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傳媒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周陽華面色鐵青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電腦顯示器。
足足好幾分鐘，盛怒之後，是滿腔的無奈。
手捏着眉頭，又是苦惱又是憤怒又是迷惑——這種東西，除了自己和對方，怎麼可能會有別人知道？
怎麼可能落入“某些人”手中？
他奮力地在辦公桌上捶了一拳——梆的一聲，聲勢浩大。
再擡頭，目光盯着郵件中心的三個字——別找茬！
肏！
啪啪啪，有人敲門。
“進來！”周陽華無力地道。
宗成澤推門進來，滿臉笑容，“董事長，您找我？”
周陽華無力地擺擺手，“坐吧！”
頓了頓，沒等宗成澤坐下，他突然問：“昨天開會討論那個事兒，怎麼樣了？”
宗成澤停下腳步，改向辦公桌走過來，同時笑着回答道：“董事長，我辦事兒您還不放心？一切都會按照計劃去走的，保證穩當得很！”
頓了頓，他道：“我估計能有一兩天的功夫，稍微一炒，這事兒就能發酵起來，到時候看那邊怎麼迴應吧，反正咱們手裡有主動權。”
周陽華嘆口氣，擺擺手，“撤了吧！”
宗成澤聞言一愣，腳步都停在那裡，“撤……撤了？董事長，這……”
周陽華搖頭，“別問爲什麼，趕緊撤了，不要再找《大腕》那邊的任何麻煩，至少最近不行！”
宗成澤眼睛轉了又轉，有心想問一句什麼，但猶豫了一下，他什麼都沒問，只是點點頭，“成！我馬上去安排，保證撤的乾淨，一點痕跡都不留。”
周陽華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你去吧！”
“哎！”
宗成澤點頭，往外走，中間停下，回頭看了周陽華一眼，但還是忍住了，什麼都沒問，悶頭就往外走。
等他出去了，周陽華起身走動幾步，然後打開保險櫃，拿出一部手機，開機，等了片刻，撥出一個號碼去。
等那頭剛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用一種壓抑着的咆哮聲質問道：“不是說只有你知我知嗎？怎麼會有別人知道？”
電話那頭，聲音有些沙啞，“有別人知道？臥槽，那我怎麼知道？我可以保證我這邊絕對沒有任何的消息泄露，有也是你那邊！”
周陽華張口結舌。
“老弟，處理乾淨，不然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周陽華再次張口結舌。
“沒事兒少打電話，掛了。”
咔噠一聲，電話掛了。
周陽華手裡捏着電話，半晌說不出話來，猶豫了幾次，沒把電話摔出去！
“是誰呢？誰能知道這個呢？”
“沒道理呀！”
…………
一個小時的功夫，還不等“馮必成事件”在網絡上發酵起來，所有的相關帖子，都被迅速刪除了，就連很多在網絡上必然會留下痕跡的轉帖、複製之類的帖子和報道，也在一個小時之內消失無蹤。
這個年代，已經不再是幾年前了，沒有任何一家從事娛樂行業的公司敢不重視網絡宣傳這塊陣地——尤其是東方傳媒集團、明湖文化之類的大型公司，不但自己公司裡養着人數不低的宣傳部和發行部相關人員，在外往往還有自己培養起來的水軍隊伍。區別只是人數或多或少而已。
帶節奏這個事兒，向來是網絡宣傳上極爲重要的工作。
刪帖，也是帶節奏的一種。
…………
“你放心吧，我們堅持不肯刪帖，所以最終宰了他們二十萬！我們王總說了，月底給我們做獎金，公司一分不留！嘿嘿，謝謝哈！”
李謙笑笑，“行唄，得了便宜就行了，別太聲張。”
“哎，別掛電話，教主，再給我一個專訪怎麼樣？”
“我說古天樂……”
“我叫古樂天。”
“呃……胖子，回頭吧，再有合適的機會需要你幫我吹牛的時候！”
…………
掛了電話，收起手機，李謙擡頭，看着對面坐的這個女人。
自信，所以簡單。
李謙見過的少有的一個穿套裙不穿絲襪的女人。
腿是真白呀！
又長又白。
見李謙掛了電話，她吐出口中的煙，紅脣帶笑，四下裡看一眼，道：“你這辦公室，真素淡，你也太摳門了吧，給自己換個大辦公室啊！上百億身家的人呢！”
李謙笑笑，“夠用就行了，我不喜歡排場。”
杜藝華笑，特別可愛而又優雅地一歪腦袋，“嘖！巧了，我喜歡！”
李謙笑。
杜藝華又吐出一口煙，問：“都解決了？”
李謙點頭，“嗯，看來是都解決了，你那個東西，很有威懾力。”
杜藝華笑笑，“只能用一次。”
“爲什麼？”李謙不解地問。
杜藝華看着他，眉目傳情的模樣，笑語嫣然，“因爲要是再用下一次，他就要發瘋了！而且背後牽扯太多，要命的事兒！”
李謙平靜地點了點頭。
這的確是個大殺器，但越是大殺器，越是隻能謹慎的用。
一旦要是魚死網破，誰都落不了好處。
這就好比是，沒有原子彈之前，三十年內打了兩次世界大戰，有了原子彈，世界大戰就打不起來了，頂多局部衝突、互相嘴炮。
頓了頓，他道：“當初你們談完了，齊總就跟我聊那個事兒了。現在辦的怎麼樣了？”
杜藝華笑，翻個白眼兒，“你這人真沒意思！”
李謙愕然，不懂這話從哪裡來的。
但杜藝華似乎並沒有要解釋一下的意思，吐槽了一句之後，反而是馬上就又回到了李謙提出的話題上，抽着煙，回答道：“我跑了十六家中小型院線，不辱使命，談下來十三家，雖然規模都不算太大，而且大多都是以經營中等城市的市場爲主，但是老齊跟我說過，她說是你說的，未來的國內電影市場，會保持特大和大型城市的繼續繁榮，但新的市場，基本上都在二三線的中型城市，所以在我看來，這應該算是提前下伏筆了？”
頓了頓，又道：“十三家中小型院線，一共有88家電影院，加在一起376塊銀幕，其中有八家院線，總計61家電影院，和239個銀幕，是同意咱們通過出資對放映設備和場地進行改造的方式佔股的。一旦合約最終簽訂，第一年，咱們要出不少錢，但即便是不同意咱們入股的，他們也都同意把排片的權力上交，實行一年之後，達到了當初商定的營業收入，那麼轉入第二期，計劃書給你看過的，第二期爲期兩年，再次達標，就按照咱們現在簽訂的合約，所有的加盟院線，一次性按照現在估值，統一整合爲一家大的院線聯盟，也就是明湖院線。”
說到這裡，杜藝華聳聳肩，“當然了，你要是想到時候完成整合之後，能夠拿到絕對控股權，那就在這三年裡，抓緊時間多開幾家影院吧。另外，鬱家那邊你更熟悉，我沒去接觸。”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李謙聽得卻長出了一口氣。
說起來簡單，但李謙知道這些事情做起來得有多難。
是可以對外打着明湖文化的招牌不假，明湖文化最近幾年的幾部戲也的確是很給力，尤其是就在杜藝華下去挨家談判的功夫，《紅高粱》又票房大爆，這都肯定是給她幫了不少忙的，但能在幾個月的時間裡，談下來十幾家院線，兩百多個銀幕，而且基本上達到了事先大家預計的最好標準，這個成績，絕對逆天！
往小了說，負責談判的人口才真是能說死人，往大了說，這份能夠令人信服的能力，實在是……李謙覺得，如果離開了音樂或者電影，自己是沒有的。
現在的齊潔或許也能做到，甚至不比杜藝華差，但是她沒時間！
於是，李謙點頭，“謝謝你了，辛苦了！”
杜藝華笑笑，聳肩，抽菸。
然後又突然道：“對了，順便，我幫你把院線的總經理也找好了！只要接下來《黃飛鴻》的第二部這一局你弄的漂亮點兒，不出意料的話，一年之內，他肯定入局！到時候，我就可以徹底甩手了，繼續當我的經紀人去！”
李謙訝然，“你不想做院線總經理？”
杜藝華笑，吐出一口煙，特別帥氣地道：“不稀罕！”
好吧，李謙壓力山大。
如果說在此之前，李謙心裡絕對對她還算有點放心，那麼現在，在爲之奔走了小半年之後，事情已經促成，她卻說，她連院線總經理都不稀罕……
李謙越發的心裡沒底了。
那麼，她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李謙看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笑，“怎麼樣？又欠我一個人情了吧？5%的股份可還不清哦！”
李謙繼續看着她，她笑着，無所畏懼地跟李謙對視。
最終是李謙很快就敗下陣來。
似乎只要她願意，她就能隨時讓你覺得她在撩撥你、勾引你……扛不住！
想了想，李謙問：“你給我找的總經理，是誰？”
杜藝華聞言翻個白眼兒，在菸灰缸裡摁滅了菸頭，道：“周陽華的手下大將，東方院線的現任總經理，熊成朝。怎麼樣，夠分量嗎？”
李謙再次震驚，且愕然。
熊成朝會跳槽來明湖文化？而且還是一家到年底都未必能徹底捏成型的一家鬆散聯盟式的的院線？
那可是周陽華一手提拔、而且最爲信重的人！
擱在別人嘴裡說出來，李謙肯定不信。
把誰挖過來都有可能，可週陽華的手下——據說周陽華也是極擅籠絡人心的，熊成朝又是他手下執掌一方的重要人物，怎麼可能挖的過來？
但偏偏，這個話從杜藝華嘴裡說出來，而且她還笑吟吟的，一副聊天閒扯的架勢，壓根兒就不像是在談公事，李謙卻就是願意相信——她說了，那就肯定沒問題。
這種思路本身，就是個大問題。
過了好大一會子，李謙緩緩點頭，“好，我又欠了你一個人情。”
杜藝華笑起來，有點得意。
但頓了頓，她又突然道：“哎你知道嗎？”
“嗯？”
“其實你這個人，接觸多了就會發現，真的挺沒意思的！”
“呃……是嗎？”
“嗯。是的。”
李謙笑笑，“可能是吧！我……不是一個特別喜歡說話的人。早幾年還好點兒，尤其是這幾年，越來越忙，除了工作，不太願意多說話了。”
杜藝華笑，“那太好了，我就喜歡男的都比我笨一點兒！”
“至少看起來比我笨一點兒！”
“嗯……其實我也喜歡天底下的女人看起來也都比我笨一點兒。”
李謙無語，看着她。
她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笑罷，她似乎覺得很有趣，又主動開口，問：“哎，欠我兩個人情，是不是覺得壓力特別大？害怕哪一天我突然提出一個讓你頭大的要求？”
李謙想了想，老老實實地點頭。
杜藝華笑，“那今天，我就讓你先還上一個？”
這個話題，李謙很感興趣——他發現，在杜藝華這個女人面前，不知道是不是一開始就對她懷有戒心的關係，自己在她面前，似乎反應總是慢了半拍。
似乎總是在擔心她會給自己挖坑。
所以，跟小露啊廖遼啊周嫫啊謝冰啊何潤卿啊她們幾個女人在一起，李謙會特別放鬆，有時候心情好、工作順，說不定還抖點皇段子調戲調戲自己女人，覺得小日子美美噠。
跟齊潔啊、王靖雪啊、老白啊、何穎玉啊、江依依那個小丫頭啊之類的，就也是各有各的不同的相處方式，總之，都挺自如的。
別管什麼事情，都可以很輕鬆的處理，不會尷尬，不會手足無措。
唯獨美豔而又兇險的杜藝華，讓他總得蹩手蹩腳的。
“怎麼還？”李謙問。
杜藝華笑着湊過來，壓低了聲音，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似乎是要商量什麼見不得人的話題，“據說老齊給你收藏了很多雪茄？”
李謙有點懵，但還是點點頭，“是啊！不少！”
杜藝華很高興，“要不，你教我抽雪茄吧？據說抽雪茄是不能過肺的，要走鼻子去聞它的香味，教教我？”
“呃……”
李謙有點懵逼。
“這……這不是什麼難事兒吧？”
杜藝華笑，挑挑眉毛，“但我覺得挺有意思呀！我覺得有意思不就行了？”
頓了頓，她道：“讓中國最著名的大才子教我抽雪茄，想想就好玩！幾十年後的人來寫這一段的中國文化史，至少是流行文化史，一定會把這一段寫進去的。”
李謙有些哭笑不得。
“你真的要學抽雪茄？”
“嗯，要學。”
“我教會你了，就算還上一個人情了？”
“嗯，當然。但是我會不會，得我自己說了算，不能你說教完了就完了。你不知道，其實我很笨的。”
“呃……可以是可以，但你是個女孩子，你抽菸本來就已經……”
“唉，你這人真沒意思。給個痛快話，教不教？”
李謙無語。
片刻後，他起身，過去打開自己辦公室裡的雪茄櫃，揀齊潔說最貴的拿了兩根出來，順手把櫃子上的雪茄剪、雪茄煙灰缸和特製的雪松木火柴都拿了過來。
一看這架勢，杜藝華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顯得特別興奮。
“那咱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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