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市的夜.寒流從北向南襲過.帶着最冷的寒氣席捲着整個城市.
雖然天還沒亮.但馬路上已經零星有了清潔工的身影.他們穿着制服三五成羣.哈着熱氣.坐在馬路牙子上喝着熱氣騰騰的豆漿.雙手已經凍得通紅.
幾輛車呼嘯着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冬天的這個時候.街道上異常冷清.任何一點動靜都會顯得格外惹人耳目.幾個清潔工的視線都被這幾輛車吸引了.他們開得很急很快.在清晨空無一人的大馬路上.這幾輛跑車轟鳴着捲起塵埃.眨眼消失在了轉角.
此時.天空依舊晦暗.但遠遠的能看到白光.
簡念閉着眼睛躺在牀上.看樣子像是在夢醒之後又睡了一覺.
漸漸地.天色已經全部變白了.白得有點單一.
臥室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什麼動靜.是來往人的腳步聲.
簡唸的耳朵動了一下.似乎聽到了更遠處的轟鳴的馬達聲.很快.這個聲音原來越近.最終消失在了離簡念最近的地方..樓下.
車子的引擎剛剛熄滅.簡念臥室的房門外就傳來了有人的敲門聲.
“少東家.東家的電話.”Martini的聲音穿透木門而來.
簡念平躺在牀上.沒有應答.雙手枕在腦後.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天花板.
“少東家.東家的電話.”Martini再度重複了一遍.微微提高了音量.
可是簡念還是沒有理她.他自始至終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天花板.好像天花板上有什麼好看的東西似的.門外的Martini卻沒有那麼好的興致了.她顧不得現在纔是清晨六點半.擡手敲了敲門.門裡的人還是發着呆.沒有迴應.
“少東家……少東家.”Martini的敲門聲變得急促起來.心急火燎地看向守在門口的黑衣人.“你們確定裡面還有人嗎.爲什麼沒有人應答.我警告你們.如果裡面的人跑了.我們全部都會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人面面相覷.正要開口的時候.臥室的門突然從裡面被人拉開了.
一陣冷颼颼的風.強勢有力.像是要把門外的人都吸進去一樣.
“一大清早的嚷什麼嚷.”簡念衝Martini劈頭蓋臉一頓痛罵.
Martini咬了咬舌.自然不敢多說什麼.只能辯解道：“我.是以爲少東家出了意外……”
“在這麼大的連公館裡.我能出什麼意外.”簡念沒好氣地擦過Martini的肩頭.徑直朝前面的書房走去.Martini握緊了拳頭.只能硬着頭皮跟上去.兩個人同樣的怒氣衝衝.臉色都不好.
簡唸的不爽.自然是因爲來自奎因的監視.簡念在連公館的一舉一動.奎因幾乎能同步知道.想想都覺得恐怖.可爲了當初的計劃.簡念必須強迫自己忍受.他知道自己一旦露出蛛絲馬跡.整個計劃都會崩盤.
所以.當他推開書房的門.站在電腦攝像頭前的時候.他的怒氣已經強忍了下去.淡漠的一句“父親大人”.根本聽不出他有絲毫的情緒波動.Martini站在他的身後.書房裡黑漆漆的.只有投影在白牆上的視頻畫面閃着亮光.
“任務現在進行的怎麼樣.”視頻電話裡.奎因的臉色並不大好.似乎沒有睡好.
簡念站在攝像頭前.筆直又謙卑.“一切順利.雷銘按照我給他的意見.假裝自己被車撞.趕到現場救了錢小沫.還以爲能瞞天過海.騙過父親大人.他根本不知道.這都是我們聯手設下的局而已.”
“他沒有任何懷疑.”
“一開始他當然是不相信的.但是我話已至此.信不信.都是他的事了.”簡念說得胸有成竹.“更何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一點.雷銘也是很清楚的.”
奎因思忖着點了點頭.這一次他選擇了相信了簡念.
不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這是含沙射影.在暗示我對你的懷疑.”
簡念立刻頷首微微鞠躬.表示虔誠.“我沒有這樣想.父親大人.”
“你沒有這樣想.可你是這樣做的.”
“不敢.父親大人.”
簡唸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他低垂着頭.讓奎因看不清他的神色.
良久.簡念見奎因沒有指示這才緩緩眼眸來.偷偷用餘光打量過去.視頻裡.黑影俯身在奎因耳邊低語着什麼.奎因一臉嚴肅.雙眼犀利地瞪着遠方.似乎在思量計劃着什麼.
簡唸的心咯噔一跳.難道奎因又要有新動作了.
又是黑影那小子.
簡念暗暗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垂在身邊僵硬如鐵.
Martini不動聲色的.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片刻.黑影說完.奎因揚了揚手.他退到一邊.
“你做得很好.”奎因是對簡念說的.“我現在有其他事情需要安排.目前你暫時按兵不動.只要給我牢牢盯着雷銘.不要引起他的懷疑.下一步.我自然會再通知你.”
話音落地.簡念恭敬地應了一聲.再擡頭的時候.奎因已經不在視頻畫面裡了.
畫面裡只站着黑影一個人.他始終穿着黑色風衣戴着黑色的面具.就像是一隻黑色的蝙蝠.簡唸對上了他的目光.眉頭緊鎖.簡念從來看不清黑影的表情和眼神.露在面具外面的.只有那雙嘴而已.
黑影緩緩走上前來.朝攝像頭走去.畫面中的他也越來越逼近簡念.
如果兩個人是面對面的話.簡念現在已經保不準揮拳打上去了.
很快.整個畫面都被黑影霸佔.逼人的氣勢哪怕隔着屏幕.簡念都能感覺到.
或許也只有隔着千山萬水.黑影纔會釋放出他內在真正的力量.對簡念同樣仇視的力量.
轉瞬.這股力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影畢恭畢敬的一句話..“恭喜少東家.”
語氣中同簡念一樣.不帶任何感**彩.“噗”的一聲.視頻會議結束.
書房裡.徹底被黑暗吞噬.
Martini走上去.在黑暗中他們都行動自如.嘩啦一下.將窗簾打開.戶外的光線立刻洶涌着衝了進來.Martini忍受不了用胳膊擋在眼前.而簡念卻只是閉上了眼不過一兩秒.又旋即睜開了.不受絲毫印象.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Martini剛剛開口.簡念忽然悶聲不響地轉身就離開.愣得Martini瞠目結舌.也只能眼睜睜看着簡念走遠.卻無濟於事.
“可惡.”Martini始終強忍.以她的暴脾氣老早就噴了.
她凶神惡煞的一拳砸在桌上.硬生生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簡念.我就不信我挖不出你的秘密.走着瞧.”
說着.Martini也快步離開了書房.“砰”的一下.重重地摔門發泄.
此時.簡念已經踱步來到餐廳.雙眼空洞無力.如同行屍走肉.僕人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他就這樣僵硬地坐在餐桌前.腦子裡迅速飛轉着剛纔視頻的畫面.心裡一會琢磨着“奎因”的名字.一會又琢磨着“黑影”的名字.絞盡腦汁猜度着黑影到底對奎因說了什麼.因爲簡念有種預感.黑影知道的事情肯定和他們有關.但簡念並拿不準.
他什麼都不怕.就怕他和雷銘、連榮麟聯手對付奎因的事情敗露.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所以.琢磨奎因倒不如先把黑影琢磨清楚了.也算是削掉了奎因的左膀右臂.
簡念下定了決心.兇狠的目光裡是堅毅和果敢.現在他只需要把這個決定通知雷銘和連榮麟.只不過眼下.會有點困難.
簡念收回了思緒.打量着連公館四周.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和各種大小的攝像頭.簡念但凡敢有一舉一動都會很危險.就在簡念抵到連公館後.屋子裡的所有通訊設備都被收繳.簡念自己的手機更是不在話下.網絡也被切斷.整棟連公館就像是被遺忘在城市裡的孤島.
沒有人會來這裡.簡念也沒有辦法同外界交流溝通.
這纔是眼下最大的問題.
……
……
與此同時.天邊的曙光越來越耀眼.寒風卻也越來越冰涼.
病房裡的醫用儀器滴滴答答響了一個晚上.響在錢小沫的腦海裡.還讓她做了個很不好的噩夢.猛地驚醒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額頭上淅淅瀝瀝的冷汗.過了好半天.她才意識到這只是一個夢.而且.她現在在醫院裡.
錢小沫長長地鬆了口氣.旋即又倒吸了一口氣.她在醫院..
“銘……”
錢小沫呢喃着.四處張望着尋找着.這纔看見躺在另一張病牀上的雷銘.
因爲藥物的關係.他還在熟睡中.看見雷銘安然無恙.錢小沫才終於安定下了心絃.
她掀開被子.緩緩下了牀.踱步向雷銘走去.在他的病牀邊上趴下.藉着窗外的曙光細細打量着他的眉眼.陽光灑在他的五官上.一片朦朧的柔和.錢小沫忍不住擡手輕輕愛撫上去.指腹輕柔地沿着他的輪廓落在他的脣瓣上.頓時.便不願離開了.
錢小沫凝視着他的脣峰.看得忘記了自己.整個人好像又回到了昨天.回到了那個吻的時刻.在她腦海裡一直朦朦朧朧的那抹背影.這一刻終於變得清晰起來.終於.和雷銘的模樣重合.變得那樣真實.那樣親近.
她知道.那個男人就是他.就是雷銘.
錢小沫低眉莞爾一笑.再擡眸時.正好對上雷銘火辣辣的目光.剎那間.錢小沫的心一陣狂跳.幾乎要破體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