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7月15日，週二。
《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正式上映的前一天。
順天府，明湖電影中心。
下午三點。
《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的全球首映典禮，正在舉行。
無論是以明湖文化現今在中國音樂界、影視界和娛樂圈的體量，還是以《黃飛鴻》系列續集自身的重量級來說，這部電影都是今年最受關注的一部電影。而它的首映典禮，也的的確確稱得上是大腕雲集、星光燦爛。
當今國內娛樂圈，跟明湖文化一向走得比較近的，或咖位比較高的相關人士，紛紛來參加首映典禮並祝賀，而很多不夠格、拿不到邀請函的，也是紛紛的想方設法地找關係、蹭人情，試圖過來參加一下這場盛大的典禮，給自己增加點話題度——在另外那個時空的二十一世紀，把這個叫做蹭熱度。
李謙親自到場，也一如既往的被媒體記者給圍住了。
還好，簡單地回答幾句提問，主要是表揚一下《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然後，記者們也不至於太過糾纏，隨後他就得以進入了電影中心。
劇組的一幫人，從趙河、馮必成，到周寶山、鹿靈犀等，都在裡面，李謙過去跟他們簡單交談幾句，然後就推門進了電影中心一樓特備的會客中心。
其實不止明湖文化會在自己的龍頭影院設置這種專門用來接待重要人物的會客中心，其它的電影公司，像胡斐的華飛影視，袁珂的京華電影，雖然旗下都沒有成規模的院線，但自家的電影院還是要建兩家的，還有其它那些大型中型的連鎖院線們，在他們的龍頭影院，是一定會設置諸如此類的會客室的。
不爲別的，這是舉辦大型的電影活動的必須。
此刻李謙推門進去，只見裡面煙霧瀰漫，饒是李謙自己其實是個抽菸的人，還是一推門就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此刻裡面稀稀落落坐了那麼十幾個人。
齊潔、曹霑和鄒文槐都在，秦晶晶和廖敏居然也在。
下意識地伸手扇扇煙霧，李謙一眼看清，此刻房間內的那幾位主要的客人。
都是京華電影的人。
老闆袁珂，中國電影的著名大導演趙美成，以及自己的老熟人，馮玉民。
說來有意思。
國內的影視行當，尤其是電影行當，在明湖文化崛起之前，周陽華加杜維運的東方傳媒集團，胡斐加秦渭的華飛影視，和袁珂加趙美成的京華電影，是公認的三座大山、也是有口皆碑的三對最佳拍檔。
然後，隨着明湖文化的崛起，先是東方傳媒集團的周陽華第一個顯露出一定的善意，在當時，他想辦法給明湖文化設局，試圖收購明湖文化，因爲通過《新白娘子傳奇》和《流星花園》的成功，使得他非常看好明湖文化在電視劇製作上的能力——那當然，李謙識破了他的局，並且拒絕了他。
隨後，東方傳媒跟明湖文化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尷不尬，不親近，但也談不上敵視——然後，胡斐和華飛影視那邊，馬上就靠近過來了。
《劍仙》用明湖文化特效部門來做特效，《生死門》邀請何穎玉，等等吧，因爲胡斐的手腕還是很靈活的，一度那一段時間，雙方進入了蜜月期，合作頻繁，而且對彼此都有着極大的助益。
但隨後，當明湖文化已經崛起到《黃飛鴻》那種程度，已經夠資格跟秦渭的《生死門》打對臺了，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顧忌，秦渭直接就出腳了。
然後，雙方鬧掰了。
蜜月期結束，很多的合作都直接取消。
剩下的一部分實在是沒辦法取消的，明湖文化立刻要求加價，但因爲劉承章的堅持，對方捏着鼻子也認了。
然後，好了，京華電影那邊居然又迅速地湊了過來。
這一次，是趙美成的新電影力邀秦晶晶出演女主角，而且給出了中國電影史上第一份千萬級別的片酬！
而現在，等到《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舉辦首映典禮，此前除了馮玉民之外，甚少跑來明湖文化這邊的活動的京華電影一系人馬，包括袁珂和趙美成在內，此時簡直是全員出動，紛紛特別給面子的跑過來。
而隱隱對立中的東方傳媒集團周陽華杜維運那幫人，以及已經基本上算是撕破了臉的華飛影視胡斐秦渭等人，則是根本就不可能露面了。
所以，看着此刻會客室裡的這些人，李謙心裡忍不住泛起一個念頭：任何一個圈子，只要走到上層，牽涉到了巨大的利益紛爭，就已經很難談得上什麼友誼了！——咦，還真有友誼！
看見李謙進來，大家都很快站起身來。
李謙沖站在角落裡的方柏錦微微點頭，同時人已經向袁珂和趙美成等人走過去，一一握手，然後笑着道：“你們這抽菸也太猛了吧？”
袁珂的姨太太、大美女兼影后的李琳琳無奈地道：“一屋子煙鬼啊！我都快被他們給薰死了！”
李謙笑笑，問齊潔，“換氣系統壞了嗎？”
齊潔聳肩，“當然沒壞！”
這一番對答，讓袁珂和趙美成他們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的確，一旦一個房間裡同時有四五個人在抽雪茄，哪怕是有着相當完善的排氣換氣系統，短時間內也是頂不住的。
趙美成有點矮胖，站在李謙面前的時候，顯得格外的矮胖，兩人握手罷，他擺擺手，“掐了，掐了，還美女們一縷清新的呼吸！”
於是大家都紛紛地笑着掐了雪茄。
等到坐下，袁珂笑道：“你這會客廳小了點兒啊！我看你們這電影中心佔地那麼大，喂，老闆，也不是缺錢的人啦，多騰出一個放映廳來，把會客室弄得大氣一點嘛！”說到這裡，他還看向齊潔，“你說呢齊總？”
齊潔笑笑，“我們好像比較容易得罪人，所以前兩天還在商量，估計到明年，連現在這麼大的會客室都用不上了呢，還要擴建？”
整個房間裡的人都愣了一下，旋即紛紛哈哈大笑。
笑聲中，李謙已經走過去跟馮玉民握了握手，說話卻是素淡，“馮哥，來了。”
老馮也素淡，相交多年，雖是忘年，卻也已是老友，他只是道：“過來看看。”
李謙笑，再次伸出手，倆人又握了握手。
“回頭約一個。”李謙道。
“行！”馮玉民道，說完了他想想，道：“我八月裡有部戲，你呢？”
李謙算了算，道：“差不多，我十一月肯定完。”
馮玉民點頭，“妥了。就十一月。”
彼此默契地加重手上的力量，重重一握，旋即鬆開。
馮玉民回身坐下，李謙轉身走開。
方柏錦坐在比較角落裡。
但李謙還是特意走過去，跟他握了握手，“老方，你怎麼趕過來了？”
方柏錦笑道：“正是要緊的時候，快殺青了，老劉回不來，知道你這邊要辦首映典禮，他就特意委託我回來跑一趟。”
李謙握住他的手特意加了些力量，晃了晃，“回頭我給他打電話，謝謝他！”
兩人手鬆開，方柏錦笑道：“這都是應該的！”
李謙笑笑，說了句，“回頭約個時間，等老劉忙完了這一陣兒，咱們約個局，喝點兒！”待方柏錦笑着應好，他這才轉身，走回了給自己留出的座位。
劉承章的劇組正在guizhou拍戲，但他居然還是讓方柏錦掐着時候趕回來，就爲了參加《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的首映典禮，這個示好之意，李謙已經收到了——看來《聊齋志異》系列的那些故事，的確是讓他眼饞得不輕。
當然，劉承章歸劉承章，李謙跟方柏錦的交情，跟他就不是一碼事了。
從當初劉承章籌備《劍仙》那時候認識，李謙跟方柏錦之間就一見投緣。
當下國內的電影圈，幾乎人人都說，方柏錦是劉承章的半條胳膊。而事實上，劉承章一直以來追求的那種縹緲的畫面感，那種國內獨樹一幟的鏡頭氣質，其中也的確是至少有一半是方柏錦的功勞。
但老方的水平可不僅僅只是那麼簡單的。
以前在電影圈說起來，三大巔峰組合：秦渭加美術指導衛夫之、攝影指導顧師道，杜維運加美術指導趙修齊，劉承章加美術指導方柏錦。到現在麼，人們開始把李謙加傅學隆，或者李謙加朱昱加傅學隆，稱作第四大巔峰組合。
也有人把李謙和曹霑稱作珠聯璧合。
衛夫之極擅長協助秦渭去抓那些細膩的鏡頭，他總能做出那種逼真的細節，一下子就打動你，趙修齊最擅長設計大場景、拍那種特別美特別大氣的鏡頭，當年拍含元殿上李隆基初見楊玉環，雄壯輝煌到令人目瞪口呆，卻又細膩之極，到今年上映的《大漠孤煙》，雖然撲街了，但其中的很多鏡頭，尤其是拍沙漠，他簡直玩出了新高度。而方柏錦……呵呵，這傢伙基本上是個全才！
說白了，之所以他現在看上去是這種風格的，也是以這種驚鴻仙氣風格的鏡頭設計，和典雅而又驚豔的佈景風格而著稱的，但其實呢，這只是因爲劉承章喜歡這樣的風格罷了——不是他的能力正好跟劉承章比較搭，而是劉承章的導演風格，限制了他在其它方面的發揮。
以至於大家熟悉起來之後，朱昱對他敬佩有加，就連曹霑都對他異常的欣賞，一直想要跟他合作一把。
古典的、現代的，仙俠的、正統的，黑暗風、科幻風，乃至於國內甚少有藝術指導會涉獵到的冷金屬風格，大家聊起來的時候，連李謙這個在另外那個時空受到了幾十年好萊塢各種風格薰陶的人，都能讓他給說得一愣一愣的。
這傢伙爲人特別低調，跟不熟的人話特別少，在圈內也一直都被劉承章的光環所籠罩，但是在李謙看來，他的個人能力，猶在劉承章之上！
現在他回來了，自然是再好不過，否則的話，他就算是不回來，過些天李謙也是要給他打電話的——《龍門客棧》已經開始籌備了，等到開拍的時候，《飛天》肯定已經拍完了，到時候，李謙想要把他拉來坐藝術指導這個位子。
有他在《龍門客棧》的劇組，就等於是給金漢加了把鎖。換個角度來說，也可以理解爲是插上了騰飛的翅膀。
…………
大家坐下，開始聽趙美成吹牛逼。
似乎大導演都特別喜歡吹牛。
秦渭好爲人師，特別喜歡年輕的女演員恭維他，向他請教些什麼，趙美成就喜歡吹牛，喜歡罵人，據說杜維運也是個一坐下就開吹的人物。
劉承章可以算是個例外，他很低調，某些時候甚至有點害羞。
聽趙美成一吹，李謙知道，他的新戲《歃血》已經基本上快要完成籌備了，計劃這個月底就正式建組、開拍。
於是李謙順勢拜託趙美成多多關照下秦晶晶，還解釋說，秦晶晶性子直，說話不會繞彎，容易讓人聽了憋氣，您對她有意見就打電話給我，我批評她。
結果倒好，趙美成擺擺手，貌似豁達地道：“這有什麼，沒事兒！”但一轉頭的功夫，卻神色曖昧地笑笑，衝李謙眨了眨眼。
甚至於，這個話題一開始，會客室內就突然安靜了下來。
李謙有些愕然。
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卻見秦晶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而廖敏則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恍惚之間，他好像是一下子想到了點什麼。
可問題是，沒這事兒啊！
看來現在外面對自己的風流韻事流傳的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已經不單純是八卦小報報道一下的問題了，是很多圈內人都深以爲然了。
好吧，這個時候，也不太好解釋什麼，關鍵是解釋了未必有人信，反而很容易越描越黑。
前不久鄒文槐還一臉譏笑地跟自己說，現在外面已經有不少說法，說江依依是因爲先爬上了自己的牀，然後纔拿到了《射鵰英雄傳》裡的黃蓉這個角色的，而且據說，就連公司裡的很多人對此都是深信不疑的。
懶得去解釋什麼了。
…………
說起馬上要開始放映的《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趙美成大喇喇地道：“其實老秦也就那三板斧，去年的《生死門》使的差不多了。你們別怕，撞上了怕什麼？其實叫我說，去年你那部《黃飛鴻》，比他.媽老秦那片子牛逼多了！”
袁珂也笑着鼓勁兒打氣道：“就是！讓我說啊，這事兒他們做的實在是不地道！去年就已經踩着《黃飛鴻》掙了一把了，還話裡話外的損人，你已經夠大度了，都沒跟他們計較，結果倒好，今年又來！這也太欺負人了！”
李謙聽着、笑着，不經意間扭頭跟齊潔對視一眼，彼此的心意一觸即知：他們倆一唱一和，這是在挑火呢！
說白了，他們巴不得明湖文化跟華飛影視鬥個兩敗俱傷呢！
明湖文化的崛起，東方傳媒集團固然戒懼異常，華飛影視也已經赤膊上場，恨不得一年踩明湖文化一把，難不成袁珂和趙美成就是什麼老好人？
明湖文化的崛起，動了太多人的蛋糕了。
雖然明湖文化的崛起，事實上是一直在做蛋糕，是把盤子裡的蛋糕越做越大，然後才分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的，但是在別人看來卻不是那麼回事。
他們認爲如果明湖文化不來，這蛋糕也會變大的，而如果是那樣的話，分蛋糕的人少了一家，他們能分到的，自然就更多了。
對此，李謙也不過一笑罷了。
跟人爭論這個，是沒有意義的。
自己需要做的，就是不斷地把這個蛋糕做大，然後不斷地拿走最大最甜美的那一塊，讓他們都看着眼饞，去羨慕嫉妒恨就好了！
…………
趙美成翹着二郎腿，大剌剌地道：“現在外面不少報紙都在預測你們這部《黃飛鴻》的票房，有的說三億，有的說四億，當然，也有人說八個億。都他.媽瞎猜！這個咱實話說，我覺得這些預測都不靠譜。”
頓了頓，他笑道：“我估着老秦這部《黃金臺》不會像去年那部《生死門》那麼猛了！你們兩家打對臺，其實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路子，真不懂胡斐怎麼想的，傻.逼了嘛！《黃金臺》這裡，不是我小瞧他，五個億，到頂了！”
李謙笑笑，“趙導高見呀！你估着我們這部《黃飛鴻》呢？”
趙美成咧嘴笑，“得！甭跟你趙哥挖坑！我纔不猜呢！”
說到這裡，他揮着手臂，對一整個房間的人道：“猜少了，說我看不起你們，這麼重頭的一部戲，你給我們估那麼低，你什麼意思呀你！猜多了，照樣顯得我老趙沒水平！對不對？”
大家都笑。
齊潔也笑，但她馬上道：“這麼說，趙導寧肯不說，也不願意給我們幾句祝賀了？”
趙美成趕緊道：“那哪兒成啊！當然得祝賀啊！謙兒、齊總，祝你們這部《黃飛鴻之男兒當自強》大賣十個億，踩得他老秦找不到北！”
李謙和齊潔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這種祝福，簡直是放屁！
***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