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在邪天身上，乃至於蒙在先鴻山上的，一層從來就未曾顯現過的窗戶紙，被捅了個碩大的窟窿。
這個窟窿之大，甚至可以將大半個九天寰宇裝進去。
但捅破這層窗戶紙後的先鴻山，非但沒有破開陰霾，光明大盛……
反倒被從窟窿中涌出的無邊陰寒，縈繞得更爲黑暗。
能夠感受到這種黑暗的，只有陸家人。
來自血脈的警示，讓他們有些無所適從，從靜室或屋內紛紛走出。
走出來後，他們就看到了漸漸變暗的先鴻山。
隨後他們又紛紛擡起了頭。
能讓先鴻山變暗的，只可能是從來沒有在先鴻山頭頂出現過的烏雲。
可惜，先鴻山頭上，依舊沒有烏雲敢出現。
發現這一點後，陸家人互視了一眼，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轉身回去，關門的關門，盤坐的盤坐。
恢復纔是關鍵。
至於讓先鴻山變暗的東西……
還不到他們操心的時候。
該操心的是陸老四和陸老五。
可即便是這二人，此刻也沒在糾結此事，甚至臉色都恢復了正常，被冷汗打溼的衣衫，也乾燥了許多。
只有當冷靜下來……
他們才又發現了另外一個新的問題，且爲之感慨。
鈞帝分身之所以會來先鴻山，其最主要的目的，便是陸鬆和陸傾二人。
按照鈞帝分身的說法，他是爲恢復二人所來……
但一直到邪天被浩女端出來，在客廳內寒暄良久的鈞帝分身，都未再提及此事。
所以，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種事需要陸家先開口……
爲何需要陸家先開口？
只因這種事陸家不僅要承鈞帝一個天大的人情，更要爲此付出天大的代價。
而鈞帝分身不提此事，就是爲了讓陸家先提代價，免得到時候討價還價。
但邪天的出現，直接讓這件大事，變成了根本無需商量的小事。
一個補天環帶來的，不僅是陸鬆和陸傾的恢復，甚至還有千餘本無希望復活的陸家人的性命……
“飛揚心頭，還是有陸家的。”
陸老五輕輕說了一聲。
陸老四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輕輕道：“你想過沒有……”
“想過什麼？”
“飛揚敢提這交易，鈞帝敢痛快地答應這個交易，意味着什麼？”
陸老五沉吟良久，搖頭道：“四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陸老四將自己沉思良久的猜測緩緩道出，“之所以痛快答應，是不是就意味着鈞帝不在意這場交易？”
陸老五聞言，眉梢微挑：“四哥是說鈞帝不打算遵守承諾？”
“不是。”陸老四搖頭道，“而是不在意這件事。”
“不在意？”
“是因爲他有其他更爲在意的事。”
“更爲在意的事……”
“若誅……邪刃說的沒錯，”陸老四直勾勾看着老五，“那這件事，應該是什麼？”
陸老五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但陸老四的話還沒說完。
“如此一來，就可以反推了……”陸老四聲音極低，低得如夢如幻，“提出這個交易的飛揚，是不是也知道對方不在意這個交易，所以才提出的？而他之所以知道，就是清楚鈞帝最爲在意的事？”
陸家的會客廳，因爲陸老四的話再次陷入鬼蜮一般的幽靜。
即使離會客廳尚有數百丈……
一直關注此地的黃二，也冷不丁地連打幾個寒顫。
在陸家當門房最大的好處……
便是想見誰就見誰。
即便他根本沒有資格去迎接猶如九天九帝的那種至高存在……
但躲在一旁看上一眼卻是可以的。
看完之後……
他對陸家的讚美便臻至巔峰。
但站在巔峰之上，他卻感受到了之前從未感受過的寒冷。
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未知的寒冷。
他很想去追索這種寒冷的來源……
但連先鴻山變得黑暗都無法看到的他，唯一能夠做的，便是打寒顫了。
整個先鴻山，似乎都因爲黑暗而變得清冷和蕭瑟……
唯獨那顆被陸家擢升到九天寰宇的星辰——九州界內，還能傳來一兩聲慷慨的吶喊，一兩聲暢快之笑……
但笑的，不只是從邪天身上感受到更爲勇往直前氣息的九州人……
還有清風。
清風是不會笑的。
魔妮兒卻能感受到始終和自己對峙的清風，笑了。
順着清風注視的方向望去……
那裡是九天寰宇。
想了想，魔妮兒雙眸微微一眯。
似乎這一眯，讓她的視線具有了更強的力量，使她看得更爲具體——
那是一座山。
即便在涉足過無數寰宇的她看來，依舊是一片頗爲廣袤的山。
“先鴻山……”
下意識地，存於她腦海中的三個字便跳了出來。
可她依舊不明白，清風爲何會笑。
“陸鬆陸傾，重傷瀕死……”
“人丁本就不興旺的陸家，陣亡三分之一有多……”
“將計就計，想通過我逼你出現的九天九帝，並未得償所願……”
“陸飛揚……你兒子雖然成功斬殺了種魔王，一身修爲卻盡失……”
“至於那枚補天環……呵呵，我也不認爲在陸家身處這種環境之下，他還能用在自己身上，所以……”
魔妮兒眉梢輕擡，看向清風。
“你笑什麼？”
清風依舊不想開口。
魔妮兒看得出來。
這種不想開口，完全出自對方根本不想搭理自己。
所以這個時候，魔妮兒反而想明白了清風出現的目的——
就是阻止自己再度掌控整個局面。
不得不承認的是……
因爲對清風的看重，魔妮兒對大局的放棄很徹底，所以清風的阻止也相當成功。
無需動手。
甚至無需開口。
只需往她身前一站……
隨便舞動一下小尖刀……
隨意展現一下命運之道……
魔妮兒所鋪設的一個大局，便被邪天摧枯拉朽地掀翻了。
這種成功，是完美的成功。
而完美的成功所對應的，自然是完美的失敗。
完美的失敗，可以簡化爲完敗二字。
當這兩個字出現在魔妮兒心頭時……
出自女性的，而且是出自瀚宇間最強女性的不可一世，便躍過了理智的高堤，接管了魔妮兒的意志。
瞬間……
從魔妮兒身上迸發的，屬於魔族有史以來最強魔皇的氣息，便讓跪在魔皇殿內的一干種魔王化爲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