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邪天……”
同樣衣衫襤褸的羅剎帝君羅梅，強忍喜極而泣的衝動，扛完每日必須完成的十三塊無比沉重的血石後，這纔不動聲色地返回骯髒無比的地窟。
“小，小主人……”
看着躺在自己用碎血石鋪就的破榻上的小鈴鐺，羅梅壓制了大半天的滔天喜悅化爲淚水，從僅剩的一隻紅眸中涌出。
“主人他，他馬上就會來了，馬上就會來救小主人了，小主人，您，您一定要撐，撐下去啊……”
邪天想要告知的舊識，便是這三位羅剎。
殺了鈴鐺的羅殤，是一定要告訴的。
但相比替師妹鈴鐺報仇，邪天最擔憂的還是鈴鐺的延續——小鈴鐺。
從紅裙口中得知羅梅帶着小鈴鐺，從下界羅剎獄上界之後，這種擔憂便一直存在。
讓羅殤驚心，讓小鈴鐺安心……
這，纔是他最後留名的真正原因。
借天衣之舉做到這一步，已經是邪天的極限所在。
“小鈴鐺，等九州界安頓好了，我便來找你……”
但想要讓九州界在這片天地安頓下來……
邪天低頭看了看發自本能開始警惕和防禦的邪體，血眸中掠過一抹幽冷。
邪體的反應只說明一件事，這是一片連他都不太有資格踏足的兇險之地。
連他都沒有，九州界何來資格？
“最好不會是你，神霄……”
瞥了眼還在毫無希望中接近邪崖的神明，邪天壓下心頭殺意，強迫自己不去想究竟是誰把自己最在乎的弄到了這片兇險之地。
好在，沒人死去。
這讓他多少鬆了口氣。
鬆了口氣的他，暫時放棄了對域外戰場氣息的探索，莫名感應施展了大半個時辰後，卻只換來一聲輕嘆。
“只能確定在此地，卻不知具體在何處……”
相比葬土對神唸的壓制，這片域外戰場的氣息，已然強到能夠影響莫名感應的程度。
想了想，邪天果斷放棄全力尋找九州界的打算。
“至少，先適應這片更恐怖的葬土再說……”
踩了踩紅得發黑的地面，感受着自腳尖侵入邪體的兇殘氣息，邪天將域外戰場，稱呼爲了更恐怖的葬土。
這樣，多少能爲他帶來些許熟悉感。
但讓他對葬土最爲熟悉、甚至在小屁娃口中能被稱作爲家的原因——葬土迷魂，卻不存在。
至少莫名感應中的範圍內，沒有葬土迷魂的存在。
只需想想葬土迷魂產生的原因，邪天就發現了此地的詭譎之處。
“這片葬土，葬了更爲強大的存在，按理應該誕生更爲強大的葬土迷魂，卻未誕生，只可能是……”
只可能是有更加強大的生靈，讓葬土迷魂根本沒有誕生的機會。
本能地，他就想到了二部修士口中，域外戰場存在的敵人。
“強到這種地步了麼……”
隨着暗喃，邪天自身氣息完全從這片天地消失。
連域外戰場散發的氣息都還未能完全適應的他，“慫”得之徹底，讓無定乾坤圖不由看向以邪天裝逼爲榮的射日弓。
“他爲你活生生地上演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一幕！”
無定乾坤圖：“……”
讓武商連四瞬都無法堅持的域外戰場氣息，只能讓邪天的邪體產生本能的警惕與防禦。
同爲九州界的瘋子，邪天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他甚至比正在生死中尋找機緣的紅衣等人做得更變態，借域外氣息磨礪自身的同時，還在探索這種氣息。
因爲在他看來，單單是理解這種氣息，就不啻於遇敵時的優勢……
“若能模仿，甚至操控……”
而三日後，他也清楚了這將是很少在他身上發生的漫長之事。
“包羅萬象，看似無比混亂，實則達到了一種無法言述的詭異平衡……”
這便是他對域外戰場氣息的第二感覺。
身處這樣的氣息之中，就相當於無時無刻都在和看不見摸不着的敵人進行着戰鬥。
即使莫名感應已經連續數千次地告訴他，這是一片無人區，他大可放心，但邪體本能的警惕和防禦狀態，始終未曾減少半絲。
到了這一步，邪天多少能明白，爲何強如問情殿仇家的絕頂天驕，強如天庭天子，在這片戰場也只能充當一個類似小兵的角色。
因爲他們在廝殺之外能夠做到的，或許也僅僅是帶着持續不斷的警惕和防禦，活下來。
他們能活下來，九州界的人呢？
即使能感應到九州界尚無大礙，但他無法控制的焦急還是涌上心頭，讓他放開了邪體內的一絲葬土迷魂。
這絲葬土迷魂出現在域外戰場的瞬間，域外戰場的氣息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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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來自氣息中萬象的滔天妒意。
這妒意彷彿在說，更強大的萬象都無法演變成葬土迷魂，你這個弱者憑什麼！
妒意如火。
域外如爐。
在葬土稱王稱霸的葬土迷魂，在域外氣息的瘋狂煅燒下，僅僅只存在了半個呼吸，便化爲虛無。
情況有些出乎邪天預料。
他猜到自己放出的葬土迷魂無法存在於域外戰場，並沒想到毀滅葬土迷魂的不是橫行此地的至強之敵，而是無法變成葬土迷魂的，萬靈死亡氣息。
“恐懼……”
“瘋狂……”
“嫉妒……”
“兇戾……”
“哀嚎……”
“不甘……”
……
品味着那半個呼吸間，葬土迷魂所釋放的複雜情緒，邪天輕輕呢喃。
“既不甘，那就反抗啊……”
輕喃剛落，他便放出了體內第二絲葬土迷魂。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絲葬土迷魂，蘊含着他一分心神於其中。
“你們不反抗，我幫你們反抗……”
無論是心神進入葬土迷魂所遭受的劇痛……
還是蘊有心神的葬土迷魂，被萬靈妒火、域外熔爐煅燒帶來的劇痛……
都無法讓邪天表情發生一絲變化。
與他內心因焦急而生的痛相比，這根本不算什麼。
“待這絲葬土迷魂，變成域外戰場的迷魂，我應該就能適應此地了……”
這是邪天自以爲的，瞭解域外戰場氣息的最快速之法。
而域外戰場的另外一個地點……
轟隆隆……
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讓萬里方圓，成了域外戰場氣息的真空地帶。
在真空地帶外，數十位傷勢不一、卻都釋放着不弱於天子氣息的軍士，正凝神打量被血肉之霧遮掩的爆炸中心。
“死了吧？”
“必須的，魔之自爆下，沒人能活！”
“嘿，新來的就是不懂規矩！”
“卻也是狠人，域外氣息只適應了三成就敢搶功！”
“他就是爲了儘快完全適應，所以才搶功的吧，畢竟殺一個同境之魔，就能徹底免疫域外氣息的侵襲與攻伐！而若殺的是那種魔……”
“想法是好的，行爲是可笑的，若真如此容易做到，我等又豈會……嗯？”
“嘶！”
……
血肉之霧散去。
傷痕累累、且失去一臂一腿的黍天子，從真空地帶艱難爬出。
當他爬出真空地帶後，並未遭遇到域外氣息的侵襲。
這讓這位書生天子眸中的痛苦，倏然變成了欣喜。
“成，成功了……”
從一干軍士震驚駭然的眸光中就能看出，他的成功來之不易。
但他的欣喜，並不全因自己在域外戰場急速的突飛猛進。
“你快，我也不慢，邪天，如今的你，應該還在和域外戰場的氣息做鬥爭吧，所以，你還是比我慢啊……”
摸了摸懷中微微發燙的異寶，手腳長全了的黍天子，拱手朝近百位同袍真誠致謝，隨後便朝邪天所在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