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得像一張藍紙,幾片薄薄的雲層,像被陽光曬化了似的,隨風的浮游着。
王蠡擡頭望着天空細碎的薄雲,總覺得此刻的藍天更像一張繡着花朵的絲手帕。
之所以能有如此閒情雅緻賞景,只是因爲王蠡迷路了!
自從脫險後,王蠡就順着一條近乎乾枯的河牀順流而下,在上一世,看了許多求生節目,其中就有獨自一人在無人區迷路後如何自救。
只要順着河流往下游走,就有很大的概率進入文明世界,這就關係到一些地理知識,下游河流往往比較平緩,更適合人類宜居。
從日上三竿一直走到晌午,順流而下的王蠡別說遇到村莊城鎮,連大活人都沒看見一個,此刻他嚴重懷疑看的那些求生節目嚴重有作假的嫌疑。
四下無人,王蠡纔有能好好的捋一捋腦中混亂的記憶。
被自己奪舍的哥們,是大昭國的一位藩王,現年十七,正直弱冠。
幾日前,來往於封地雲州境內的一家商隊遭到一夥匪徒伏擊,商隊百餘人無一倖免。消息傳至雲州城,迫切在雲州大展身手的代王匆忙集結自己的八百親兵。
迫於宗藩條例,代王僞裝成爲了王府中的一名管事,在沒有告知雲州指揮使的情況下,浩浩蕩蕩出城剿匪。
誰料,平日裡拿着豐厚俸祿的軍官,在一通窒息般的指揮過後,近千名親兵被幾百山匪追着滿山亂竄,自己也在混亂中不知怎的死在了叢林之中。
作孽啊!
回憶間,一座城郭出現在王蠡眼簾,王蠡立刻在腦海中搜尋,知道了這是屬於雲州城兩座衛城之一的澤縣。
驅馬越過一條枯竭的河牀來到城門口,曾經重兵駐守的邊塞重鎮,如今連守城的士兵都不見一人,年久失修的城牆多處已經垮塌,牆根長滿了植被。
城門大開,門洞裡,放着一張椅子,椅子上躺着納涼酣睡的城門官,聽到馬蹄聲,強撐開眼皮瞅了一眼,翻過頭又繼續呼呼大睡。
提前打好腹稿,準備好說辭的王蠡懵了,即使雲州已經不再是大昭的戰略要地,但也沒必要如此敷衍吧!、
看來是要好好地整頓一下了,自己好歹是雲州的王,萬一哪天蠻子腦子抽筋,選擇繞道從雲州南下,最先倒黴的,就是自己這個高高在上的藩王。
帶着思緒大搖大擺進入澤縣城內,街道上三三兩兩的小販同樣無精打采的守着攤子。
“哎,聽說了嗎?玉池街的劉二帽,死了!”
“怎麼回事,那劉二帽不是常年在外經商,好像昨兒纔回的家,怎麼就死了?”
“聽我在衙門當差的二舅的姨夫透露,是劉二帽的妻子劉張氏,與人通姦,害怕被回到家的劉二帽發現,索性毒死了劉二帽!”
“不會吧,那劉二帽確實是常年不着家,平常連書信都極少捎回家,平時生活都是劉張氏爲人做針線賺取銀錢維持,而且對她那雙目失明的婆婆更是有應必求,不分晝夜的環伺左右伺候,如此一位賢良淑德的妻子,怎麼可能做出通姦殺夫,違背綱常的悖逆之事!”
“唉……起初我也實屬不信,但是我那二舅的姨夫親自抓的人,估摸着這會兒正在衙署審着....”
嗯....有熱鬧可看。
王蠡從街邊小販的交談中,大致聽懂了,就是一件丈夫長期在外經商,妻子獨守空房按奈不住寂寞劈腿,害怕事情暴露,毒殺親夫的案件。
王蠡還從未見過古人是怎麼斷案的,懷着強烈的好奇心,王蠡來到縣衙,穿過擁擠的吃瓜羣衆,擠到了前頭。
“招了,民女招了!”
身形還未站穩,王蠡就聽到了女子悽慘的招供聲。
“本官以爲你的嘴有多硬,非要上刑纔會招供,說,與你通姦之人是誰?”
“是……是……”
劉張氏啞言了,十五歲便嫁給了劉二帽,兩人成親多年,丈夫常年在外,自己更是一直不離身的照顧失明的婆婆,別說與人通姦,即使是除親人外她壓根就不認識別的男人。
此刻她悲哀的發現,自己連一個男人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可是不說出所謂姦夫,殘酷的刑法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面對酷刑,她唯有一心求死。
聽到身後左鄰右舍的指指點點,這位小娘子倍感屈辱,拖着遍體鱗傷的身體轉過身,努力舉起血肉模糊的雙手指向了低聲議論的人羣。
“是……是……”
顫抖的雙手在人羣中飄移不定,這些人她雖然才見過一兩面,但這些年來自己賴以爲生的針線活計,都是眼前這些不熟悉爲自己爭取而來。
她一雙血淋淋的手,始終在遊移不定。
就在劉張氏爲難之際,一張陌生的面孔出現在了人羣前方,一咬牙,指向了他。
“是他……是他……”
嗯?不是我,搞錯了,冤枉啊……!
反應過來的王蠡已經被幾名衙役堵住去路,一臉懵逼的成爲了姦夫。
“跪下!”
衙役見犯人居然敢不跪縣令,呵斥着便要動手。
“且慢!”
“我乃代王府管事,誰敢放肆!”
王蠡有些牙疼,這年頭吃瓜羣衆都這麼危險了?情急之下,王蠡搬出了原主出城時冒充的身份。
果然,代王府三字說出口,準備動手的衙役便偃旗息鼓,目光落在了案牘後的縣老爺。
“你說你是王府的幕僚,可有什麼憑證?”朱邵語氣平淡,之所以會在這澤縣坐了幾年的冷板凳,就是因爲得罪了人,被貶至此。
“大人若是有疑,可差人攜此信物到代王府驗證即可。”
王蠡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
朱邵點了點頭,一名衙役接過王蠡手中的玉佩出了大堂。
“王府管事又如何,膽敢在本宮治下犯事,即使是王爺親至,本宮依舊按律行事。”
在沒有確認對方身份前,朱邵也不按照‘流程’走,用了刑,萬一對方身份確鑿,帶來麻煩事小,連累年邁的苦主遭到報復,並非他所願。
“青天大老爺,您要給瞎老太婆做主啊,青天大老……!”
聞聲尋去,王蠡將目光投向了大堂左邊,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歲月的褶皺,剝奪了她對這個世界所擁有的色彩。
“老太且安心,本官食朝廷俸祿,讀的是聖人教誨,身爲百姓父母官,定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
朱邵也頗爲無奈,多年判案的經驗告訴他,堂下的六張氏不太可能是殺夫兇手,可整個案件矛頭都指向劉張氏,他也只能秉公處理了事。
如今劉張氏受不了酷刑,順便攀咬別人作爲姦夫,若是平常百姓還好,放也就放了,偏偏是位自稱王府管事的傢伙。
請神容易送神難。
頭疼……朱縣令此刻很是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