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將我和冥焰團團圍住,當我開始感覺到全身的灼痛,意識開始潰散時,一道黑影從我胸前疾竄出來,逼開烈烈的火焰,像蛇一樣盤旋在我和冥焰身上,將我們緊緊纏裹起來。
黑龍……模模糊糊地知道它是誰,又是你來救我了?它的出現帶起了厲風,團着我和冥焰旋轉,將層層烈焰逼退,隔絕在厲風旋轉形成的屏障之外,風我的臉上撲撲作響,頭髮隨風撲打着我和冥焰的臉。
冥焰……
我恢復一點神智,瞪大眼,冥焰蒼白的臉在我眼前,沒有一絲血色:“冥焰,冥焰……”
我的左手緊緊環住他的腰,騰出右手拍打他的臉,但冥焰卻沒有一點兒反應。我們不停地墜落,這個火池彷彿永遠也到不了底端,黑龍纏住我們,將我的身體穩在烈焰中。上下左右全紅彤彤的火焰,黑龍帶出的厲風在火焰一波波的侵襲和包圍中越來越微弱,火焰重新襲捲過來。黑龍護着我們在火焰裡翻騰,似乎想掙脫烈火的包圍,但那火根本看不到邊,看不到頭,厲風漸漸消失,黑龍的皮肉似乎陷入了烈火之。我又驚又急,既怕黑龍沒有厲風的保護受到損傷,又怕它再也支持不住,我們全都會葬身火海。身子驀然一涼,黑龍全身在厲風消失之後,驀地冒出陣陣青煙,它的身體漸漸化成了一道濃厚的煙霧,龍形的煙霧裹着向上升騰,越往上,煙霧漸漸地淡去,黑龍漸漸變成一個淺淺影子,彷彿隨時都會消失。
“不要……”那是冥焰的覺魂啊,不要消失,不要丟下冥焰……胸前的黑龍玉突然飄浮起來,玉身上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芒。漸漸地移向冥焰的額頭,黑龍的影像越來越淡,我又開始感受到火焰的灼熱。黑龍玉碰到冥焰的額頭,立即緊緊地貼在他的額上,與此同時,纏繞在我們身上煙霧般淡淡的黑龍幻影驟然消失,全身化成無數星星點點的金芒,冥焰額頭上的黑龍玉在黑龍消失的瞬間,驀地放射出強烈的白光。向四周擴散,將包圍我們烈焰擊碎,逼退,不能近身。光影中,一直緊閉雙眼的冥焰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睛裡卻沒有一絲神采,黑龍玉冥焰的額前越陷越深,似乎活生生嵌入到他額頭去的跡象。那玉每陷入一分。四散的白光就越暴亮一分,冥焰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痛楚的表情,只是將眼瞪得老大,彷彿一個毫無知覺的木頭人。我不知道眼前這一幕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沒有辦法和能力阻止,隻眼看着黑龍玉在冥焰的額頭若隱若現,刺眼的白光不斷放射,我完全看不到火焰。眼中只得這片耀眼的光影。我半眯起眼,不敢直視那耀眼的強光,就近觀察着冥焰的反應,突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隨着黑龍玉的隱現。冥焰的滿頭銀絲,竟漸漸地變成藍色,白光每暴閃一次,冥焰的頭髮就藍上半分,等黑龍玉完全隱入冥焰額頭。冥焰頭髮竟然完全變回了我初次見他時漂亮的寶藍色。
我激動萬分,隱隱猜測出眼前這情形到底是怎麼回事。黑龍玉本來就是冥焰的覺魂,此際定是感受到冥焰和我身處的險狀,所以重新回到了冥焰的身體,與冥焰的兩魂七魄合體歸位,既然冥焰頭能恢復原狀,是否表示他同樣很快就能恢復記憶?
我還猜測,冥焰的眉頭驟然緊皺,口中發出一聲痛呼:“呀……”剛剛無神的眼中突然暴射出一道的精光,他的身體驀的展開,將我彈飛出去,我急速地往下墜落,看到他四肢伸展開,呈大字形地站光影正中,他的身體逆着光,在身後強烈白光下,他的身體則成了一道黑色的陰影。黑與白,那樣對比強烈地衝擊着我的視線,像動漫中無人能敵的戰神。
冥焰……淚漫出眼眶,我欣慰地閉上眼睛,他到底是神子,不管是否能恢復記憶,都沒有那麼容易被人害死。我跌出那道光影圈,身邊火焰不知道被光影逼到了哪裡,只覺得四周漆黑片,虛空一片,是地府嗎?我沒有絲毫懼意,反而有一絲期待的欣喜,雲崢,我來了……
“姐姐!”腰突然被人緊緊攬住,冥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姐姐別怕,我救你上去!”
我睜開眼睛,冥焰的全身散發着一團薄薄的光暈,彷彿被包圍在一個圓形的光影泡泡裡,光影泡泡東一點西一點地閃爍着彩色的星光,藍髮美少年被光影一圈圈襯托着,如同長着潔白羽翼的天使。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喃喃低事:“冥焰……我死了嗎?”
他低笑一聲,笑聲中含着一絲睥睨天下豪氣:“姐姐,誰死了你也不會死,我會保護你!”我悵然若失,冥焰,你知道,其實我並不懼怕死去,可他並不清楚我的所想,話音剛落,冥焰抱着我以一飛沖天的姿態,往上衝去,四周又出現了火焰,我和冥焰包包圍在光影泡泡裡,火焰逼近來,撲打在光影泡泡之上,抽打出無數細小的光影泡泡來,像魚嘴裡吐出水泡一樣悠悠盪盪地飄上空中,卻不能奈何光影泡泡中的我們分毫。當火焰的威脅完全無力的時候,那震耳的轟隆聲,氣勢張狂的撲打亂舞,全都變成一場滑稽的笑話。冥焰就這樣抱着,以這種強勢的姿態,衝破火焰的包圍,衝出火池,破火而出的剎那,他身上的光影驀地拉長,映亮了整個洞穴,然後,冥焰抱着我輕飄飄地落地,站在到火池邊的地面上。
“雲夫人?”不可置們的驚呼從前方傳來,我轉頭看去,正迎上鬼麪人的目光,雖然他戴着面具,但我卻似乎能感覺到他面具下的目光正定定地落在我身上。他跪坐火池邊上,右手捂着左肩,鮮血正潺潺地從指縫中滲出來。段知儀蹲在他身旁,正扶着他的肩膀,看到我和冥焰從火中躍出,驚喜地對鬼麪人道:“真是雲夫人,雲夫人沒死,她還活着。”
鬼麪人一直沒出聲,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無法獲知他面具下面怎樣的表情。冥焰將我放下來,我舉步向他們走去,左腿驟然一陣劇痛,這纔想起我的腿上有傷,冥焰趕緊抱住我,放我坐到鬼麪人面前,我怔怔地看着他的傷口:“你受傷了?痛不痛?”
鬼麪人看着我不出聲,身體卻有一絲輕顫,不知道是不是傷口痛得厲害。段知儀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和冥焰,“我們還以爲夫人死了。夫人和冥少爺能從地火中逃生,真是奇蹟。”
我無法解釋我和冥焰逃生的那一幕,只得笑了笑,轉頭打量了一下洞穴,不見瑪哈,趕緊道:“瑪哈呢?”
“在那裡!”段知儀伸手一指,卻見洞穴正中的地面上,有一堆黑色的粉末。我訝異地道:“那是瑪哈?”
“正是。”段知儀道。就像他們對我和冥焰從地火中死裡逃生感到驚訝一樣,我同樣對他們能殺死瑪哈感到震驚,畢竟我親眼目睹過瑪哈強大得非人的力量,雖然他和黑龍鬥法失去了大半功力,受了重傷,但親眼看到他變成一堆粉末,我還是有些不敢置信:“是你們將他殺死的?”山洞比起躍入火池之前破爛多了,地上到處散列着斷裂的石筍和鐘乳石,那個石鼎也碎成了齏粉,可以想見,當我和冥焰被困在地火之中的時候,這個洞穴發生了多麼慘烈的激鬥。
“是我師弟。”段知儀笑道。我怔了怔:“原來恩公是段先生的師弟。恩公多次搭救妾身性命,今日還幫妾身報了大仇,請受妾身一拜。”我撐着身子跪起來,準備磕頭,那鬼面立即鬆開捂在傷處的手阻攔,虛扶住我,嘶聲道:“夫人,不用了!”
“可是……”我擡眼見他伸在我面前的手血淋淋的。也不再行這些虛禮,趕緊道,“恩公受了傷,要趕緊醫治,我們快離開這裡。”
段知儀扶着鬼麪人站起來,我轉頭看向冥焰,卻見他正蹲在瑪哈化成的那堆黑色粉末前,若有所思。
“冥焰。”我出聲喚他,“怎麼了?”
他笑了笑,起身走過來道:“沒事,段先生,我姐姐腿受了傷,請你替我揹她出去。”
“冥焰,你要做什麼?”我抓住他的手,難道……我看向瑪哈化成的那堆黑色粉末,“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那個瑪哈……”
“沒事的。姐姐,沒事。”冥焰趕緊安撫我,“我只是不太放心,想留下來再查看一下……”他話還沒有說完,地上那堆黑色粉末,突然像被風颳起來似的,撲向了石壁上那個猙獰的鬼頭浮雕。冥焰臉色一變,一把推開我:“快走!段先生。快帶我姐姐離開這裡!”
段右儀臉上也變了色,想是看出什麼不對,也不多言,立即就抓緊我的手臂:“雲夫人,快走!”
“走得了嗎?”山洞裡突然響起瑪哈的聲音。尖厲得震動洞壁的石塊紛紛掉落,“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話音未落,那個鬼頭浮雕突然動了起來,像是變活了似的,半空中懸着一個巨大的鬼頭。似石非石,似沙非沙,似煙非煙,扭曲着,晃動着。似實非實,似虛非虛,猙獰的變幻着各種表情,虎視眈眈地望着我們。
“請降神?”段知儀失聲道。那鬼面尖厲地笑起來:“不錯,本王以肉身幻滅的代價,獻出靈魂請出降神,誓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就憑你!”冥焰冷笑一聲,躍上半空,迎上鬼頭,“今日本少爺就滅了你這降神!”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驟然暴射出強勁的白光,就像我之前在地火中見到的那樣,照得人睜不開眼,那鬼頭咆哮着向冥焰衝去,張開血盆大口,那張大嘴就像巨大的黑洞。冥焰冷哼一聲,挾着光影躍入鬼頭的口中,鬼頭立即合上大嘴,耀眼的光華剎時無蹤。
“冥焰……”我心膽俱裂,想衝上前去,鬼麪人伸手攔在我面前,段知儀緊緊抓住我的手臂,“雲夫人稍安勿躁,冥少爺未必有事!”
卻見那鬼頭合上嘴巴,一張不斷扭曲,晃動的兇惡鬼臉似乎極爲痛苦,那張臉像氣球一樣,一會兒膨脹成數倍,一會兒又急縮回原狀,彷彿有人在拉扯着那張鬼臉,一會兒臉頰被扯得老寬,一會兒下巴又被扯得老長,鬼臉在半空中糾結,翻騰,咆哮,似乎掙不脫什麼束縛,隨着它劇烈的掙扎,山洞也劇烈地搖晃起來,洞壁上又不斷地被它震落下碎石,黑衣人和段知儀把我架到離那鬼頭頗遠的地方,避開紛落的碎石。段知儀蹙眉道:“這山洞怕是塌了,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不,冥焰還沒有出來!”我驚恐地看着他們,“我們不能丟下冥焰……”
“雲夫人……”段知儀似乎想說服我,我尖聲道,“我不聽,我一定要等他,要走你們自己走,我絕不會丟下冥焰……”
話還未說完,洞穴之中突然光影亂閃,我擡頭向那鬼頭看去,只見從那鬼頭的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這些洞裡,突然暴射出耀眼的白光,像鐳射燈一樣,隨着鬼頭的翻騰扭曲,將這洞壁照得如同鐳射閃耀的迪廳一樣動感雪亮,那鬼頭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咆哮着像個失去控制的皮球一樣在洞壁亂撞。鬼麪人和段知儀用身體將我護住,我只聽到那鬼頭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地慘叫,洞壁瞬間光華萬丈,那鬼面像被光箭光刀從腦袋裡生生破開,“嘭”的炸成千萬碎片,無數沙石紛紛從半空中掉來,山洞一陣地動山搖,煙霧重重。一個人影從沙石煙霧裡彈跳出來,落到我們面前:“山洞快塌了,快走!”
“冥焰……”我抓住他的手臂,欣喜得掉出眼淚,“你沒事就好了……”
“我沒事,姐姐,那瑪哈已經徹底被剷除了。”他攔腰抱起我,閃開一塊從洞頂掉落的鐘乳石,往外奔跑,“我們快走!”
我勾緊他脖子,從他的肩頭看到鬼麪人和段知儀也緊跟着奔出來,舒了口氣,謝天謝地,大家都沒有事,這兩天的遭遇,像是做了一場荒誕恐怖的怪夢,如果不是左腿還在一陣陣抽搐,我幾乎會以爲這一切是我產生的幻覺,幸好,這場不可思議的怪夢,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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