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淡定地狂躁了,翻了個身將鳳淺淺抱到腰上,惡意地狠頂了幾下,換來愛人難受地皺眉輕咽。
牙關緊咬,鳳淺淺瞪了他一眼,本意是制止,不料這時候天時地利人和都於他不符,竟從眼角眉梢流露出一兩絲春情。
這一眼,當真是色授魂予,渾不知身在何處。
洛夜有點飄飄欲仙了。他何德何能?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夫君,我……”清澈嘶啞的,一個聲音低低響起,帶着高潮過後的喑啞。
彷彿是感應到了他極端不穩的心態,帶着安撫的情緒。
洛夜猛地擡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所以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汗水順着下頷滴落至頸間,那份略帶激情的性感顯露無遺。
洛夜用疲憊沙啞的嗓子,問,“你剛纔說什麼?”
彷彿能夠感受他此刻心中的驚風駭浪,鳳淺淺伸手撫過他的眉眼,低低地又喚了一聲:“我叫你夫君。”
“後面那句!”洛夜神色激切道。
“我愛你……”嘆息般的聲音。扣住腰身的手猛地一緊,好似被鋼鐵般的大力鉗住,痛得她沉悶地哼了一聲。
身體被擠壓進柔軟的被褥之間,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進入,兩個人的契合度依舊好得驚人,洛夜身下動作不停,喘着粗氣吻過她的眉,她的眼,急促而又激動。
他的脣間溫度撩人,聲音裡有難掩的沙啞顫抖:“除了我娘,這個世上……你是第二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像是要哭泣一般喑啞難聽的聲音,卻令她心頭巨顫,莫名地感動。
攬緊了身上的人,攀附着他結實的肩,告訴他,今生緊密相依。
她還在這裡,她是他的妻,今生今世,永不變遷。
洛夜正在爲她改變,已然爲他打破了太多的常規禁忌。
僅因爲他錯愛了這麼一個來自未來世界有着不同任性思維的女人!
爲世不容,他卻從來不忌。
擡眼之間,對上一雙溫和縱容的眉眼,讓鳳淺淺只想封住這雙太過澈亮的眼睛。
不要看,求求你……不要看!
我纔剛下的決心,你不許再來瓦解我!
“阿淺,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愛你一如既往尤甚我命。”
讓洛夜爲他死,劍送到眼前,他可能連眼都不會眨,對那個人而言,愛他早就成爲了一種習慣,就像煙癮酒癮犯了一樣。
“洛夜活到今天的一半原因,是命長;另一半,則是因爲你的存在。”
驚才絕豔,真正的驚才絕豔!竟是被人畏如虎豹,就連至親之人都爭相隔閡背離。
阿淺,想必你心裡,其實寧可做一個平凡的繡花姑娘,日日漁歌弄清蕖吧?
阿淺,想必你心裡,也是……寂寞的吧?
所以,但凡有人對你好一點,你便會十倍回報於他。
他洛夜……是不是也在其中之一呢?
他笑了,其實所謂的恩愛情仇,他最不喜周旋期間,雖然生於中原,長於中原,他卻最喜歡的是西域烈酒,飲馬長河,黃沙烈烈,長河落日,所有大氣磅礴的事物,縱酒高歌也好,揮劍決吟也好,怎麼痛快怎麼來!
他也喜歡炙手可熱的權勢,與天比肩的尊崇,他也曾踩着萬千生靈奮進,也曾踏着一地破碎血腥登上高位,有人稱他功高蓋世,也有人稱他狼子野心,這一切他都不在乎!不後悔!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最初的願望,其實卑微孱弱的可憐:不過是爲了讓那個踮着腳在鳳府裡高牆深院中張望的小女子,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得更高,更遠而已。
情知危樓高百尺,更上一層臺階,則進不得,退不得,如空中
蛛網般搖搖欲墜,他卻一意孤行。
終到了如此境地。
但是,不後悔,不害怕,只因爲——
“阿淺,你的意志,即爲吾之劍之所指……你要永遠記得這句話,我是洛夜,更是保護你的那一柄劍!我要你永遠站在我的高處,不再瞻前顧後,你懂嗎?”
有些人的寵,不是侵奪佔有,不是自私禁錮,而是徹底地憑風託舉,放縱他青天白日的自由。
鳳淺淺不懂,就連洛夜自己,都未必懂。
什麼是情,什麼是愛。
亂世間命如浮萍,其實遠有許多事情比情情愛愛珍貴。
哪怕最後的最後,是真的就此弄瞎了一隻眼睛,殘了半邊臉面,都無妨,他可以戴着面具繼續行走人世間,煙火繚繞處沒有他的蹤跡,但是午後斜陽處,卻總能在溫暖的地點看到他的身影。
腿上的傷,並不影響他的武功發揮,像他這樣的人生性忍耐力強,痛覺神經也比一般人遲鈍,以前練功夫的時候還刻意腳踩刀尖,過火焰山,只不過這一次是換成真的了。 шшш☢ ttκǎ n☢ co
鋼骨卡在膝蓋骨與腳踝之處,着實疼痛異常,最初的時候,僅僅是行走幾步,他就會累得冷汗虛脫,但是現在已經漸漸地好轉起來。
上百步,上千步……一年,兩年,等到傷口完全癒合,碎骨頭全然長好,自然而然,便能拆卸了那根讓他生不如死的東西,他在猶豫,取下的時候要不要將那玩意兒熔成鐵水再一舉喝下。
恨透了,真他媽是恨透了。
一輩子都沒這麼窩囊過。
坐在木質輪椅上,忍受太后的驚濤駭浪一般的震怒,承受無數人匪夷所思的目光,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只能像個廢人一般,被人推着進進出出,不能跑,不能跳,成天四十五度看了天,又四十五度看地,脖子都要僵硬得不行。
每到這時,他就會沒來由地感慨,當初還是自己託大了。
想不到那包火藥竟然如此厲害,連他事先得到消息,又設好了假死的局,第一時間身形沒入山道一側,都沒能躲過那驚天動地的一次大爆炸。
巨石轟然倒塌,封閉了整條通道,他的腿也因此砸傷,身體陷進石頭縫隙裡,卡住動彈不得,眼睛被石灰岩的碎屑濺到,傷了瞳孔從此色澤黯淡,左半邊臉又被割得粼粼道道,支離破碎。後來大夫一檢查,說是眼睛的關係,半邊臉部神經因此受壓迫,可能會危及整個面部,從此以後怕是表情艱難,換句話說,也就是罹患了面癱症。
這回是真正地癱下來了,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撿回了一條命,又等到了阿淺的救援,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每天開始對鏡練習,要怎麼才讓自己的表情稍微顯得正常一點,不至於讓人看起來很詭異。最初回到府裡的時候,負責服侍他的那幾個小丫頭,都是一看他的臉就嚇得兩眼翻白,當前那一個,氣都不帶一聲喘地暈過去了。
後面那些也是手持托盤,兩腿抖呀抖的,就差沒給爺跪下了。
他嘆一口氣,揮揮手叫她們退下。
自此以後,他的生活中多了一樣物事。
鏡子裡的那個男人,右半邊臉上是令世人驚歎的英俊貴氣,宛如從西方油畫簡史上走下來吸血夜伯爵,邪惡而又冷峻;左半邊臉上戴着一個藍黑麪具,玄鐵打造,上面描金的線條華麗詭異,冷色調相互勾勒,宛如某種湮滅於世的圖騰。連最強烈的陽光照耀在上面,都無法折射出光芒,這個男人從此只是一個鬼影,連名姓都變得不再重要了。
“阿淺,我是不是變醜了?”有一天,他忽然很有心情地開她玩笑。
鳳淺淺正在給他整理衣冠的,聞言擡頭看向他的眼睛,笑了笑,手指撫上他的
臉頰,“在我心裡,你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若是聽到有人說你醜,不論是誰,儘管告訴我,阿淺去親手挖了他的眼珠子!”
那股子狠勁啊。讓他心裡忍不住顫了顫。
唉,太認真的孩子,逗起來就沒那麼有意思了。
到哪裡去尋這麼一個可供調戲的孩子玩兒呢?他開始托腮思考,最好是跟阿淺小時候一樣,又乖又可愛又粉嫩又漂亮的那種,可是,這種娃兒可遇不可求,只怕是再也尋不見了。
以戰成名,以戰身死人手,這是史書給他的最精準的評價。終成一代名將。
剎那酸楚:“謝謝你。”
對洛夜而言,要動斧鉞刀兵,或許很容易,但要出鞘的劍收回來,卻實在難於登天——終是自己欠了他。
那人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揮手道:“洛玥與我已經恩過相抵,他塑我平生,我爲他打下半壁江山,臨到頭來挫骨揚灰,我不怪他。”洛夜的聲音透着從未有過的溫柔強勢,“只是從那一刻開始,這世上不再有洛夜!這個洛家賜予我十數載輝煌的名字,便同洛夜此人,一道殉葬了罷。”
鳳淺淺心中的震撼不可言喻,他那個桀驁不馴的洛,一旦做出某種決定,那便真的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了。
洛夜這個名字,煥發過那樣耀眼的光芒,劃時代一般的異彩,竟然說割捨就割捨,如棄之敝屣。
說不出是難堪,還是難過?
“阿淺,你已經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你仍舊在愛我,哪怕我不堪如斯。”洛夜面上,早去了那一臉死相,飛揚跋扈地劍眉,眸中神彩熠熠。
只聽他緩緩道:“我想說,我是多麼感謝命運讓我遇見你。”
不久後的某一天早上,天氣晴朗,鳳淺淺溜溜達達進了他的房間,神色頗爲詭秘。
“對了,洛,你平時應該不會再用洛夜這個名字了吧?”
洛夜絲毫不知厄運來臨,“怎麼?”
“我給你取個名字怎麼樣啊?”鳳淺淺變戲法似的從身後嘩啦啦變出一個銀筒,銀筒裡插着十幾根削好的青蔑竹籤,上頭綴着翡翠鈴鐺,一甩之下叮叮噹噹作響,他笑嘻嘻道,“這裡面都是我精心準備好的名字,特意查了一個晚上的書籍,就爲了找一個吉慶的,合着你抽一個吧。”
洛夜挑了挑眉,阿淺盛情難卻,而且那兩眼的晶晶亮,是個人就無法抵擋,不過爲什麼這麼純潔的阿淺,他會覺得像只銀毛狐狸啊?
有陰謀?洛夜摸了摸下頷,將信將疑地抽了一個:王富貴。倏然有種天打五雷轟的感覺。
鳳淺淺繼續晶晶眼:“洛,你喜不喜歡?”
洛夜只覺得自己貴公子的格調正從雲端跌入土裡,還被人狠狠踩着蹂躪了幾腳,整個一面目灰黑,這種自降規格有辱門楣的感覺……
“洛?”眨巴眨巴,晶晶眼頃刻淚化。
洛夜:“……”
連忙撫摸順毛,乾笑兩聲,“不錯,真不錯。”頓了頓,“挺別緻的。”
真的?!“阿淺臉上大放異彩。
不知爲何洛說到”別緻“二字,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錯覺?
洛夜道:“辛苦阿淺了。”腦子攏共就這麼多,還殫精竭慮做這些事!
“不辛苦不辛苦!不用謝我了啊。”笑臉盛放,飄然遠去。
事實證明,任何沒說出口的攻擊對洛小王妃都是無效的。
隔天,鳳淺淺,納悶地瞥了對方一眼:“洛,我怎麼覺得你從接受那個名字開始……面癱重了。”
“哦,有嗎?”面癱君渾然不覺,“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我叫這麼個爛JJ的名字,洛就笑不出來啊?我這樣挺嚴肅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