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出來之後，她的臉色已經多了些許蒼白，熟悉的難受感蔓延開來，但還在承受範圍。
她想了想，默默忍了下來，繼續第二次精確座標傳送。這屬於星系內傳送，從消失到出現，也就眨個眼睛的功夫，網絡緩衝度十分快，比她先到的李軒和葉蓮娜已經等着了。
安吉拉的視線從黑暗再到恢復光明，眼前已經出現兩個熟悉的人影。
她剛想對着兩人露出笑容，腦袋深處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敲擊了一下，疼得她整個身子都忍不住打顫。然後，實現從清晰又變得模糊，意識最後部分，她看到李軒震驚又擔心的眸子。
“安吉拉！”李軒驚得全身冷，他下意識伸出手，卻沒有碰到意料中的實體。與此同時，安吉拉的身體瞬間化爲跳動的密集數據，然後飄散開來，從兩人面前消失得一乾二淨。
虛擬網絡博物館因爲規模以及聯邦官方的力捧，早已成爲標誌性觀光地，每時每刻都有慕名而來的遊人。哪怕現在不是星際放假時間，依舊有不少遊人從傳送點出來。
李軒驚恐之下並沒有掩飾聲音，自然讓不少人下意識轉頭，恰巧看到安吉拉身體數據化又飄散的一幕！他們習慣了虛擬網絡的傳送方式，但從沒聽說過哪種消失方式如此詭異！
虛擬網絡麼，他們如今的身體當然是數據化的，但不管是上線下線還是傳送，身形都是從實體變得透明，或者從透明化成實體，根本不會像如今看到的，直接化出數據狀態！
然而不等他們震驚完，李軒和葉蓮娜已經緊急下線，原處空無一人。要不是有人下意識錄下影像，或者他們都相信自己的記憶，恐怕還以爲剛纔那一幕只是一時的幻覺……
“生了……什麼事情……”有個揹着雙肩揹包的遊人錯愕喃喃，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另一人猜測道，“不是……那是中病毒了麼……怎麼就變成數據化了……”
“好詭異！”這是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的心聲，甚至還有被嚇到的小朋友。
因爲聯邦的高度文化教育，有些反應快的旅客已經開始聯繫網絡監管局或者虛擬網絡警方。身處虛擬網絡，就算不是爲了別人，也該爲自己的安全着想。
天腦要真的中了病毒，導致程序紊亂，產生錯誤指令，說不定下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們自己！
當然，看到這一幕的人算不上少，可也不是很多。和整個虛擬網絡用戶相比，這些人連“一小撮”都算不上。提交問題之後，網絡監管局和虛擬網警都沒有給出準確解釋。
自然，誰也想不到，這一幕即將成爲顛覆整個虛擬局勢的導火索。
不管未來如何，如今的李軒是考慮不了那麼多了。他連忙從虛擬網絡下線，從現實清醒的一瞬間，第一反應就是去找安吉拉。小姑娘就安靜睡在一旁的沙上，蜷成小小的一團。
不過他目力驚人，自然不會漏下她隱忍般的顫抖，“怎麼那麼涼……”
將安吉拉抱起來，李軒第一感覺就是冰冷和僵硬，那種感覺……像極了他童年在垃圾星看到的，暴屍荒野或者偏僻陋巷的拾荒者屍體。他曾好奇觸摸死人是什麼感覺，所以壯着膽子試過，他至今還記得那種觸感，溫度明明比冰雪高一些，卻能冷得滲入骨髓。
“安吉拉，你別嚇我……”看到小姑娘咬出血絲的下脣以及暗暗紫的皮膚，他這會兒是真正慌了，雙手顫抖得像是篩糠，連呼吸都急促不安起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葉蓮娜畢竟是在混亂星域長大，自小就經歷各種“意外”的人，她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
“先去聯繫航艦上的醫療室，讓他們準備好緊急搶救準備，安吉拉我來照顧。”
葉蓮娜將房間內的緊急救生箱翻了出來，然後安吉拉從李軒手裡抱過來，動作乾脆利索地掰開她的嘴，置入救生呼吸器，免得安吉拉昏厥中咬傷舌頭或者窒息。
怎麼說也是風裡來雨裡去，刀槍火拼都見過的，縱使沒有受過系統教育，也會一些救生手段。安吉拉的情況她沒見過，但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上，總比看着她活生生沒了小命強。
葉蓮娜的話如同暮鼓晨鐘，敲醒了李軒，他急忙撥通房間內的緊急聯絡設備。
這艘航艦雖然是民用航艦，但隸屬於姜家旗下的星際運輸公司，建設規模龐大，內部設施也高端精良，置備的工作人員都屬於行業內的佼佼者，至少服務態度和效率都是合格的。
經過一番兵荒馬亂的搶救，李軒像是等待仲裁般，準備接受最壞的消息。
事實證明，消息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人，自然是沒有死的，但某種意義上來說，貌似和死了也沒多大差別。
白衣護士經歷接力賽般緊急搶救之後，終於從搶救室出來，然後就被守在外頭的李軒攔下。
她也沒有惱怒，反而盡職盡責地回答，“病人身體情況目前已經穩定下來了……”
不等臉色煞白的李軒稍稍鬆一口氣，對方又說道，“可是，情況依舊危急，還需要觀察一夜，蒐集更多的數據，醫生才能確定進一步的治療方案。先生是病人家屬麼？”
李軒怔怔地點點頭，還未升起的狂喜被護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透心涼了。
“那麼你能配合我做一個調查麼？”護士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話裡卻帶着不容抗拒。
“可以，我知道的我都會說……”李軒簡直懵逼了，他不懂，怎麼就突然出了意外？
護士抽出電子病歷，劃到某一頁，公事公辦地問道，“病人之前有病徵兆麼？”
李軒搖頭，事實上在出事之前，安吉拉看着都還算健康，一切來得太突然，他都沒反應過來，“不過……我倒是知道安吉拉身體狀態不是很好，精神數值比一般人低一些……”
精神數值低，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聯邦居民數量龐大，精神能量有高有低。
數值高的，多半人生起點會比普通人高一截，好比聯邦軍校那一撥人。數值低的，好比芸芸衆生，天賦都屬於高不成低不就那一行列。安吉拉精神數值低，只能說明天賦不好。
護士一邊記錄一邊問道，“那麼，病人是什麼時候，在什麼情況下病的？”
“我嫌棄旅途太枯燥了，就帶她去虛擬網絡玩耍散心，跨星系傳送之後出的事，她……”
護士點點頭，又連續問了幾個問題，稍微交代一下注意事項就去和主治醫生會合去了。
李軒一個人怔怔地坐在搶救室外頭，年輕的面龐帶着些陰鬱和頹喪之色。縱使他不知道爲何如此，但也意識到這件事情和自己脫不了干係。安吉拉命懸一線，都是他的錯。
早知道會產生這麼嚴重的後果，就算無聊地黴，他也不該帶着安吉拉去虛擬網絡世界！
葉蓮娜陪着李軒，也沒說什麼安慰的話，“這件事情和仲孫小姐以及坤先生提一下吧……”
李軒雙手抱着頭，整個人的背景都瀰漫着自責和陰沉，如果不是他惹事，也許安吉拉還是好好的。那種冰冷的觸感如蛆附骨……他稍稍冷靜下來，手心就會傳來那種冰冷入骨的寒意。
李軒顫抖着蒼白的脣，“我去聯絡他們……”
然後，仲孫沅好不容易有了點兒空閒的美好時間，心情還沒陽光幾秒，就被李軒一個重磅消息砸得頭暈目眩。她幾乎要吐出血來，這纔多久沒盯着，李軒丫的又給她惹事！
“安吉拉生了什麼事情，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
什麼陽光心情都不見了（╯‵□′）╯︵┻━┻哪天不惹事，這傢伙會死麼！會麼！
另一處，李軒已經顫顫巍巍地敘說。一方面是因爲擔心安吉拉，一方面是他覺得仲孫沅駭然惱怒的氣場，已經透過聯絡屏幕向他鋪天蓋地砸來。果然，他應該先聯絡修麼？
呵呵，要是仲孫沅知道李軒的心思，估計一巴掌拍死他的念頭都有了。
要是這個節骨眼讓艾力修知道，不就等於坤也知道了？憑她對這個男人的瞭解，說不定人家二話不說直接一把火把航艦燒了，仲孫沅可不想重溫星際流浪的老黃曆！
仲孫沅按耐着內心的激盪情緒，忍者怒氣，對李軒說道，“把安吉拉的病例數據過來……我還有兩天才到七陽小行星，這段時間，我會讓那邊派精良團隊接應你們，接手照顧安吉拉。你小子給我皮緊一些，要是安吉拉出事，不說我，一個坤就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狠話先放下，她真怕李軒一個神經大條，真把安吉拉這個小姑娘照顧沒了。
很快，仲孫沅就拿到李軒傳來的病例數據。從頭看到尾，內容也包括護士對李軒的詢問。
越看，她的眉頭蹙得越厲害，胸腔的心跳像是沒了控制，急促得像是隨時會罷工般，不詳的預感縈繞心頭。
“……這個……”仲孫沅的目光倏地落到一行精神測量數據上，瞳孔猛地一縮。
“你告訴我，安吉拉病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她顧不得許多，緊急聯繫李軒。
仲孫沅的口氣實在是太兇了，李軒被嚇得腦袋一片空白，怔怔地複述一遍。
另一頭，仲孫沅像是力竭一般，全身冷汗淋漓……虛擬網絡傳送……原來如此！
ps：（*/＼*）現在猜到沅沅之前參加拍賣會，說少掉的東西了吧？是魂魄之力，生無可戀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