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思鄉

和夢孤城告辭的這場談話告一段落後,狄飛驚很有自知之明的選擇了離開,今天這場談話的結果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但對於兩個談話的人來說,顯然他們都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狄飛驚沒有拿到他的報酬,儘管一份唾手可得的豐厚報酬已經擺在他跟前了,但他卻放棄了,而夢孤城也是一樣的,原本他已經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甚至連計劃方案都想好了,但臨到頭來他卻發現,自己欽點的這個最佳人選似乎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個人。

狄飛驚在離開之後沒有和雪見聯繫,也沒有選擇返回惡人谷,此時的他突然間有了一種思鄉的渴望,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感,這種感覺在過去幾天不曾有過,在段譽跟他割袍斷義的時候也不曾有過,但是在這一刻卻突然間自心底生出,讓狄飛驚想要忽略都難以迴避。

是啊,他離開凌霄城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有了一種想要回家看看的衝動,儘管凌霄城對他而言,並不是他的家鄉,他只是出生在那裡而已,這種出生帶有系統的隨機性,而狄飛驚對凌霄城也從未有過家一般的感覺。

但爲何此時這種思鄉的感覺分外的強烈呢?

狄飛驚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當他看向了惡人谷的遠方,彷彿一眼就洞穿了遠在幾個城市以外的那座聳立在雪山中的城市。

狄飛驚邁步前行,他的心中並沒有裝着那許許多多的思緒,就好似一葉孤舟一樣,輕飄飄的就隨着空寂的道路,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而在另外一邊,夢孤城和狄飛驚分開之後,他一臉心事重重的朝着一夢孤城公會走去,這次從外面回來他一方面是來找狄飛驚商量和仁義天下公會的委託,一方面也要處理公會其他事務。

當夢孤城一路走入到公會領地的時候,很快就撞見了早已等候多時的小泉。

“老大,你……回來了?”

小泉左顧右盼沒有看到狄飛驚的身影,此時他的心中不禁產生了兩個想法,第一個想法是狄飛驚難不成被老大打發走人了,而另一個想法則是狄飛驚又被老大委以重任,已經即刻赴任去了。

小泉猜不到這兩人會面的結果,只能將心中的想法壓了下去,但其實他這會的內心是極不平靜的,要知道這還是他在加入一夢孤城公會後的幾年中以來頭一次見到夢孤城爲了某個人選擇親自出來迎接,就算是公會裡那些掛名長老席位的公司大佬也沒這種待遇呀。

在夢孤城和狄飛驚離開公會領地的這段時間裡,小泉的心中也早已轉過了十幾個彎道,他一方面在思考着今後對狄飛驚的策略,而另一方面也在思考着他未來身處公會的處境,小泉可不敢忘記,狄飛驚是湮滅帶到夢孤城跟前的人,這麼一個人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匆匆流失,這就意味着今後他還得繼續看湮滅的眼色行事。

雖然是棋差一招,同時也是形勢逼人,但小泉的心中卻未必會甘願認輸,同樣的他也相信就算狄飛驚這個毛頭小子對他既往不咎,但湮滅卻絕不會浪費落井下石的機會。

因此,小泉在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可以說是把他所能夠想到的陰謀詭計、險惡勾當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並且確定了下來了他今後打持久戰的作戰計劃,但這份作戰計劃並不是用來對付湮滅的,而是用來對付狄飛驚的。

小泉跟着夢孤城朝着公會裡走去,一路上兩人一句話都沒有,小泉原本想要藉着一兩件公會裡無足輕重的事情來打破平靜,但他很快就看到了夢孤城那不善的神態,這不禁讓他的心中一動,立刻意識到夢孤城和狄飛驚兩人的談話過程並不順利,而狄飛驚沒有一同跟來自然也就有了第三種可能,那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這種可能無疑是讓小泉非常欣喜的,要是夢孤城真那麼看重狄飛驚,同時這其中又夾雜着湮滅這層關係,那他小泉想必今後在公會的處境可就不太妙了,而且就小泉和狄飛驚此人的相處,要說起來狄飛驚這人不好矇騙卻又同樣容易受到影響,以湮滅的性子和爲人,難保狄飛驚不會被他所利用。

但這會,小泉無疑舒心了不少,儘管答案並沒有真正出爐。

“前線打的怎麼樣了?”

突然間,夢孤城問起了懸空寺那邊的戰鬥,砍二獲得夢孤城委託的兵權後立刻就調動了至少七成以上公會裡的好手,在不到三天的時間裡,在懸空寺和仁義天下公會的敵人狠狠打了不下七八場戰鬥,隨着傳回的捷報和公會頻道里玩家們興高采烈的議論聲,不用說也知道,砍二通過這幾次大捷不僅俘獲了不少的人心,同時也漸漸的開始跟湮滅、小泉二人形成了一夢孤城公會中相互制衡的三角關係。

這種三角關係是夢孤城願意看到的,以前砍二沒什麼權力,而夢孤城也不太敢給他權力,這種考量是多重的,這裡就不說了,正因爲如此,砍二始終都在公會裡低上其他兩人一籌。

但是砍二卻又是一夢孤城公會中真正的統兵元帥,幾乎每一次一夢孤城公會對外戰爭都是他出面打團,即使湮滅都很少親自出戰了,所以夢孤城對砍二也是分外的倚重,但是這種倚重卻並不能化爲同樣的信任,因爲以前也說了,正因爲夢孤城凡事都要親力親爲的性格讓他很難信任任何人,從而只會更信任自己。

“砍二和兄弟們很賣力,仁義天下公會在正面戰場上討不了什麼便宜,但是砍二也難以寸進半分,畢竟再往前就是伏犀鎮了,玄武侯就算再不會玩遊戲,也不會讓自家的領地從自己的手中流失掉的。”

小泉的這番話說的可謂是面面俱到,夢孤城聽後只是略微的點了點頭,當初選擇將戰場放在懸空寺而不是舞陽城或者天龍門就是砍二的提議,這個提議得到了湮滅的支持,如今看來,帶領兄弟們打出去而不是龜縮回來被動防守是正確的,不管檯面上的戰爭能夠打到什麼程度,眼下的局面無疑對一夢孤城公會更有利,而且夢孤城還清楚一點,那就是隨着戰事的持續進行,就算玄武侯不在乎,他手下尤利西斯等人不在乎,但是連番吃敗仗玩家們可不會不在乎,到頭來還是能夠逼迫玄武侯做出退讓的。

當然了,關於退讓這一點夢孤城也只是在自己心中想一想而已,卻不敢奢求,因爲他同樣相信,就在臺面上勝敗產生的同時,玄武侯必定也在背地裡做着很多的事,他那商業天才的頭銜可不是白來的。

想到這裡,夢孤城又不禁感到有些煩躁不安,而原因自然還是因爲狄飛驚,其實此時想來,夢孤城多少還是有些後悔,儘管他對狄飛驚的期望很高,覺得他就是自己心中的那種人,但就算狄飛驚並沒有達到自己心目中的最高要求,他也不應該放他離開的。

狄飛驚並沒有回到凌霄城,而是在半路回了頭,之所以回頭是因爲他並不是一個絕情之人,哪怕他人對他絕情,他也做不出這種事,當然了狄飛驚回頭不是爲了段譽,而是爲了雪見和郭靖。

雪見和郭靖算是他在離開凌霄城後僅存的兩個朋友了,當然了,即使在狄飛驚心底認定他們是自己的朋友,但實際上也是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的。

狄飛驚首先跟雪見取得了聯繫,也隱晦的向她透露了想要返回凌霄城的心思,不過由於不是用的語音聊天,所以雪見並沒有聽出來狄飛驚有多少心灰意冷的那種感覺,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畢竟狄飛驚在一夢孤城公會可算是有了一點積累,爲何這時候卻要離開了呢?

和雪見的交談可謂是稀疏平常,狄飛驚和雪見之間有很多的隔閡,性別是一回事,人生經歷是一回事,畢竟狄飛驚缺少和妹子打交道的經歷,同樣的,當狄飛驚面對雪見的時候,他聊的最多的還是委託和武俠中的人物故事,很少有真正聊起兩人之間的話題的。

所以在關閉了跟雪見的聊天框以後,狄飛驚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因爲他發覺,其實他根本不必給雪見發這消息的,因爲對方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言談中一點挽留他的意思都沒有,同樣也不去問他爲何要離去,只是感到可惜,這種可惜和同情、憐憫是一個意思,雖然不能說就是自私充斥在其中,但狄飛驚還是通過這個談話讓兩人之間的關係進一步疏遠了。

或許,原本就沒有什麼關係存在,自然也就沒什麼好疏遠的。

而狄飛驚在關閉雪見的消息後,很快就和第二個人取得了聯繫,這個人自然就是郭靖了,郭靖算是狄飛驚的第二個朋友了,而且當初通過那種xíng shì zhǔ yì——握手來成爲了朋友,對狄飛驚而言,這種方式儘管遙遠,但卻更加的真實。

然而當狄飛驚一個消息發到了郭靖那裡後,隔了許久消息纔回傳過來,只有四個字。

“不是本人。”

看到這四個字,狄飛驚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就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能夠成爲一夢孤城公會金團主顧的,必然是打土豪了,就算不是神壕,但也絕非狄飛驚這種身份立場的人。

看到這個回覆,狄飛驚倒是並沒有多少感到惋惜的地方,畢竟黑金事件的處理結果一直都是狄飛驚心中的一道坎,這道坎讓他很不舒服,儘管他也知道人生中不可能事事都追求完美,況且有些事真的要發生了,作爲人來說,想要忽視、迴避的心態反倒是要比查明真相更加的迫切。

在狄飛驚再度關閉了和郭靖的聊天后,他覺得自己可以離開了,因爲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其實他之前也可以不給這兩人發消息,畢竟本來就沒多少關係,但如果他就那樣一走了之,就算別人不在乎,但狄飛驚卻邁不過自己心中的那道坎,而在他得到了答案之後,儘管這個答案也同樣不令他滿意,但就如同上面所說的那樣,這種事與其去尋找一個真相,倒不如看開點,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就在狄飛驚剛想轉身,重新踏上返回凌霄城的路途時,他卻收到了另一個人發來的消息,打開來一看,頓時就讓狄飛驚的心中一動,因爲消息竟然是落日馬場的楚留香發來的。

這時的狄飛驚感到有些慚愧,自己怎麼就忘了他?

楚留香和狄飛驚的關係似乎要比他和雪見、郭靖的關係還要淡一些,畢竟兩人並沒有打過多少交道,連說過的幾句話都和委託有關,有一種純粹公事公辦的味道,儘管最後他和楚留香擂臺一戰,但pk向來不是狄飛驚所愛,所以事後也沒有放在心上,但這會在這個孤寂的旅途中,在這個好似人人都背叛了他,而他也百無聊賴的時候,楚留香發來的消息對他而言無異於一根救命稻草。

“飛飛兄弟,這麼久都沒聯繫,在做什麼呢?”

楚留香發這條消息也許只是單純的想要問候一下,或許他此時的心情也如同自己一般的百無聊賴,不過狄飛驚卻還是感到了一陣火熱,突然間他想起了一個東西,那便是他當他離開凌霄城以後,只有三個人主動給他發過消息,一個是小泉,一個是夢孤城,而另一個就是現如今的楚留香。

小泉和夢孤城主動聯繫他都是有所求的,他們想委託狄飛驚幫他們辦事,雖然辦事對狄飛驚而言並不會感到爲難,但正因爲他們彼此間是這種辦事和拿報酬的關係,雖然他們成爲不了朋友,甚至於小泉找他幫忙事後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畢竟狄飛驚最終查到的真相可是讓小泉在夢孤城那裡差點遭到了滅頂之災。

很多人都以爲,朋友就是應該相互幫助,如果誰有麻煩了,那也要相互隱瞞,不得說出去,更不能背叛,當然事實上也是如此,但是呢,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交朋友變成了交立場,而小泉認爲的這種朋友關係其實就是一種立場關係。

現如今,無論是什麼人做什麼事,都喜歡劃分立場,久而久之立場就形成了圈子,圈子就形成了社會關係,這種社會關係不是父母兄弟姐妹的關係,而是身處一個圈子裡能夠成爲利益夥伴的那種關係,又或者是官場上那種裙帶關係。

當然了,這種關係的轉變其實無所謂好與不好,也無所謂對與不對,只能說人在慢慢長大,見識眼光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以前在學校裡,差生一樣可以和尖子生成爲朋友,之所以成爲朋友的原因是因爲他們在對人對事上有相同的看法,這種對人對事的看法並沒有一個固定的考覈標準,不同於學校裡考試那麼嚴格,但是到了現實當中,卻極少有不同階層、不同立場中的人也能夠成爲朋友的,甚至於不同階層、不同圈子、不同立場乃至於同一個圈子不同級別的人也很難成爲朋友,所謂見利忘義就是這麼來的,人人都是如此,也就不好再批判什麼了。

狄飛驚永遠也無法跟小泉成爲朋友,同樣的他也無法和夢孤城成爲朋友,包括湮滅也是一樣的,那麼這個楚留香呢?

“正打算回家。”

狄飛驚沒有說那些拙劣的藉口,他此時的心願就是回家,回到凌霄城,回到那個他熟悉的地方,這一趟出來的原因就是委託,而如今他在一夢孤城的委託已經完成,凌霄城的委託也已經被取消,他已經沒有繼續待在惡人谷的理由了。

“回家,你打算回凌霄城了嗎?”

楚留香原本並不知道狄飛驚是從哪裡來的,他們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不過看樣子,在落日馬場的事件之後,楚留香曾經一度打聽過狄飛驚的一些消息,這些消息想必有一部分是來自於黑翼那裡的,畢竟黑翼和湮滅走的很近。

“是的。”

狄飛驚在回覆楚留香的消息時,心情很是平靜,要遠比之前給雪見和郭靖發消息時還要平靜,或許是因爲他一直都不覺得他跟楚留香有多少交情,從來都不算是朋友,所以他才能如此的平靜。

“那也就是說你眼下沒什麼事要忙吧?”

楚留香很快又追問了一句,狄飛驚頓時就感到有些奇怪,不知道對方要說啥,就在狄飛驚肯定了對方的問題後,楚留香的問題很快也來了。

“那就好,你現在在哪,我到惡人谷了!”

狄飛驚壓根就沒想到楚留香會“不遠萬里”從落日馬場跑來惡人谷找他,更不會想到他能拋下他的那夥落日馬場的山賊兄弟們獨自一人來找他,但是當楚留香真的出現在他跟前的時候,狄飛驚卻還是感到了自心底生出的激動和開心。

“差點就錯過了,原本我是想到了以後給你個驚喜的。”

楚留香下了坐騎後,一臉興沖沖的模樣,看樣子也是一路好趕才趕來的,他之前說不定還沒有到惡人谷,當他得知狄飛驚要離開惡人谷返回凌霄城之後才加快的行進的速度。

不過當楚留香站在自己跟前的時候,狄飛驚心中的激動卻又放平了下來,他有些納悶的看着對方,心中想的卻是,不知道落日馬場又出了什麼事,這次他來又需要自己做什麼。

眼見狄飛驚沒有說話,或許也多少瞧出了他此時臉上的一些不快,楚留香倒是慢慢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走到狄飛驚跟前說道。

“怎麼了,一夢孤城公會的人欺負你了?”

他用了“欺負”這個詞,不知道爲何狄飛驚卻自己笑了起來,他心想我倒是沒受到什麼欺負,只不過是他自己繞不過這個彎道而已。

當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狄飛驚就把自己在一夢孤城公會所遭遇到的那些事當成閒話說給了楚留香聽,在這個過程中,伴隨着狄飛驚的敘說,楚留香的反應倒是非常的豐富,他一會點頭一會搖頭,一會流露出厭惡表情,一會又唉聲嘆氣,等到狄飛驚說起他當初那個好兄弟跟他分到揚鞭的時候,楚留香忽然轉頭正視狄飛驚,說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走了一個兄弟,你這不是又迎來了一個新的兄弟嗎?”

楚留香的笑容感染了狄飛驚,卻又讓狄飛驚感到驚奇,他詫異的說道。

“你怎麼不繼續待在落日馬場了?”

對此楚留香倒是很神秘的笑了笑,說道。

“其實,我跟你一樣,也是個委託人,只不過不像你搞的那麼專業罷了。”

楚留香的回答終於是讓狄飛驚臉上流露出了無比驚訝的表情,他完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的,而當他正要發問的時候,卻見楚留香笑着說道。

“我並不是最早盤踞在落日馬場的,而是半路加入的,當時死亡黑翼那夥人很厲害,逍逍他們打團不行,老是被欺負,我看不過眼就索性加入到了他們那一邊,帶他們玩了一段時間,結果就遇到了飛飛你。”

楚留香說完後,狄飛驚先是一愣,繼而就笑了起來,兩人的笑聲伴隨在了一起,持續了很久。

笑過之後,狄飛驚不禁又細細的品味了一番,而後他發現其實楚留香並不是他這種做委託的,而是一種打抱不平的性質,只不過就狄飛驚看來,做委託其實就是打抱不平,畢竟委託本來就有立場傾向,而放在網遊當中,做委託最好的形式反倒就是打抱不平,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他倒是比自己更加的專業。

“我是真沒想到,這麼看來,你的委託也完成了呀?”

狄飛驚很開心,他鄉遇故知絕對算得上是開心的事,而像狄飛驚和楚留香,他們能夠在網遊這個環境當中,也能夠相同的志向走到一起來,那就更加不容易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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