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關係緩和之後,自從穆修文生了那樣一場大病之後,穆啓帆甚少惹穆修文生氣,有爭執的時候他大多數都會選擇沉默,比如說現在。
那段時間他像是忽然看透了一樣,覺得好好活着比什麼都重要,什麼爭執鬥氣,都是浮雲。他的人生已經夠孤單的了,除了穆修文和他母親,這個世界上他的親人少之又少,所以他只想穆修文還有他母親能好好活着,即便跟他們的關係並不親近,也希望他們能好好活着。
因爲他們若是不在了,這個世界上真的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攖。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他現在很珍惜穆遠航還有穆繁帶給他的這些親情的原因,也爲什麼是他的陰鷙乖戾收斂了許多的原因。
當然,他只是對自己親近的人收斂了,對外人,尤其是那些招惹他的壞人,他一樣的狠而毒,這一點從他禁止穆氏和莫氏跟蘇家還有席家有任何的合作就可以看出來。
席寶昌還來找他幫忙挽救公司?
他沒把席寶昌的公司給毀了,就已經是心慈手軟了。
而面對着他的沉默,穆修文繼續訓着他,
“你有女朋友了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那樣我也不至於給你安排這場相親!現在可倒好,我把老李一家給得罪透了!償”
穆修文很是生氣,穆啓帆慢悠悠給自己解釋,
“您也沒說今天叫我出來是給我安排的相親不是嗎?我以爲只是我們之間簡單的見面而已。”
穆修文被他的話給堵的一時間沒話可說,因爲今天確實是他以他們見面爲藉口安排的這場相親,穆啓帆事先完全不知情。
情緒緩和了幾分之後又說,
“那你說說,你那女朋友什麼來歷?我聽你李叔叔的女兒說什麼姓席?”
這個問題在穆啓帆做出讓席恩冒充自己女朋友的決定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答案,
“只是剛開始交往,您暫時先不要問那麼多了。”
穆啓帆就知道相親的那位對象被這樣對待肯定會質問穆修文,也知道穆修文得知他有女朋友的時候肯定會打聽,所以早已想好完美的答案。
穆修文很是不滿,
“你的意思就是我不要多管閒事了?”
“你覺得你都三十六歲了還沒有成家立業,我能不多管閒事嗎?”
穆啓帆挺煩這種年紀大了還沒成家立業就罪大惡極的論調,於是難得地反駁了一下穆修文,
“人的一生難道不成家立業就不完整了嗎?”
穆啓帆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他覺得自己一個人過的也挺好,清靜自在。
沒有非得逼着自己去找個女人成家立業的念頭,雖然有時候會孤單,但那種孤單是可以忍受的。
他更不是那種可以隨隨便便就給予一個女人婚姻和承諾的性格,因爲自己的家庭不完整,所以他在這些方面都很謹慎,而他這樣謹慎的性格,又是一旦確定了某個女人的話,就非她不可了。
然而很可惜,現在並沒有那個女人出現。
穆修文被他的態度給氣的要命,不過穆啓帆在他尚未再次發火之前緊接着就說,
“我在開車,外面下雨路面很是溼滑,實在不方便講電話,先掛了。”
然後說了聲再見之後就掛斷了電話,成功將穆修文繼續追問他所謂的女朋友的話題給避了開來,安安靜靜驅車返家。
穆修文是在自己的書房裡給穆啓帆打這通電話的,而今天又是穆遠航和穆繁一家人回穆家聚會的時間,所以穆修文這通電話好巧不巧被經過書房的莫錦巖給聽了去。
莫錦巖聽穆修文說什麼穆啓帆有女朋友了,還姓席,又想起穆啓帆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經說什麼沒有惦記席恩的話,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某些人真是嘴硬。”
什麼不是惦記着她,什麼只是想跟她劃清界限,說的跟真的那麼回事似的,其實背地裡跟人家熱絡着呢。
不熱絡的話今天怎麼會被人說他的女朋友姓席?
稍微一思索之後,莫錦巖拿着手機找了一個清淨的角落撥通了穆啓帆的電話。
穆啓帆剛進自己的家門,他的住處原本是在距離市區繁華地帶比較遠一些的別墅羣那邊,他喜歡那邊的環境,清淨優雅,空氣質量也很好,所以前幾年回國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在那邊置辦了房產,並且精心裝修了一番。
但是現在成立了公司所以又在市區買了一處公寓,方便自己平日裡上下班,週末的時候他還是願意去別墅那邊的,短暫的休憩和放鬆,挺好的,別墅那邊依山傍海,可以爬爬山釣釣魚,就當是給自己放了個兩天的小假期。
現在這處公寓是一百五十幾平,對他一個單身男人來說,空間已經足夠用的了。
換了鞋進家,在門口玄關處的櫃子上放好公文包還有鑰匙之類的,他徑自去了吧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莫錦巖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過來的,他慵懶往吧檯旁邊的椅子上一坐,長腿支撐在地面,胳膊則是抵着吧檯,語氣懶散而又寡淡地問了一句,
“什麼事?”
相較於穆遠航跟莫錦巖之間的和睦相處合作共贏,穆啓帆對莫錦巖這位妹夫,態度始終嚴厲又寡淡的很,時時刻刻用這樣的冷臉來提醒着莫錦巖要對穆繁好,時時刻刻讓莫錦巖繃緊了自己身上的神經。
莫錦巖在這端笑着說着,
“我聽岳父大人說,你有女朋友了,還姓席?”
穆啓帆喝了一口水潤喉,然後毫不客氣地否認了莫錦巖的話,
“一定是你聽錯了。”
莫錦巖,“......”
“都這樣了,再掩飾有什麼意思啊。”
莫錦巖分明清清楚楚聽到了穆修文在電話裡的咆哮,結果穆啓帆還一個勁兒的否認,莫錦巖只當可能是穆啓帆跟席恩剛開始交往,還有些不太好意思承認,對此莫錦巖也表示理解。
於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叮囑着穆啓帆,
“我跟你說啊,談戀愛的時候你說話可別那麼噎人,不然小姑娘鐵定被你給氣走。”
這也是莫錦巖打這通電話來的目的,因爲一想到穆啓帆平日裡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樣兒,他就替穆啓帆的戀愛狀態擔心,於是好心前來提醒。
誰知面對着他的一番好心,穆啓帆只回了他一個極其不屑的嗤笑,
“呵。”
弄得莫錦巖在這端繼續說也不是,不說也尷尬。
穆啓帆是覺得莫錦巖是不是傻,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疼愛一個人,哪裡捨得用話語噎她惹她生氣呢,只怕是恨不得每天都溫聲軟語地哄着吧。
就比如說他對穆繁,什麼時候噎過穆繁啊,什麼時候又讓穆繁下不來臺過,一直覺得他說話氣人的,不過是莫錦巖自己的感受而已,這個很好解釋啊,因爲他就是對莫錦巖喜歡不起來,所以才處處針對莫錦巖。
當然,他對穆繁的疼愛,是那種單純的哥哥對妹妹的情感,是一種親情,不過他也篤定,以後若是真有那麼一個女人,能給他愛情的感覺,他也一定會寵她入骨。
“沒事就掛了。”
穆啓帆覺得自己跟莫錦巖沒有什麼好聊的,於是直接就要結束通話。
莫錦巖在那邊感嘆了一聲,
“其實你真的應該考慮一下找個伴了,尤其是在這樣陰雨連綿的天氣裡,你難道不覺得自己一個人很孤單,還有淒涼嗎?”
“不覺得。”
是穆啓帆漠漠回了莫錦巖這樣一句,便直接切斷通話了。
莫錦巖氣的咬牙,他還真是油鹽不進啊。
真是懶得理他了,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操這些閒心,一次次的來穆啓帆面前找虐,他愛怎樣就怎樣吧,打一輩子光棍關別人什麼事啊。
可是卻又內心哀嚎,如果穆啓帆真的一輩子單身的話,那估計穆啓帆的精力都用來折騰他了。
莫錦巖想想這些就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袖手旁觀坐以待斃自暴自棄,他覺得他自己出馬不管用,他應該找穆繁去勸說穆啓帆結束單身狀態,穆啓帆對穆繁很是寵愛,穆繁說什麼肯定他都是願意聽的。
嗯,這個主意真的是太棒了。
而那廂結束跟莫錦巖通話的穆啓帆,仰頭將杯中的水喝光之後,就那樣踱步去了窗邊,雙手抄在褲袋裡透過落地窗俯瞰着這座被細雨籠罩的城市,他剛毅清朗的側臉映照在對面的落地窗上,忽明忽暗間,是那深邃的眼眸底下緩緩滑過了一絲落寞。
剛剛莫錦巖有一句話其實說對了,那就是在這樣陰雨連綿的天氣裡,確實會覺得有些孤單。
不過後來穆啓帆也只是淡淡勾脣一笑,將那些落寞全部掩進了眼底,轉身平靜地去廚房給自己弄吃的了。
他的廚藝很不錯,因爲從小在國外長大,所以做各種西餐很拿手,後來那一年多穆繁又跟他在一起生活,又專門研究了中餐,所以作爲一個單身男人,他絲毫不會因爲在飲食上無法自力更生而遭罪。
席恩跟穆啓帆告別之後匆匆趕到了蘇虹的病房,因爲今天下午睡了那麼一覺,她都沒來得及回去準備晚飯,於是就去了醫院的食堂,買了一些可口的飯菜回來,母女兩人坐在一起吃着。
蘇虹的恢復情況很好,過個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吃飯的時候蘇虹問她面試的怎麼樣,席恩不想對蘇虹隱瞞面試並不理想的事實。
而且想必蘇虹自己也就猜出來了,於是就如實相告,
“我畢竟是一個新人,大多數公司都比較願意有工作經驗的設計師。”
“萬事開頭難,你不要太有經濟這方面的壓力,工資多少無所謂,公司大小也不要緊,越是小公司越能學到東西。”
是蘇虹溫聲安慰着她,
“媽媽這幾天也想了,等我出院之後恢復好了,媽媽就出去做家教,或者辦個補習班之類的,也能幫你分擔一部分費用。”
蘇虹怕女兒迫於經濟壓力只一味地追求高工資的工作,那些小公司或者是工資低的公司都不去。
席恩卻是在聽到蘇虹說要做家教之類的而紅了眼眶,
“媽,你怎麼整天想這些東西?在未來的一年內,我都不希望你過度勞累!”
席恩很是心疼蘇虹,她當然也知道蘇虹是因爲心疼她才做這些事,她心裡是無論如何都不願蘇虹再這樣勞累的。
蘇虹卻是安慰着她,
“只是做個家教,哪裡有什麼累的。媽媽畢竟做了這麼多年老師,教個小孩子還不是輕而易舉?再說了,做個家教還不比我整天站着上課的時候好多了?”
席恩還想再說什麼,被蘇虹打斷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先吃飯吧,一切都等我出院之後再說吧。”
是蘇虹往席恩的碗裡夾了一大塊她愛吃的菜。
沒有一個母親是不心疼孩子的,在一個母親的心裡,沒有什麼比孩子更重要。
曾經有過這樣一個測試,測試在房子和孩子中男人女人都會選什麼,大多數男人選的是房子,可女人選的都是孩子。
所以對於蘇虹來說,只要能幫女兒減輕一些負擔,她是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的。即便女兒會不同意,她也已經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許是因爲當初在席寶昌背叛出軌的時候就已經看透了席寶昌這個男人的卑鄙齷齪,所以當初蘇虹寧肯不要一分錢只要了席恩。聽說最近席寶昌的公司出了點問題,蘇虹很輕易的就想到了席寶昌可能會將主意打到女兒的身上,所以忍不住就問,
“你爸有沒有找過你?爲他公司上的事......”
“沒有,我無權又無勢,他找我幹什麼?”
席恩選擇了搖頭否認,席寶昌做的那些齷齪事,她不可能告訴蘇虹,尤其蘇虹現在還大病初癒。
蘇虹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說着,
“對於他,你始終要知道,你也不欠他的,不需要爲了他做什麼,尤其是不合理的。”
蘇虹的話只是點到爲止,她相信席恩會明白她說的話。
蘇虹從未後悔當初什麼都沒要,即便這些年她跟席恩過的很是清貧,如果當初要了席寶昌的錢財,現在別說是席恩了,說不定連她也會被他逼着去爲他的公司解決困境。
沒辦法,當一個人齷蹉卑劣到了極點,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
席恩跟蘇虹吃完晚飯之後,蘇虹就讓她早點回去了,因爲外面的雨有下的越來越大的趨勢。
席恩撐着傘出了醫院,原本是想去旁邊的站牌處坐公交車的,結果卻看到蘇晉從路邊停着的一輛車子裡下來。
席恩轉身就打算離開,卻被蘇晉攔了下來,
“恩恩!”
席恩撐着傘頭也不回地走着。
其實剛剛在她去食堂買飯的時候蘇晉就跟她打過電話,她沒接。
後來蘇晉改爲發信息,她也不回。
席恩實在是覺得,現在蘇晉的身份,她並不適合跟他有任何的交集。在蘇晉成了席娜的男朋友之後,他們就完全不應該有聯繫。
不,確切的說,是在蘇晉當初選擇退婚棄了她之後,他們就不應該再有聯繫。
是蘇晉從她身後追上了她,
“恩恩。”
他擋在了自己的面前,席恩不得不停住了腳步,就那樣從傘下擡起眼來看向蘇晉,淡淡開口,
“有事嗎?”
因爲着急下車追她,所以蘇晉也沒來得及打傘,就那樣站在雨霧中看着她,狼狽而又有幾分悽楚,
“剛剛我給你打了很多遍電話,信息也發了很多......”
對於席恩來說,蘇晉再狼狽再悽楚那也與她無關,不是她非得讓他追着她下車的,也不是她非得讓他站在大雨中淋着的。
而面對着蘇晉的話,她也只是客氣笑了笑,
“我一直在陪我媽,可能沒看見。”
“既然你都找來了,有事那就當面說吧。”
蘇晉擡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走過來捉住她的胳膊試圖將她往他的車子上帶,
“我先送你回家。”
席恩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跟他之間的距離,
“不用麻煩了,前面就是公交站。”
蘇晉皺眉,
“這麼大的雨你還去擠什麼公交車?”
席恩執意不肯上車,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然後又說着,
“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我要走了,不然趕不上公車。”
“席恩!”
是蘇晉一把拽住了她,而她也因爲他的力道太大而被拽的踉蹌了一下,手中的傘就那樣掉在了地上,冰冷的雨水瞬間澆在了席恩的身上,一片冰涼。
---題外話---稍後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