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後,萬靈沃野的霧氣被無數火把驅散。
蛇神部落的數十萬人涌入這片新生的土地,他們赤腳踏過鬆軟的靈田壟溝,腰間懸掛的骨器與陶罐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這片曾經被稱爲毒沼的死亡之地,如今已化作生機勃勃的沃野。
沼澤的淤泥被翻耕成肥沃的水田,瘴氣被馴服成滋養靈稻的養分,而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兇獸,如今卻成了農耕的守護者。
水禾木佝僂着腰,站在田埂上,渾濁的老眼閃爍着欣慰的光芒。
他粗糙的手指輕輕撥開稻葉,檢查每一株靈稻的生長情況。
這些稻穗飽滿如珍珠,米芯處天然生長着蛇鱗狀的符文,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阿木扎,第三壟的稻苗需要再加深兩寸!”老人沙啞的聲音在田間迴盪。
年輕的阿木扎應了一聲,赤腳踏入泥水,手中的蛇骨釘耙在淤泥中劃出整齊的溝壑。
他的動作熟練而精準,每一耙下去,泥漿翻涌,露出下方被腐螢菌絲覆蓋的根系。
這些菌絲能將劇毒淤泥轉化爲靈稻所需的養分,是雜交靈稻能在萬靈沃野生長的關鍵。
不遠處,少女阿萊婭帶領一羣姑娘跪在田埂邊,手持刻滿符文的蚌殼,小心翼翼地舀起水渠中的靈水,澆灌在稻根處。
靈稻接觸肥水的剎那,葉片上的蛇鱗紋路驟然亮起,穗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飽滿起來。
“快看!這一株的米芯符文更清晰了!”阿萊婭驚喜地喊道。
水禾木湊近一看,渾濁的老眼頓時亮了起來。米芯處的符文不再是簡單的紋路,而是隱約浮現出道紋——這是靈稻與萬靈沃野完美融合的象徵!
腐毒潭邊緣,三百頭縮小至丈餘的惡魔蛙蹲坐在特製的青石祭臺上。
它們背部的毒囊不再噴吐致命瘴氣,而是分泌出瑩綠色的黏液,在晨光中結成半透明的薄膜,籠罩着剛抽穗的靈稻。
“咕嚕——”爲首的蛙王獨眼轉動,突然長舌如鞭甩出,將一隻試圖啃食稻葉的六翅蝗蟲擊碎。
毒液精準包裹蟲屍,轉瞬將其融化成滋養根系的養分。
不遠處,幾名部落孩童竟大膽地爬上蛙王隆起的脊背,用小骨刀刮取它鱗片間凝結的翡翠膠——這是經過蛙王自我改良的蛙王分泌物,塗抹在稻稈上可防蟲害。
蛙王懶洋洋地眯起眼,任由孩子們動作,偶爾伸出舌頭捲走他們頭頂盤旋的毒蚊。
“蛙王大人,今天也要拜託您了!”阿木扎恭敬地行了一禮。
蛙王低吼一聲,算是迴應。它早已不再是兇殘的獵食者,而是這片靈田的守護者。
“吱嘎——”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從水田深處傳來。
魔鬼水蛭王分化出的千條分身此刻鑽入淤泥,它們細如髮絲的身軀繃直成鋒利的“地犁”,在土壤中穿梭出縱橫交錯的孔道。
每條孔道內壁都覆蓋着水蛭分泌的腐螢菌絲,能將劇毒淤泥轉化爲靈稻最愛的腐殖質。
“第三壟要加深兩寸!”阿木扎高喊。
他腳邊的一條主分身軀體突然膨脹,如墨色綢緞般鋪展開來,竟形成一張巨大的“地下犁網”。
隨着水蛭王元神操控,整片田地的土層如同波浪般翻涌,深藏的頑石被絞成齏粉,板結的毒瘴結晶被菌絲分解。
有年輕戰士看得入神,不慎踩進鬆軟的壟溝。預料中的陷落並未發生——無數水蛭分身瞬間交織成網狀,將他穩穩托起。
那戰士尷尬撓頭時,一條水蛭分身還卷着塊琥珀色的蟲糞肥塞進他手中,惹得周圍族人鬨笑。
曾經兇名赫赫的銀鱗魚羣,此刻在人工開鑿的環田水渠中游弋。
它們每一片鱗甲都收斂了鋒芒,魚尾擺動時灑落的銀光,將渠水映照成流動的星河。
魚王殘魂懸浮在水渠中央,它操控族羣進行着精妙的“施肥儀式”——每當遊經特定區域,魚羣便集體釋放蘊含有機物的排泄物。
這些銀藍色的絮狀物沉入水底後,會與腐螢菌發生反應,生成能讓稻穗增重三成的星輝肥。
“快接住!”阿萊婭帶着一羣姑娘跪在渠邊,手持刻滿符文的蚌殼。
當魚羣經過時,她們迅速舀起泛着星光的渠水,小心澆灌在稻根處。
稻株接觸肥水的剎那,葉片上的蛇鱗紋路驟然亮起,穗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飽滿起來。
正午的烈日被項塵佈下的周天星磁陣過濾成柔和光雨。
田埂上,十二名巫祭敲擊着蛇皮鼓,鼓點引導着人和獸協作的節奏——
“咚!”惡魔蛙集體鼓腮,噴出翡翠毒霧籠罩稻田。
“咚咚!”水蛭分身同時鑽入指定深度,掀起改良土層的泥浪。
“咚——咚——咚!”魚羣躍出水面,銀鱗反射的光斑在稻穗間織成光合網絡。
在這奇異的交響中,曾經勢不兩立的獵手與獵物,此刻形成了完美的生產鏈。
蛙王清理的蟲屍被水蛭拖入地下分解;水蛭耕犁出的孔道引來魚羣巡遊施肥。
魚羣糞便滋養的稻穀又吸引更多昆蟲,爲蛙王提供持續毒液原料……
沼澤邊緣,一座由噬金鼠族設計的水力碾坊正在運轉。
泰坦鱷魚褪下的骨甲被製成齒輪,玄蟒王蛻皮鞣製的傳動帶連接着水車,惡魔蛙分泌的黏液成爲最佳潤滑劑。
碾槽內,第一茬收穫的玉髓蛇紋稻正在脫殼。米粒滾落時,蹲守的老人們突然驚呼,那些天然生長着蛇鱗紋的米芯,竟在陽光下投射出微縮的自然符文。
“是蛇神大人的祝福!”水禾木顫抖着捧起一把米。米粒間的符文自動排列,顯現出項塵留下的雜交靈稻種種要訣。
顯然是項神棍在彰顯神蹟。
老人轉身對田壟上勞作的年輕人們喊道:“記住今天!我們不僅種出了糧食,更種出了通天大道!”
暮色降臨時,萬靈沃野亮起千萬盞螢火蟲燈。
曾經象徵死亡的腐毒潭,如今漂浮着項塵親手煉製的萬象蓮臺。
蓮臺上,剛結束脩煉的部落戰士們正與縮小體型的獸王們分享酒宴——惡魔蛙暢飲着用自己毒液調製的靈釀,水蛭王的分身卷着稻穗編織冠冕,魚羣在蓮臺周圍擺出表演的陣型。
高空俯瞰,這幅綿延千里的農耕圖卷,正以靈稻爲筆,共生爲墨,在曾經蠻荒的沼澤上,書寫着未來將震撼通天大陸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