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忌的手臂,瞬間僵硬在半空。
聞聲之後,衆人紛紛扭頭看去,立刻見到,從門口那邊,正款步走進來一名身形佝僂的老太。
她杵着柺杖,走路緩慢,但是步伐間,卻氣勢渾厚,猶如高山壓來,令人胸悶氣喘。
看着身形矮小,但是形象卻無比偉岸,所過之處,皆是大地震盪,尤其是路過的地板,隱隱有些龜裂的痕跡。
她面容看着就比較陰沉,身旁跟隨的兩個丫鬟,也並非尋常下人那般簡單,同樣有勁力在身,都是修行武者。不過,她們面無表情,似乎天生沒有七情六慾,給人的感覺,便是冰霜如雪。
“奶奶!”
忽然。
楚行舟一聲吶喊,快步跑去,攙扶着老太太,淚如泉涌,急切道:“您快幫忙,那廢物要殺了爹,您得給我們撐腰啊。”
“老太,您終於來了,我們可都指望着您主持公道啊。”
“是啊,咱們雖然有錯,但是罪不至死啊,而且,還是被一個廢物耍得團團轉。”
“真的心有不甘,現在家主完全偏向三房,根本就沒拿我們當回事啊。”
“您可是楚家的主心骨,我們可全都望着您呢。”
見到來人,楚一命等權貴,紛紛上前,苦口婆心,聲情並茂的哭訴。
一個個淚流滿面的,搞得好像他們是受害者,而風無忌纔是罪魁禍首似的。
“她來了,這下可麻煩了。”
見狀,楚震南頓時面色一沉,低聲喃喃。
而風無忌則是碎步挪到他跟前,低聲問道:“爹,這老太婆是誰啊?看起來……”
“楚老太,家主和楚鎮荒的親生母親,也是我的後孃。”
說到這,楚震南看向風無忌,鄭重道:“楚老太是出了名的護犢子,今日楚鎮荒做下孽事,她親自出面,不堪僧面看佛面,你可千萬別衝動。要知道,十年前,我便知道,她的修爲在蕩血境,如今,恐怕已有五六重了,若是和她撕破臉,咱們都得死。別看她年紀大了,但是心狠手辣,非常兇殘,咱可惹不起。”
“蕩血境……”
風無忌眉目一挑。
看着楚老太,渾身的氣勢刻意外放,顯然是在震懾自己等人。
她可不管什麼家族規定,她只知道,楚鎮荒是她兒子,誰敢動他,便是跟自己叫板。
哪怕是家主,也別想在她這裡過關。
順着看過去,當見到楚老太前來時,楚震天的臉色已經陰霾到了極點。
他極力的攥緊着拳頭,最後還是鬆了下來。
無論從家族權益還是母子情感方面,她出面的話,恐怕事情走向就沒那麼簡單了。
“住口!”
楚老太呵斥一句,衆人趕緊閉嘴。
她一把推開楚行舟,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之下,徑自走到楚鎮荒面前。
此時的楚鎮荒,情況很不好,氣色蒼白,吐血不止,看見母親,他表情扭曲,複雜凝重。
“娘……”
“荒兒,別怕,娘來了,有娘在,誰也動不了你。”
楚老太柔聲安慰,兩個丫鬟,立刻前去攙扶,雖然此時的楚鎮荒,脆弱如紙,稍有不慎,便容易四分五裂。但這兩個丫鬟,動作輕柔,韻律有致,本身又有勁力加深,三下五除二,將人攙扶起來之後,非但沒有絲毫損傷,反而在簡單安撫之後,他的傷勢要好了不少。
“荒兒,你先歇着,這裡交給爲娘來處理。”
說完,楚老太轉過身,目光如炬,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風無忌身上:“你,就是風無忌?”
“是我。”風無忌不置可否,點頭道:“無忌,見過老太。不過,您雖然身份尊貴,但是事實勝於雄辯,他楚鎮荒利用家族的資源,栽贓陷害,本就罪不可恕。我又給他機會,擂臺比鬥,他也輸給我了,所以,按照族規,他理應被斬殺,哪怕是您出面,恐怕也沒法保住他。”
雖然明知道殺不了楚鎮荒,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如果就因爲楚老太出面,便能輕鬆化解危局,那今天出個楚鎮荒,明天再來個楚鎮荒,還要不要活了?
“放肆!!”
聽聞,兩個婢女立刻呵斥,雖是婢女,卻因服侍老太太,身份尊貴。而且,她們本身實力強橫,粗略一看,也是煉骨境高手,渾厚的強勢,威壓四海,令人聽着就感覺頭暈目眩。
“鎮南,看來你找了個好女婿啊。”
“敢和老身叫板了是吧?”
楚老太目光如老鷹一般凝視,非常滲人,她沒有搭理風無忌,只是看向楚震南。
而楚震南則是誠惶誠恐,立刻上前,低腰頷首道:“沒有沒有,老太,您別多想,無忌只是剛剛來到楚家,對咱家的規矩不太懂,多有得罪,您請海涵。”
說着,他胳膊肘杵了下風無忌,低罵道:“你還愣着幹嘛,還不快給老太道歉?”
“既無過錯,何須道歉。”
“如果真要道歉,應當是楚鎮荒來向我三房賠不是……”
“好一個賠不是!!”
楚老太目眥欲裂,一跺柺杖,就欲發火,楚震天立刻站出來,調和道:“娘,您別生氣。這無忌初出茅廬,冒犯到您,固然是他的不是。可是,鎮荒做事太過分,如今已經牽扯上族規,身爲家主,我……”
“你既是家主,同時又是鎮荒的親大哥,難道有人要殺他,你也要助紂爲虐不成?”楚老太瞪着楚震天,呵斥道:“此事,老身已有耳聞。雖然做事欠缺考慮,但是萬事有因必有果。若不是他們一家,將清顏趕走,鎮荒何至於此?所以,此事,有錯,但各佔一半,若是殺鎮荒,便要殺他楚震南!”
“對,要殺一起殺!”
“是你們挑釁在先,我們報復在後,誰也別想洗清干係!”
“現在連老太都來了,難道你們還要執意行刑?你們眼裡,還有沒有老太?”
“煉骨境又如何?老太可是蕩血境高手,莫說你們,就是整個州郡,誰敢造次?!”
楚老太此言一出,其他人相繼發聲。
本是板上釘釘,順利擊殺楚鎮荒,剷除楚一命等一干權貴,從此便能掃清障礙。
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老太太出面力保,而且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風無忌臉色極爲難看,不斷抽搐。
而楚震南父女雖然痛恨楚鎮荒,但是面對楚老太,卻也無計可施。
此時,最尷尬的,莫過於家主楚震天。
此事若不處罰,那自己這家主,不就成了個擺設?
“娘,好歹我還是楚家家主,您這樣,讓我很難做。”楚震天看着楚老太。
而楚老太卻是冷哼一聲,嗤之以鼻道:“有什麼難做的,家主是什麼?便是一言堂,你怎麼說,下面的人就怎麼做!不服?那就以武服人,誰的拳頭大,誰就能說話算數!要不是考慮到你是家主,而鎮荒的確有錯,你以爲老身會出來提供一個合理方案?”
“合理方案?”
衆人一怔。
“對,老身主意已定。鎮荒有錯在先,且經此一戰,已經不適合在家族中擔任職務。所以,決定廢除他的修爲,日後跟隨在老身身旁,吃齋唸佛,度過餘生。如此,既能彌補他的過錯,同時,也能讓你們安心,但是,他不能像清顏那樣被趕出楚家,如果執意趕他走,或者殺他的話,那就先從老身的屍體上踏過去!!”
“這……”
“不可啊老太,二爺要是廢了,那我等怎麼辦?”
“是啊,二爺可是我們的主心骨,沒他我們不行啊。”
“您是家族的執牛耳者,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實力,都遠勝家主,您可得爲我們做主啊。”
聽到楚老太的話,楚一命等人立刻慌了。
本是請她出來主持大局,可沒想着認慫啊。
廢掉修爲。
解除職務。
這跟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關鍵是,二爺倒臺,那自己等人,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不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楚震天也是自己的兒子,他的家主權威,必須維護。
所以,讓楚鎮荒解甲歸田,是最好的結果,既能維護他,又能給三房交代。
但是,此仇不報,誓不爲人。既然硬的不行,可以來軟的。
總而言之,楚家產業,必定是楚家自己人,哪怕連楚震南這種野種,也沒在自己的考慮範疇之內。
她知道,楚震天之所以和他們走得近,是因爲這廢物能給他治病。
那等他治病結束,這一家老小,全都得死!
明面上不好處死,難道還不能暗殺麼?
“誰再敢多言,老身便先拿他開刀!!”
楚老太粗聲一喝,兩個婢女立刻拔刀相向,環顧四周,隨時要動手的意思。
楚一命等人立刻嚇得趕緊閉嘴。
而楚震天也比較贊同母親的處理方式,便是看向風無忌,問道:“你們覺得如何?”
“既然老太都已經開口,我等並無異議。”
風無忌點頭。
楚震南父女倆也只能接受現實。
畢竟,楚老太出面,無論身份還是實力,都遠勝自己。
此時與她叫板,不是自尋死路?
“楚鎮荒被廢掉修爲,剪出羽翼,從此以後,跟隨老太吃齋唸佛,既不能危害家族,也沒能力再給我們帶來威脅,我們願意接受。”風無忌抱拳一握,恭敬道:“老太不愧爲我楚家至寶,您開口,便能輕鬆化解矛盾,調和族人,攜手並進,無忌佩服。”
“哼!”
楚老太冷哼一聲,沒有搭理他,只是三下五除二,當衆廢掉楚鎮荒武藝之後,便將他擡走。
轉眼,便只剩下楚一命等權貴,呆愣原地,手足無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