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運氣?
皇伯南這話把所有腐乳一下子都問懵了!連麥裡一時間鴉雀無聲。
而邊大盟主也完全沒有想到自家老智囊居然會突然問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消化了好幾秒後才擠出聲音道:
“不、不是!龍伯你開什麼玩笑吶!
“咱都是職業棋手,大夥都清楚,圍棋這東西佈局變化意外性實在太多!
“如果飛刀不成庫,那用出來的可能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啊!
“前些天官爺不也說了,倪珏的飛刀庫現在早空了!她芮昭肯定是自己偶爾準備了個一兩把,碰巧用出來了而已!”
“我自然不會懷疑官爺的說法!”
老龍伯先緩了緩氣氛道:
“但是吧……有個事情我們還是要引起警覺:
“衆所周知,芮昭在慢棋裡對小雷的戰績和我們半斤八兩,都是慘不忍睹。這回名人戰她想要守住頭銜,確實該有所準備纔對。
“當然,作爲厲八段的學生、倪珏的師妹,她也有做準備的技術。去準備飛刀爭取能夠下出來再正常不過了!
“可各位有沒有想過,爲什麼在上盤棋裡芮昭主動下出了倪刀邀請,擺出一副要用倪刀變化決勝的架式,結果卻中途卻突然選擇了粘住的簡明變化呢?
“正常下,她可是凶多吉少的,那爲什麼不用倪刀搏一搏機會呢?”
“……啊?”
這個問題明顯讓以邊盟主爲首的一衆腐乳有點懵:
“或、或許……她就是對於這個簡明分支有所準備?”
“拉倒吧!”
皇伯南當即否認道:
“要是她真的在這有準備,至於第一局的時候被小雷一把飛刀直接噶嗎!”
“呃這……”
眼見自己唯一的猜測被皇伯南理由充分地否定了,樂樂一下子就傻在了當場。
確實,雷歧的那把飛刀在進入這一分支後很快就出現了,如果芮昭對這個分支真有深入研究的話不至於被刀得如此沒有還手之力。
可要再想個合理理由,樂樂實在是想不出來了。最終毫無頭緒的邊盟主只得喃喃問道:
“那、那是爲什麼啊?”
眼見着大夥似乎終於察覺到了不對之處,皇伯南當即緩下聲音娓娓道來:
“那個,或許大夥都有點不記得了。
“其實當前天我看到右上芮昭主動邀請小雷下倪刀、卻在25手突然粘住時,我就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結果等棋局結束後我可算有了點印象,往回一翻,果然他倆下過一盤類似的棋!而那盤棋……
“就是去年名人賽的挑戰者決賽!
“在那盤棋裡,芮昭同樣是先邀請小雷進入了倪刀變化之中,卻又同樣突然寸止,選擇了粘住的簡明下法,並未在倪刀變化中佔到便宜。
“她最終是在左下角才刀到小雷的!”
龍伯此言一出,頓時炸出羣裡“誒”聲一片,甚至連麥裡還傳出一連串嗖嗖的響動,似乎是有不少人都立馬找起了手機。
不過皇智囊自然不會慢慢等待大夥都做好確認——反正這是既定事實。
稍稍頓了頓後,老龍伯繼續說道:
“其實說實話,去年芮昭爲什麼這麼選擇,原因還不完全清楚——或許是突然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感覺小雷對於倪刀變化有所準備也不得而知。
“但是,最起碼去年的情況還是能夠解釋得通的。
“因爲我們大家都能猜得到:倪珏的飛刀庫就在芮昭身上!
“哪怕不走倪刀,芮昭也有其他飛刀可以應對雷歧。
“而今年,這種情況再次出現!那是不是說明……
“芮昭,她眼下還有飛刀庫呢?”
“還有飛刀庫?!”
聽得這話,連麥裡邊盟主的聲音瞬間高了八度:
“不是!剛剛咱不就說了嗎?
“去年倪珏的飛刀不是都用得差不多了嗎?後面倪珏又沒新補充,她哪來的飛刀庫啊?!”
“這就是說感覺必須要和大家說說這件事的原因了。”
龍伯極爲嚴肅認真地說道:
“芮昭她的老師之一就是厲望遠,還有個公認爲飛刀專家的師兄。她會成批鍛刀……
“這很奇怪嗎?”
此話一出,連麥中剎那無聲。
就彷彿羣內的一干天后腐乳們都聽到了一件恐怖到足以令大夥成員集體噤聲的驚悚故事。
……鍛刀?
當世昭君還成批地鍛了刀?!
這個猜想已經不能說匪夷所思了,簡直是驚世駭俗!
“可這這這……
“這不可能吧?!”
率先反應過來的莊錚在一陣沉默後猛然出聲道:
“鍛刀也是需要時間的啊!需要的時間多到會影響到自己本身的棋力進步!
“當初倪珏就是這樣——儘管飛刀出手時的確恐怖,但平日裡不出刀的話和頂尖九段是有差距的!
“但芮昭可是剛剛在亞運會上正面拿下柳少爺、昌棋杯完勝孫猴兒的公認當世前三啊!結果,你告訴我她還在大批量自鑄飛刀?!
“這怎麼可能!”
然而,正當本賽季東江隊的新任主將拼命否定這一可能時,上官升的聲音卻突然傳入了衆人耳中:
“呃……小莊,可能情況沒有那麼樂觀。
“我剛打電話問了下倪珏,說今天這把飛刀是他的嗎,他非常肯定地予以了否認。
“而且,從他的語氣來看……
“他似乎對於芮昭衛冕【名人】,非常非常地有信心!”
“……”
儘管連麥中只有一陣沉默,但隔着網絡老龍伯似乎都已經看到了衆人腦門上的問號。
而很快,連麥羣裡傳來邊大盟主顫抖的聲音:
“龍伯,你的意思是……
“我們這【第二次芮昭包圍網】的飛刀庫都還沒搞成吶,結果……
“芮昭她自己先有飛刀庫了?!!”
“嗯。”
龍伯的回答非常簡短,隨後連麥裡又徹底沉默下來……
…
…
“……我認輸了。”
與此同時,格蘭藍天酒店對弈室。
對弈至第234手,眼見輸兩目半的情況已經成爲定局,華夏在位棋聖不再堅持,爽快投子。
“啊……
“謝謝指教。”
剛剛從“心流”狀態中恢復過來的芮昭得體地回過禮,不想在認輸後雷歧幾乎沒有半分猶豫就直接提道:
“那……接下來我們開始覆盤吧!
“右邊的第28手的這招小尖……是你事先準備好的飛刀嗎?”
“……誒?”
比賽纔剛結束便被如此直接地問到這麼個問題,在位名人一時略略有那麼點懵。
但稍稍思考了一秒之後,她還是如實地點點頭道:
“嗯。”
“這樣啊……
“我剛下到中盤的時候,也感覺讓你這邊輕易拿到眼位有些不應該。”
雷歧微微感慨一句,隨即追問道:
“但……這裡擠和不擠差了有那麼多嗎?
“說到底你渡過連回五子是後手誒。”
“……有的。”
芮昭將盤右撥弄回佈局時的狀態:
“這裡連回後,一方面白棋目數和眼位好很多,徹底擺脫了搜刮,變得奇厚無比;另外一方面後續隨時有向外衝斷的手段。
“現在右上的兩塊黑棋都還沒安定,一旦被沖斷,全局瞬間變薄,是非常不利的。”
“呃,這個沖斷其實我也有考慮,但也還好吧?”
雷歧跟着擺弄道:
“我這邊上方封鎖角上是眼見好點,這裡封鎖掉角上白棋後,黑棋外圍極具變厚,這個沖斷自然就不嚴厲了。”
“但……這其實就是我這把飛刀的另一部分。”
“另一部分?”
雷歧聞言瞬間錯愕,而昭天后則繼續爲對方拆解道:
“儘管右邊黑棋是否能先擠到這一手對全局厚薄關係甚大,其實單從勝率看,黑棋沒擠可能只損失了兩目左右的樣子,並不算太致命。
“主要是因爲,黑棋還有一個補救措施——當白棋後手渡過連回五子的時候,黑棋壓在這裡是局部好手。”
“壓這個?”
看到這手極爲意外的棋,雷歧更是瞪直了眼睛:
“可白棋是雙頭龍啊!壓這一頭不是幾乎是廢棋嗎?!
“怎麼看都是一邊封鎖角上白棋的同時順便補斷效率更高啊!”
“雷歧九段,這裡你錯判了,這手棋有很強烈的先手意味。
“右上的白棋,遠沒有你想象中厚。
“如果我就此脫先的話,黑棋在補強了自身後可以直接飛跨外側一子,開始壓縮白棋眼位,白棋角上都還沒有活淨,就此成爲被攻擊的對象,黑棋也找到了後續進攻的頭緒。
“所以,白棋大致需要並一手補棋。
“這樣雖然看似角上白棋得到加強再難封住,但本來在我全局無孤棋的情況下,黑棋中央的能圍出的目數就已經縮水,也不可惜。拿到先手後黑棋再去搶佔大場,局勢還算有得下。
“可要是強行封住上方,看似把白棋壓制到了低位,卻落了後手。而我全局無孤棋,敢於極爲強硬地作戰、破模樣。再加上本來目數就多,實際已經是我大優的局面了。”
小雷九段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芮昭擺出的變化看了半晌,最終喟然長嘆道:
“……這樣啊!
“厚薄對於人類來說,可真是太難判斷的一件事兒了啊!”
說到這,華夏在位棋聖重新凝眸看向自己這位同齡美人宿敵,由衷地稱讚一句。
可隨即他就如同想到什麼一般,本想繼續開口問上一句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在自己剛剛在第一局用倪刀的衍生飛刀先馳得點之後,第二局對方立馬用另外一把同樣刁鑽的飛刀還以顏色……
如此“巧合”的事情,問了反而不禮貌了。
“那個……
“非常漂亮的一把飛刀!不愧出於在位名人之手!”
“……啊!
“謝、謝謝!”
儘管看得出對於這如此直接的稱讚小憨憨有那麼點不好意思,但當世昭君確實不禁莞爾如春華,看得出確實很開心:
“雖然離倪師兄當初肯定還差得很遠,但我也在努力展現出師兄的風采吶!”
“不用那麼自謙!
“儘管我從來沒有嘗過倪九段的飛刀,但我感覺,應該也不過如此了!”
雷歧由衷地讚歎道。
“那麼,我明天再來向你討教!芮名人。”
“啊……先前不早說好了不用頭銜名相互喊的嘛!”
芮昭小聲埋怨了一句,但看得出,眼下這個稱謂對其確實非常受用,便難得有些俏皮地還擊道:
“我也很期待明天的決勝局,雷棋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