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幾嘴上這麼說，只是不想引起他們的懷疑。
實際上，他腦海中掌握着太多事故施工和災難搶險知識，就算坐鎮應急指揮部當專家都沒問題。
現場修補個大壩，簡直不要太輕鬆。
王浩一聽，似乎覺得可行，立馬解釋道：“施工難度並不大，基礎框架我們都已經搭好了，現在只需要往上面搭建鋼籠，填築物料就行了！”
但卞士章還是有些猶豫。
畢竟顧幾他們是來負責安保的，並不是專業的工程施工人員。
而且壩下十幾米水深危險程度太高，萬一出了問題，他又該怎麼向公安的領導交待。
“顧隊，我擔心……”
“這樣吧，等人救上來，可以讓最後接力的那個搶險隊員跟我們一起下去，幫忙指揮。”
爲了打消對方的疑慮，顧幾隻能又提了一個方案。
然後按住他的肩膀，“卞隊，現在每拖延一分鐘，京州就多十萬羣衆暴露在洪峰下。”
光聽前半句，王浩便知道這個“顧隊”絕對是個行家。
深水救人，並不是幾個人一起下去找，因爲救援人員還要考慮給自己留出足夠的減壓時間，也就是“五米三分鐘”。
但遇難人員無需遵循這一規則，應即刻上升出水脫離水下環境並進行水面減壓，畢竟人活着比受傷更重要。
爲了儘快把人運上來，負責救援的潛水員就需要接力。
以15米爲基準，分三組人，一組負責打撈，其餘兩組負責向上接力；
而這最後一個人，因爲下潛深度不超過五米，無需減壓便可立即上岸，也可以隨時進行二次下水。
所以，顧幾能隨口說出這些話。
就證明他在潛水方面掌握的知識非常多，足夠完成水下搶險任務。
王浩將情況簡單跟卞士章解釋幾句。
後者蹙着眉頭，一咬牙，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好，顧隊，如果你們真的願意幫忙就太好了，只是我擔心你領導那邊……”
“放心吧，這種事情，我們雷隊一定會同意的。”
顧幾咧了咧嘴，立馬轉身向雷萬山進行彙報。
果不其然。
雷萬山完全不假思索，直接開口准許，甚至還派了葉小樹過來幫忙。
一方面，雷隊本身就是個極具正義感的警察，在這種大是大非，救人救命的事情面前，他從來都不會退縮；
另一方面，雷萬山也是CTOC中，最瞭解他的人。
所以顧幾所做的一切決定，他幾乎都毫無保留地選擇相信。
“太好了……”
卞士章一拍手，立馬抓來王浩：“快，給顧隊他們找裝備，記住一定要確保安全，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
“是！卞隊！”
王浩挺直腰背，急忙開始讓隊員去取潛水服、呼吸面罩和氧氣罐。
而就在葉小樹剛趕過來的時候。
水面“嘩啦”一聲，冒出來兩個反着黑光的腦袋。
“是大壯他們救援回來了！”
“小輝！小輝！”
衆人急忙上前搭手幫忙。
“快，把人保持仰臥位，頭腳全部擡高，頭部15度，腳步20。”
顧幾剛穿好裝備，一眼便看出失事的小輝已經休克，立馬伸手進行按壓：“準備心肺復甦，他昏迷多久了？”
“呼呵……大概有，有五分鐘了，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小輝就卡在施工的鋼架裡，可能是他體力消耗太大，在上浮過程中發生昏迷，掉進了鋼架中。”
負責救人的大壯喘着粗氣，認真分析着。
“有可能是肺氣壓傷，他的水下呼吸器一直沒有掉，證明大腦沒有斷氧，應該還來得及！”
顧幾一邊用力按壓，一邊回頭問：“卞隊，要立馬給傷員安排人工呼吸，有除顫器麼？”
“有！快，按顧隊說的去做！再把純氧機也一起拿過來！”
卞士章大聲喊來隊員幫忙。
直至看到除顫儀放上胸口，只聽“嘭”地一聲電流刺激，小輝整個人背部向上反弓，突然開始咳嗽，衆人這才鬆了口氣。
“人醒了！”
“快！給他吸純氧！”
“謝天謝地，顧隊，我替小輝謝謝你救命……”
見人甦醒過來，王浩轉身立馬就要給顧幾鞠躬，卻被他一手攔下來。
“我也就是幫個忙，真正把人救上來的，是你們這些潛水隊的英雄。”
顧幾隨手擺了擺，然後看着卞士章，“還有卞隊，能及時找來純氧，也會將他的身體損傷降至最低。”
“不過都是些救援經驗罷了。”
卞士章以前常在地震災區救人，遇到這種休克昏迷的，吸純氧是有益甚至是救命的。
潛水員遇難也是一樣。
只要不是氧中毒，吸純氧不但能增加血氧分壓，彌補由於氣泡栓塞或肺損傷等導致的機體缺氧，也有利於氣壓傷、氣胸等損傷腔室的氣體吸收，也就是顧幾先前所提到的病症。
“既然人沒事了，那我們……”
顧幾最擔心的還是大壩的補漏。
卞士章立馬叫來剛救人上來的高個兒潛水員，“大壯，辛苦你再下去一趟，這次由你帶組，教顧隊他們修補壩體滲漏點！”
“啊？”
大壯愣了一下，直至聽到隊長王浩的解釋，才一口答應，“放心，各位隊長，我大壯一定會把顧隊他們安全帶上來！”
“那就出發吧！”
卞士章一擡手，幾人便開始準備套繩索下水。
顧幾讓帕西力和葉小樹將武器裝備全都交給吳康，涉及到槍械安全和安保問題，他必須留一名警察在岸上看守。
看着這些特警翻下大壩，一些其他下過水的搶險潛水員，不由有些擔心。
“隊長，讓這些外行的特警下去，真的沒問題麼？”
“放心吧，這些警察的潛水功夫，說不定比你們還要專業呢！”
王浩雙手叉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卞士章先前也有些擔憂，直至看到剛剛指揮救人的顧幾後，心底那最後一絲疑慮也隨之消失。
他很清楚，眼前這個二十六七的小夥子，絕對不像表面年齡那麼簡單。
在處理危機的經驗上，甚至比他還要更老道！
顧幾三人抓着鋼索，低頭望着壩體邊緣的垂直入水點。
渾濁的水流在探照燈下呈現出泥漿般的赭黃色，滲漏形成的水流吸力，正將漂浮的枯枝扯向壩基。
“各位下水後，一定要跟緊我，千萬不要亂動，一定要節省體力和氧氣。”
大壯熟練地檢查着衆人的浮力調節器，然後掏出微型探測機器人。
“用這個定位，我護送你們到作業區。”
“好。”
顧幾應了一聲，暴雨砸在潛水服上，發出戰鼓般的轟鳴。
四人如黑色魚雷般扎入水中。
入水的瞬間，探照燈在水面切開的光路便被洪流扯碎。
下一秒，一股暗流便推着顧幾三人撞向大壩混凝土表面，手套與粗糙的壩體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嘎聲。
大壯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點，一邊抓着幾人的腳蹼安撫，一邊狂打手勢。
顧幾他們在水下訓練過多次，也執行過實戰戰鬥任務，自然不會因爲這點兒小事發慌。
迅速穩定好身形後，便順着大壯手指的方向遊動，果然看到十幾米下的鋼架中，有幾道明顯的黃褐色裂縫，正是大壩滲漏處。
只不過裡面的情況，遠比外面看到的那幾絲要可怕許多。
就在幾人剛游到裂縫附近時，壩體忽地傳來“轟隆”一聲悶響，帕西力猛地抓住葉小樹的手臂，將人拉過來，手指急促地指着頭頂。
顧幾聞聲轉身，瞳孔在面罩後驟縮。
正看見有一塊三立方米的混凝水泥塊正從壩基緩緩剝落，差點兒擦過葉小樹和大壯的肩膀，若是躲閃不及，鐵定要被砸個血口子。
他立刻游過去。
發現剛剛滲漏裂縫的位置凹坑一片，原本固定的鋼架也隨着脫落的水泥一起沉入底部，露出的鋼筋金屬，在探照燈下反射着銀光，直瞧得人頭皮發麻。
大壩要撐不住了！
眼前這種情況明顯是超出了大壯的預料，徹底懵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壩之上。
卞士章盯着水下機器人實時傳回的畫面，臉色驟變：“糟了！下面有混凝土坍塌！”
聽到動靜，王浩等人立馬圍過來。
只見畫面中，已經產生水流漩渦，正將碎石吸入黑暗，那是壩基內部正在被掏空的徵兆。
“這，這該怎麼辦啊……”
“糟了，這些特警怕是要危險了！”
那一瞬間，不僅僅是潛水隊長王浩，就連水庫控制室內的站長，也都跟着心揪了一下。
只有雷萬山和李婭楠，臉色變化並不大，似乎非常相信顧幾。
“快！通知東側的工兵組，加快定向爆破，我要15分鐘，不，10分鐘內儘快炸開副壩泄壓！”
壩上，卞士章迅速冷靜下來，拿起通話器，準備指揮水下的大壯和顧幾等人。
因爲潛水員在水下需要咬着呼吸管，無法開口。
所以這時候只能聽他一人口述指揮。
可就在卞士章按下按鈕的一瞬間，卻見顧幾主動游到機器人攝像頭前，不斷比劃着手勢。
王浩有些發懵。
“他這是在……在向我們要投放鋼架？”
“給他！”
卞士章想都沒想，便決定配合顧幾。
下一秒，在搶險隊的控制下，工程車輛吊裝着巨型鋼筋籠緩緩下放，卻在接觸水面時被洶涌的水流衝得偏移，差點兒就要撞上大壩。
“不行！水流太急！”
車內的駕駛員用對講機大喊道。
“把副鋼絲繩甩下去。”
卞士章再次看到手語，雨水順着雨衣滴落，他決定相信顧幾，“快！下面的人會配合你！”
“先接鋼索固定鋼籠！”
水下十四米，顧幾打出手勢。
帕西力看到後，立馬擺動雙腿游到壩前。
水流衝擊下，這個身高近一米九的壯漢在水中顯得格外靈活。
他一把接住鋼索，開始在壩體上的固定鋼架上尋找錨點，接着鋼架便開始緩緩下落
一旁的葉小樹準備游過來幫忙。
卻沒想到水流突然增強，幾人瞬間被捲到一旁，身上的安全索“嘣”地繃直。
而帕西力更是被暗流衝得撞上落下來的鋼籠，面罩瞬間泛起霧氣，卻仍死死攥着手中的鋼絲繩。
“沒事吧？”
顧幾急忙打了個手勢。
帕西力的迴應動作透過水幕傳來，所幸並無大礙，氧氣面罩也沒破裂。
於是幾人便來到裂縫深處。
大壯從裝備包中掏出幾個銀色罐體，這些都是速凝材料，因爲在這種水下環境，必須使用不溶於水，又能快速凝固且堅硬的材質，才能堵住漏點。
顧幾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裡德爾和他的手下陶虎先前所展示過黑色防彈材質。
它與泡沫手雷不同。
泡沫手雷在爆炸時，更像是液體化合物，然後逐漸固化，形成堅硬的固體。
若是在水中，怕是沒等凝固成功，就提前被水衝散了。
但裡德爾手中的黑色防彈材料不同。
它噴射出來的是黑色粘稠膠質物，很像是原油瀝青一樣，不溶於水，自然也就不受水流影響，很快就能完成固化。
“準備固定鋼籠！”
大壯指揮着帕西力和葉小樹，自己則是跟顧幾一起拿着噴罐，將黑色液體噴進裂縫。
果不其然。
那黑色漿料在接觸水流的瞬間膨脹三倍，像一道傷疤般黏合了破損的混凝土。
而就在幾人因效果和進度而沾沾自喜時。
呼吸器中的電臺裡，突然傳來了卞士章的嘶吼：“庫容量突破48億立方米！顧隊，必須在五分鐘內完成封堵，否則……”
五分鐘！？
幾人瞪着眼珠子，看着彼此。
……
京州，中科院306研究所。
此刻，這個國家頂級科研學者基地內，一堆專家、技術人員，正一排排坐在電腦前，十指噼裡啪啦敲擊着電腦。
而聚在對面長桌附近幾個人，大多都是穿着黑色行政夾克的高級官員。
他們一個個不是扶着眼睛，就是急的在旁邊來回踱步，足以證明這幫人心中到底有多急燥。
不過眼下京州所面臨的災難，換誰誰都會壓力巨大。
唯獨只有一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老者，坦然自若地坐在長桌正前方的中央位置，正是來自西苑的陳公。
能讓他親自來科研院坐鎮。
沒錯。
正是顧健和捲毛，二人正在用從戴維身體挖到的芯片，來解析着THEO組織控制氣象武器的核心代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