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哈利勒對比拉說的。
比拉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世,居然會是這樣,他叫了三十年的父親,他恨了三十年的父親,卻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現在,他又親手將他推上了死亡之路。比拉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沒有注意到他理所當然,而他也默默養育了他三十年,再怎麼說,他也不應該恩將仇報啊……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激顫,跌跌撞撞衝出房間,朝着德斯蒙斯的寢宮而去,沒走幾步,便碰到了二王妃,他的妻子。
她一把抓住他,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眼裡有不可抹去的悲哀:“比拉,現在可以放了我的爸媽了吧?我都照着你說的去辦了,安垂斯……安垂斯也已經關起來了,你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你該放了他們了吧?”二王妃緊緊攥着比拉的手臂,哭訴着。
而比拉卻只是一臉的淡漠,看着這個從來沒有同過牀的女人,心裡一陣悲涼,如果她守規矩,或許他還能給她好的生活,可是她……
“要放,可以……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我會立刻放了他們……”比拉麪無表情的說着,拂去她抓着他手臂的手,無情地轉身離去。
身後,二王妃跌坐在地,痛哭失聲。
德斯蒙斯陷入昏迷中,被送往醫院的重症監護室。
容浩恩沒有跟歐辰旭回國,他給容若雨打了電話。
二十年沒有聽到的聲音,通過無線電波傳到了耳畔,那簡直猶如夢境一般。
“媽……”他哽咽着叫出聲,不叫了二十年,以爲已經叫不出口,可是,母子間的那種感情,是根深蒂固的,存在他的每個毛孔之中,遍佈於他全身的血液之中,他是那麼容易,那麼容易,便將那想了二十年的呼喚,真切地叫了出來。
“浩恩……我的浩恩……”而電話那一端,容若雨顯然也已經啞了嗓子,她的兒子,她二十年未見的兒子啊。
“媽……他快不行了……他要我陪他……度完最後的時間……”
容若雨在這邊,只是流着淚,她知道,終會有這樣的一天,她的離去,會倒致他真正的離去,因爲他曾經說過,若雨,一旦你離開了,我也便活不下去了……
而這一天,會是這樣的快。
“兒子,你陪着他,代替媽媽陪着他好嗎?”容若雨知道,這或許對於一直等着他歸來的人不公平,可是,他的時間有限,就算是她的私心也好,她不想讓他有太多的遺憾離去。
“我知道,媽……幫我照顧她……”
美國紐約
白汐琰從夢中驚醒,這幾天以來,她一直都做着同樣的夢,夢到文萊立王儲,夢到浩恩站在那個臺上。
雖然容若雨告訴她,浩恩過幾天處理完了那邊的事,就會回來,可是現在,都快過去一個星期了,還是沒有回來的跡象。
她知道,他一直都有打電
話回來,可是,不是打給容若雨,就是打給遲御,甚至是打給小陽,卻就是不打給她。
那天,她分明聽到了電話鈴聲,她也能夠感覺到是他,可是,她卻好像突然失去了勇氣般,不敢伸手接電話。
遲御自從把她和容若雨接回來後,就一直住在這幢別墅裡,遲御說,這是浩恩的別墅,讓她儘管住,別客氣。而他自己也儼然把這別墅當成了自己的家。別墅裡原本一個傭人也沒有,自從他們住進去後,管家,傭人,一天一個增多,遲御也讓她沒事的時候上街去逛逛,而她只是在別墅內活動,從來不出別墅。
那天,她坐在房間的陽臺上,看着紐約迷濛的天氣,下巴抵着膝蓋,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房門開啓,有人走了進來。
她沒在意,也沒去看是誰。那人徑直端了條凳子,坐在她的邊上,她能感覺到他在望着她。
“在想什麼?”遲御終究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口。
剛接了藍獅的電話,他想不通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明明那麼想對方,卻寧死也不給對方打電話,他一樣,她也一樣。既然那麼想對方,爲什麼不打個電話訴訴衷情?可是該死的,當藍獅問他:“她怎麼樣?”而他對着藍獅大吼出口:“你不會自己問他嗎?”時,藍獅竟然說:“我很想她……可是,我不能打電話給她,我怕我太想她了,聽到了她的聲音,會制止不住自己,會拋棄所有的一切……”
他簡直要罵藍獅矯情了,哪會有這樣的想法?人不都說了,電話訴衷腸嗎?可是這兩個人,他簡直看不透他們。就如此刻,面前的這人,他怎麼忽然之間覺得,她似乎也長大了?你看她的回答。
“在想……一個人……”
“他也在想你……你爲什麼不打電話給他?”遲御望着她,她臉上的表情在聽到他前半句話時,有瞬間的凝滯,然後是一絲暖暖的欣喜。
“我想他,好想好想他……可是,我不能打電話給他……我不能聽到他的聲音,我怕我太想他了,我會控制不住一切……我怕自己會變得可怕,不管不顧,讓他馬上就回來……”
遲御聽着白汐琰的話,所有的表情,只有一個暈字可以來表達,暈了良久之後,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產:“一個德行……”他站起身,不想再理會那兩個瘋子,轉身離去。
白汐琰靜靜窩在牀上,每次醒來之後,她便再也睡不着,她很想開電視看,想要了解文萊的一切,這裡的黑夜,便是他的白天,可是,她不敢,她怕夢裡的事真的出現。
她起牀,想要下去吹吹風,卻在樓梯的轉角處,聽到客廳裡電視的聲音。
“文萊國第XX世蘇丹德斯蒙斯博爾基亞,於今天凌晨逝世……享年五十六歲……”白汐琰一下子如被釘子釘住般,站在那裡無法動彈。
德斯蒙斯……居然死了?!
她看向那個蜷縮在沙發裡的身影
,電視白亮的反光映着她嬌美的臉龐,臉龐上,全是明亮的淚滴,還有止不住的淚,從眼眶裡一個勁的掉落,她用手捂住嘴,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她不想讓自己哭出聲,卻止不住的心痛與心酸。
白汐琰默默站在那裡,她看不到電視畫面,亦聽不到那裡的任何聲音,她只看到眼前沙發裡的女子,不住顫動着的雙肩。然後,她艱難地轉身,朝着自己的臥室走去。
一夜無眠,第二天,白汐陽打來電話,說是要過來。
“你不是還要上課嗎?怎麼過來?”白汐琰問道。
“你忘啦,今天週末啊,週末不讀書,美國也有周末的……”
白汐琰握着話筒,心裡卻一片淒涼,是啊,週末啊,她怎麼會忘了,這也意味着,他所說的一個星期,已經到了期限。但是,她知道,這兩天,他是絕不可能回來的。
小陽在差不多中午的時候到了紐約,吃過午飯便拉着白汐琰上街去。
而白汐琰想不到的是,她許久都沒有出門,第一趟出門,便碰到了熟人了。
冉可薇比那時候又瘦了很多,但精神卻不錯。可能是因爲做化療,以前長長的頭髮已經剪短,還不太冷的天氣,卻戴着一個絨線帽子。白汐琰可以清楚從帽子露出的邊緣,看到她掉得所剩無幾的髮絲。但是,雖然如此,她依舊是那種令人心動的女子,尖削的下巴,優美的頸項,立領外套中若隱若現的潔白肌膚與性感的鎖骨……
白汐琰望着她,看着她纖細的手指執起面前的咖啡,輕輕呡了口,姿勢優雅,然後擡眼望向她。
“你瘦了……”她直視着白汐琰,淡淡地說道。
“你也瘦了……”兩個本是情敵的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如此的關心對方,這似乎顯得有點好笑。
冉可薇和白汐琰相視而笑。
“我已經胖多了,剛做完手術那會,那才叫瘦,簡直不成人形……”冉可薇說着,臉上卻是淡淡的笑容。
“你的病……”白汐琰遲疑着,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
“胃大部切除術,還沒有轉移,但是要看這三年,如果我熬不過,或許只有兩年,或許一年,亦或許……可能只有幾個月吧……”冉可薇笑着說,臉上已是接受後的坦然。
而白汐琰卻怎麼也不能釋然,低下頭去,不想再看這張美豔動人的臉。
生命是極其的脆弱,一不小心,在你還沒發覺的時候,或許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你曾經想過的那麼多的美好,那麼多的希望,也只能變成奢望而已。
“呃……你們過得好嗎?浩恩他……對你好嗎?”冉可薇轉移了話題,似乎有絲猶豫,卻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白汐琰的心頭忽地一陣酸澀,急涌而來的情緒,一下子淹沒了她所有視線,她深吸了口氣,使勁不讓淚水流出眼眶,擡起頭,對着冉可薇笑:“好……很好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