”
冷星雲心中一陣悲涼,趙良德遠走,司空烈受罰,如今王涫身死,不到十年,雲霧川周邊的人,整個換了一茬。特別是王涫,對雲霧門那是十分照顧,和這個老頑童多年來往,漸漸起了感情,他的身死,不能不說是件十分令人傷心的事。
“築基修士的壽元,也不是說二百年整,多一點少一點,十分正常之事。王七你匆匆趕來,不光是這件事吧?”
林永聽到外面動靜,也走了出來,兔死狐悲,他也面露悲傷之色。
“林師。”
王七上前行過大禮,他和林永之間,亦師亦友,感情非別人可比。
“是的,王涫死後,兵站坊的歸屬立刻引起爭議,如今王家幾個後輩,被其他的幾家勢力,逼迫得厲害,所以希望我們還有林師,伸出援手。”
“到了要還人情債的時候了……”
林永和冷星雲對視一眼,心中都很瞭然,兩人都受過王涫的幫助,冷星雲不用說,當年林永在雲霧川上遭紫緋遷怒,身受不輕的傷,是王涫出手救治,當時就被他用話拿住,承諾將來爲他家後人提供幫助。
“王涫這些年,到處奔走,爲的就是今日,提供幫助的,應該不止我們吧?”
冷星雲有些犯愁,自家的實力才幾斤幾兩,插手那裡的事務,只怕是螞蟻撼樹。雖說道義上,去是要去的,但是能真的提供幾分助力呢?
“這個就不清楚了,王家人沒說,只是一味要求你們快去,說晚了他們就頂不住了。”王七回道。
“那……”
林永低頭想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道:“義之所在,我們去!”
王涫的王家,以及他們佔據的兵站坊,在御龍派掌控的御龍國內,是一種十分特殊的狀態。按照宗法制來說,王涫這種沒有開宗立派資格的築基修士,連開創真正意義上的修真家族都不可能,比如雲霧門,以前就和御龍派是從屬關係,平時可能御龍派不會管你,但是一到戰時,一樣是要出人出力,無償幫御龍派賣命的。
現在的雲霧門也是一樣,如果紫玉門有事,一旦正式徵召,雲霧門一樣要惟命是從。王涫這種人,本來是必須依附在御龍某家宗門之下,纔有機會掌控一地,但是因爲兵站坊百年多以前,還是和天國兇獸爲鄰的窮山惡水,誰都不願意來,所以御龍派特別派了他來駐守,當時叫做兵站守備修士,所以他並沒有兵站坊周邊法度上的完全主導權,而是掛着一個兵站守備的職務,直接對御龍派負責,掌控此地。
隨着紫玉門的興起,野獸漸漸絕跡,這個兵站守備的職務早無存在的必要,而且這個類似執事之類的職位,根本也沒有私相授受的權力,所以王家想繼承王涫的基業,從道理上來說,是根本說不通的。
冷星雲和林永來到兵站坊,面臨的就是這種尷尬的處境,想幫王家後人延續基業,對他們這種地位的修士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林前輩和冷兄能來,王清萬分感謝,今日援手之恩,來日定當厚報。”
王家的新一代家主等兩人祭拜過王涫之後,迎上來說道。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王涫和人會面時,他經常坐在身後靜坐不語,默默旁聽,互相早就認識。
“哪裡話,是應該的。”
客氣一番,分賓主坐下,林永皺着眉頭,對當前的情況也十分發愁。
“王世侄,恕我直言,你們想守住這兵站坊,這勝算由何而來呢?”
事已至此,林永只得直言相問,不能說必輸之局,他和冷星雲也傻傻地往上衝吧?
“明人面前不說假話,是這樣的,我們王家按理來說,的確不能在兵站坊再呆下去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以御龍派之廣大,我們王家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一個職務的興廢傳承,還不是上面修士一句話的事?”
王清說話間,眼光似不着意地往冷星雲這邊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