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一直持續到中午才結束。
結果真像馬泰爾說的那樣。
各國醫療專家團始終沒能商討出統一的治療方案，世衛專家組便提議同時進行，最後選擇其中效果最好的開始推行。
“這裡就是病毒爆發的初始點？”
“對。”
吃過午飯，馬泰爾就迫不及待地要前往精神病院。
顧幾指着窗外的醫院，提醒車內的衆人佩戴好封閉式面罩，旋即領着他們下車越過警察部隊封鎖線。
比起昨日他來調查線索的時候，今天的重症患者數量又增加了不少。
誇張得多到醫院病牀已經不夠用了，最後只能擺在走廊裡，用黃膠帶粘上透明塑料布進行分割。
整個重症區內，到處都是消毒液混合着血腥，以及淡淡的腐爛氣味。
十幾名重症感染者就這麼神情呆滯地被綁帶牢牢固定在牀上，像極了排隊等待死亡的屍體。
而就在大家進邁進走廊的時候。
又一名感染者在43度的高燒中痛苦死去。
看着被擡走的患者，那扭曲的五官，以及脖頸處佈滿的腐爛血瘡。
隨行的法國學生們，一個個面露惶恐，甚至有人還差點兒隔着面具嘔吐出來。
“唔！”
“上帝，這裡簡直就是地獄……”
哪怕身爲病毒學研究專家，他們也從未見過如此可怖的死法。
目前世界上能跟甘塔卡納相比的。
恐怕也只有病毒之王埃博拉了。
馬泰爾路過這些重症感染者，讓助手一一拍下他們的臨牀體徵，同時還仔細瀏覽了疾控的診療記錄。
跟尼泊爾衛生部長在會議上說的一模一樣。
所謂的治療，也只不過是給患者打一些抗生素，或者葡萄糖罷了，根本起不到什麼效果。
“老師，你有什麼辦法能救救他們麼？”
凱瑟琳實在有些看不過去。
可馬泰爾也只是搖了搖頭，“我只瞭解病毒，並不擅長治療，現在最快的辦法，就是抓到所謂的投毒者，弄到甘塔卡納的病原學及其分型依據，或者，還有一種可能……”
顧幾眼皮一跳。
“是什麼？”
“那就是找到無症狀感染者，通過血液樣本分析，找到抗體，然後可以嘗試用RCR提取法獲取抗體，來對抗病毒。”
馬泰爾如實回答，頓了頓又嘆道：
“只是，尼泊爾沒有P4實驗室，甚至連P3都沒有，想要完成這一切，就只能帶着樣本回法國申請，一來一去，耽誤的時間太久了，如果這期間甘塔卡納病毒發生了變異，那麼抗體可能還會起到反作用。”
“如果在尼泊爾有P4實驗室呢？”
“有也沒……等等，你說什麼！？”
話說到一半，馬泰爾突然被顧幾這句話給噎住了。
他一臉震驚地看着顧幾。
“你剛纔說，尼泊爾有P4實驗室？”
顧幾嗯了一聲。
可還沒等馬泰爾開口，凱瑟琳倒是先否決了。
“這不可能，尼泊爾怎麼有資源打造P4實驗室，如果是真的，剛纔世衛開會，爲什麼不直接把病毒研究設在國內，反而要捨近求遠，分散到夏印韓等其它國家？”
“那是因爲，這間P4從未對外公開。”
面對質疑，顧幾隻是簡單回答這一句。
“那你是怎麼知道……哦。”
凱瑟琳心思也快，聯想到顧幾先前承認過在防化部隊服役的經歷，自然明白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
身爲病毒專家。
她們非常清楚。
這世界上除了各國官方公開的那些P4實驗室。
同時也存在着一些秘密生物研究所。
它們大部分都是軍方秘密建造，用來從事生物化學武器研究。
比如前蘇聯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州炭疽泄漏事件”，就被曝出了當時設在葉卡捷琳堡的一個軍方秘密微生物中心的地下試驗場。
雖然生物生化武器聽起來“有違人道”。
但事實卻是，各國從未放棄對它們的研究。
畢竟，相比起動輒幾千萬上億美金的核武器，可以無限批量複製的實驗室病毒，價格可就便宜太多了，只要投放準確，甚至能達到比前者更加可怕的毀滅效果。
這也是凱瑟琳爲何也堅信甘塔卡納是實驗室病毒的原因之一。
馬泰爾匆匆看了看左右，小聲試探性問道：
“這麼說，你有辦法讓我們進去？”
“有。”
顧幾乾脆利落地點頭，“但我有一個要求，就是要你們儘快弄清病毒基因序列，並研製出疫苗！”
“這……好，我答應你！”
馬泰爾遲疑一聲，本想說這種事情急不來。
可對於他這樣的病毒專家，有這樣一個機會，能夠親自研製出疫苗，載入人類歷史，他怎麼可能不嘗試一下。
這樣的想法一旦在腦子裡滋生。
他連繼續留在這兒調研的心思都沒了，收集好病毒樣本和數據，就急着讓顧幾帶他去P4實驗室。
可就在衆人剛離開重症隔離區的時候。
醫院走廊裡突然發生了暴亂。
“小心！病人跑了！”
“快！快抓住她！！”
“啊——！”
原來是一名剛剛產生症狀的感染者，因爲無法忍受捆綁隔離，又害怕在留醫院內死亡，所以趁着工作人員打藥的功夫，趁機掙脫束縛逃脫。
在疾控人員大聲呼喊下。
院內執勤的兩名武裝警察立刻追了上去，很快就將其按在了地上。
可雙方卻也爆發了爭執。
“放開我！我不想回去，你們這是在逼我死！！”
“停止反抗！這是最後一次警告！”
“啊！我跟你們拼了！”
誰知拉扯中，感染者突然一把撕開了武裝警察的防護服，雙方的肢體完全接觸，嚇得那名警察瞬間鬆手後退。
而顧幾走近一看。
卻發現這個感染者的樣貌他非常熟悉。
“卡芙？”
“誰！”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讓正在撕扯的感染者頓時停下。
她扭過頭，看到了防毒面具下的顧幾，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裡，先是疑惑，後是震驚，最終轉化成了強烈的求生慾望。
“西瑪！救我！快救我出去！我沒有被感染，是他們把我抓進來的！放開我……”
趁她說話的功夫。
武裝警察立刻將她反手按在地上，並用手銬鎖了起來。
顧幾走過來，有些好奇地看着卡芙。
“你沒有離開加德滿都？”
按理來說，卡芙作爲最早得知甘塔卡納病毒的幾個人之一，又提前做好了嚴密防護，幾乎不可能被感染的。
“沒，沒有，我那天逃出醫院後，本來想直接出城，可防化服和麪具太吸引人注意力了，我一害怕，就躲在了寺廟，可沒想到……”
原來，卡芙害怕被凱伊達組織抓回去，又沒地方去，就找了一間寺廟躲避。
只可惜那寺廟遭遇了黑幫洗劫。
她的防護服、面具和物資，全都被搶走了。
本來人也差點兒遭遇強暴。
幸虧後來被路人救下，給了她一些食物，才僥倖活到現在。
顧幾搖了搖頭，只能怪這女人運氣太差。
“可你現在身上已經出現了感染的病發症狀，逃出去，只會把病毒傳播給別人，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留在醫院，反而還有被治療的希望！”
“可是西瑪，那些感染者不都是瘋子麼，我沒瘋，就代表我跟她們不一樣，不是麼！你能救我第一次，求求你再救我一次吧，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卡芙越說情緒越激動。
可顧幾卻身子一頓。
對啊！
卡芙雖然已經病發，情緒異常激動，但並未像其它感染者一樣，完全狂化，難道病毒在她身上產生了什麼異變？
顧幾不禁想到了上週目。
自己同樣也暴露在空氣中，卻並未感染甘塔卡納病毒。
會不會跟核輻射有關？
畢竟卡芙之前就只穿着一層簡單的醫療防護服，一直待在實驗區，身體也算長期接受高輻射，被病毒感染後，二者因此產生了某種特殊變異也說不定。
凱瑟琳和馬泰爾對視一眼。
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無症狀感染者”這個名詞，於是便要求現場抽血，採集標本。
安撫好卡芙後，一干人等這才匆匆離開。
……
夜晚的尼泊爾，一片死寂。
山路周圍只有輪胎碾壓泥土的細碎聲，以及發動機轟鳴的動靜。
顧幾駕駛着一輛塔塔麪包車，拉着馬泰爾等人，正沿着土路，前往尼泊爾巴格馬蒂區北部。
沒錯。
他在前往系統給他獎勵的那座P4實驗室。
它雖然在喜馬拉雅山脈中，但實際上並不遠。
因爲尼泊爾的國土面積本來就不大，加德滿都又處在巴格馬蒂區內，二者的直線距離，連60公里都不到。
只是加德滿都現在已經被軍方封鎖。
想要出城，必須持通行證才行。
幸虧顧幾手握內政部部長和警察總監授予的特權。
在加德滿都，自然是說一不二。
以至於他一個電話，就輕鬆駕車離開了加德滿都。
“還有多久的路程啊？”
“前面就到了，下車吧，從這裡開始，就只能步行了。”
顧幾將車停在山腳下，拉開車門，望着眼前巍峨的山峰。
星光灑落在遠處連綿的雪山上，給山巒披上了一層銀色的輕紗，彷彿整條山脈都在閃閃發光。
怪不得每年會有這麼多世界各地的遊客來尼泊爾。
這個充滿宗教色彩的神秘國家，的確到處都是絕美的風景。
只可惜，發生甘塔卡納病毒這種事情。
顧幾早已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些了。
馬泰爾再三叮囑着學生一定要保護好標本箱。
這些箱子外層都是PVC塑料，裡面有冷藏保溫功能，以保證血樣的存活。
萬一箱子從山上摔落。
血樣掉出來，還是有泄露病毒的風險。
別看這裡是野外，但山下還是有很多村落，尤其是血樣一旦流入河流，進入尼泊爾水源，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按照系統給予的地圖。
顧幾沿着山路一直向西北攀爬。
因爲馬泰爾年齡太大，爲了照顧他的體能，所以衆人前進的速度並不快。
足足爬了接近一個小時，才走到系統標記的那處裂谷。
“西瑪，你確定這裡會有實驗室？這裡連電路都沒有，怎麼可能會……”
凱瑟琳看着四周黑漆漆的石頭和樹木，完全不相信這種荒郊野外會有現代化的生物實驗室，單單是基礎設施就無法滿足。
但顧幾還是走了進去。
結果前面的狹口越來越窄，到最後，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直至摸到一堵黑漆漆的牆，擋住了去路。
“這完全是死路啊……”
一名學生剛要抱怨。
可下一秒，顧幾就摸到一處位置，輕輕掃了掃灰塵，竟然是一個門禁系統。
此時他們才終於看清。
擋在他們面前的，並不是牆壁，而是一扇門！
由於這座P4實驗室是系統獎勵的，權限早已放開給了他，所以顧幾隻是象徵性地輸入了一串密碼，面前的大門便發出“轟隆隆”的液壓軸驅動的聲音。
門開了。
顧幾走進去的同時，屋內的光源也同時打開。
雖然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眼前這座P4實驗室的內部裝修給嚇到了。
冰冷的金屬質感牆壁，無主燈光源，自動化的空氣過濾系統，最驚豔的便是前方一扇扇玻璃門，在光源的反射下，彷彿時空穿梭的隧道，儼然就像是科幻電影中才會出現的畫面。
“這是……集成式實驗室？”
馬泰爾畢竟是見過世面的病毒專家。
他一眼便看出，眼前的P4實驗室是一座集成式，換句話說，就是類似於“集裝箱”一樣的東西。
這種實驗室屬於“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研發之初，就是應用於車載。
也就是移動實驗室。
通過對卡車的改造，將生物實驗室搬到車上，用來應對在發生重大突發烈性傳染病時，可以立即開赴疫區對病毒進行檢測。
這樣一來，就不需再把危險的樣本作中途運輸，同時又能保證安全密閉地排放所有生物污染物。
它的特點就是體積小，成本低，可移動。
但相比正常的實驗室，空間更小，設備更簡單，不利於長期操作。
“能在這種地方建造P4實驗室，恐怕也只有集成式這一種辦法了。”
凱瑟琳走到金屬櫃旁邊，輕輕一按。
不由眼前一亮，裡面竟然全都是準備好的醫療防護服和用具，“不過這間實驗室倒是物資充足，足夠我們完成正常的病毒研究和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