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推開我。
女孩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陳諾無言以對。
終於，他還是用艱難的語氣低聲道：“可是我已經……”
“你想說鹿細細？還是想說你們的女兒？不！這些根本就不是原因！”
孫可可居然意外的堅強和強硬！
女孩盯着陳諾，緩緩道：“我仔細想過了，哪怕是鹿細細出現在你身邊之前，那個時候，我們在一起的一開始，你就無數次的，若有若無的跟我保持距離，你喜歡我，但是又抗拒我，你想接近我，但是又想遠離我！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爲，我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普通的女孩子。
你想保護我，保護我的普通人的美好的生活。
我更想明白了，一切都是因爲我是一個普通人，我沒有力量。
如果我有力量的話，鹿細細第一次來到金陵的時候，我就把她揍跑我就保護你！
如果我有力量的話，當你惹我生氣的時候，我就可以把你揍的滿頭包！
如果我有力量的話，當你面對強敵的時候，站在你身邊陪你戰鬥的人，就不是鹿細細，而是我！”
孫可可越說越激動，居然就站了起來，怒道：“陳諾，我不想做別的，我只想陪在你身邊，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鹿細細可以陪你流血，我也可以做到！
還有，別以爲我不知道，我繼承了雲音的全部記憶……我其實，很強大的！
我看到的記憶裡，雲音曾經可以把你揍的抱頭鼠竄！”
說到最後，女孩太激動，砰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
咔嚓一聲，桌面裂開了！
孫可可一愣，瞬間清醒了，下意識的縮了腦袋，驚慌的看着四周……
好吧，這一刻，又恢復到孫可可的樣子了。
陳諾心中嘆了口氣。
果然是……融合了。
“喂！誰吧桌子弄壞了！不要賠的啊！！
你！你哪個系的？哪個班的？！”
一個食堂裡管理員模樣的人聞聲走了過來，看見開裂的桌子，頓時就急了，指着孫可可。
孫可可縮着腦袋，立刻去翻錢包：“老師，我，我弄壞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賠，我賠……”
陳諾靜靜的看着，心中嘆氣。
顯然，融合的結果，孫可可的性格還是佔據了絕大多數。
而如果是反過來，雲音的性格佔據絕大多數的話……
這個膽敢指責她的食堂管理員，大概下個禮拜就可以過頭七了。
陳諾站起來，拉過孫可可，掏出自己的錢包，把一疊鈔票拿了出來。
“這位老師，桌子老化了，我們不小心弄壞的，這錢我賠。”
留下了目測超過一千塊的鈔票，陳諾拉着孫可可離開了食堂。
拖着孫可可跑出食堂，兩人走在校園裡，陳諾還想再說什麼，卻已經不知道如何去說了。
孫可可方纔的那些話，讓陳諾無言以對，更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話去打消孫可可的念頭。
此時的孫可可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懵懂單純的孫校花。
融合了一小部分雲音殘留下的性格，讓這個原本柔弱的孫可可，性子了多了幾分倔強和堅強，已經不是隨便言語可以打動的。
何況，這件事情她已經悄悄的做了大半年，大半年的時間，跟着西城薰她們混跡地下世界，接受委託，已經經歷了不少風雨。
這個時候叫她回頭？
難道手裡已經沾染的鮮血，說擦就能擦了麼？
這個女孩爲自己，不聲不響的做到了這一步，讓陳諾還如何去說什麼？言語上再如何講，都太過蒼白了。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孫可可緩緩搖頭，聲音不大，但語氣去很堅決。
擡起頭來，姑娘看着陳諾的眼睛：“我做的這些事情，你不必心中有太多壓力，我也不想用這些事情去困住你，去強求你什麼，我只想以後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可以有資格站在你身邊幫你，而不是一個拖後腿的存在。
我現在還不夠強大，所以陳諾，我現在不會對你要求什麼，我只希望等我真的強大的那天，你不要再推開我！”
說完，孫可可居然扭頭就走，把陳諾愣在原地，只是皺眉看着孫可可的身影發呆。
可走了兩步後，孫可可忽然站住，卻又轉身走了回來，不等陳諾反應過來，女孩已經用力抱住了陳諾。
女孩雙臂收緊，抱的非常用力，身上那熟悉的香氣，還有胸前的柔軟觸感，讓陳諾心中更是無法硬起心腸。
孫可可就只抱了一下，隨後就鬆開了雙手，看着陳諾，臉上輕輕笑道：“沒別的意思，就是很想抱你一下――不算太犯規吧？我最近心裡壓力很大，西城薰跟我說，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就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做了，就會緩解。
我這些日子想來想去，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抱一抱你。”
說到這裡，孫可可長吐了口氣，故意用輕鬆的語氣大聲道：“現在舒服多啦！”
講完後，孫可可轉身離開，這一次，沒有再回頭。
陳諾一個人在大街上溜達。
他現在這個樣子，家裡是回不去的了。今天見了孫可可後，着實心煩意亂，也不好再去找鹿細細，此刻的心境，就只想一個人待上一待。
這麼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溜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從師範大學出來，就一路往北，沿着大街，卻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堂子街附近。
看着周圍熟悉的街道，陳諾一拍腦袋，乾脆，就朝着車行走去。
車行裡，磊哥居然不在。倒是大力，正在櫃檯後面對着電腦玩遊戲，身邊是他的女朋友，那個叫小雨的姑娘，手裡捧着一瓶飲料，在旁邊看着，時不時的兩個年輕人還會嘻嘻哈哈的說笑幾句。
陳諾站在店鋪外看了兩眼，就乾脆沒進去。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太過驚人。若是說話做事都很妥帖的磊哥，陳諾見了也就見了，也不擔心磊哥會亂說。
這個棒槌一般的大力，還是算了吧。這個貨那張嘴巴，天知道會往外說出些什麼去。
就這麼繼續胡亂閒逛，心裡的火氣也終究漸漸淡了下來。
想了想，陳諾乾脆走到一個公交站臺，也不管什麼路線，跳上了最先停靠的一輛公交車，也不顧什麼方向，在後排，就這麼找了個座位坐下。
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卻是這座城市裡煙火氣最盛的所在。
陳諾坐在座位上，腦袋靠在窗戶邊，就能看見這人間百態。
有下班後一臉疲憊的上班族，有那種手裡提着菜簍子的退休老人，有揹着厚重書包穿着校服的學生。
坐在陳諾前面的，卻是一對小情侶。年紀看起來也就和陳諾差不多大的樣子。
男的偏瘦，相貌端正，額頭上有幾粒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很普遍的青春痘。女孩子相貌也是一般，算是很清秀。
兩人穿戴都是很普通――這也正常，若是大富大貴的人，也不會來擠這公交車了。
一個單人的座位，兩個小情侶卻旁若無人的坐在一起，女孩子就乾脆偎在男孩的懷裡，兩人只是低聲的訴說着些家常話。
什麼年底會不會漲工資啊，晚飯想去吃小火鍋啊，女孩問男孩，自己最近是不是長胖了啊。男孩滿心憧憬的籌劃着週末要待女孩子去夫子廟坐遊船啊。
末了，女孩的頭髮散亂了，男孩就溫柔的摘下女孩的髮卡，用手指幫她梳理頭髮，再小心翼翼的把那個一看就很廉價的塑料髮卡給戴上。
女孩笑的很甜，卻一轉眼就開始叮囑男孩要少抽菸，攢着錢，要準備湊買房的首付……
都是一些家常話，但話裡話外，卻透着兩個普通的小情侶，對那普通的未來生活，充滿了幸福的憧憬。
陳諾原本散亂的心思，聽着這麼一番小情侶的聊天，卻居然聽進去了。
到了某一站，兩個小情侶手拉手的下車，看着跳上公交站臺的兩個年輕人，嘻嘻哈哈，但兩隻手卻十指緊扣。
陳諾忽然就嘆了口氣。
若是……
她所想要的生活，也就是這樣了吧？
可能，自己原本的想法，是失敗了16世後，這第17世，封印了記憶，做一個鹹魚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再去招惹鹿細細，然後，自己就貓在金陵城，過上百十年的普通人的日子……
這樣，鹿細細也能安穩一生，沒了自己這個變數，沒有自己參與到種子的戰爭中，或許鹿細細能活的更久一些。
可是……
普通人的生活裡，自己卻又招惹了那個想法單純的女孩子。
結果是非但沒有能過上簡單的生活，還把她也給拽入了這個複雜的世界裡來。
雖然……一切都是零那個混蛋的算計。
但……
回到酒店的時候，天已經漆黑了。
陳諾回到了酒店頂樓的總統套房裡，三個妹子還在那兒惶惶的樣子，眼看陳諾推門進來，這纔不約而同的都鬆了口氣。
陳諾看了三人一眼，想了想，就問道：“這裡有酒麼？”
三個妹子互相看了一眼，妮薇兒第一個點頭：“房間裡沒有，我這就讓酒店送來。”
“嗯。”，陳諾點了點頭，然後又道：“我晚上沒吃飯，你們也沒吃吧？”
看三個妹子都點了頭，陳諾就道：“讓酒店送些飯菜來吧，你看着點。”
說完，陳諾走到客廳角落，先把自己落在這裡的行李箱拿了，轉身重新離開。
“我先去把行李放回房間，一會兒我過來吃飯。”
眼看陳諾重新出門，李穎婉才低聲道：“歐巴他，看起來好像很有事情的樣子，心情不太好。”
西城薰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李穎婉，似乎本想再責備兩句，終於搖搖頭：“算了，也不怪你，這種事情不可能一直隱瞞的，反正，他遲早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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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陳諾這種有人情味的男人，最怕遇到什麼樣的女人呢？
第一點當然是自己喜歡的。
這一點，孫可可符合。封印了所有關於鹿細細感情糾葛的記憶後，這一世的陳諾，一開始喜歡上孫可可的感情，是真摯的，是那種真心的喜歡。
如果光是這種喜歡，可能還是無法和記憶找回後，對鹿細細的那種貫穿了十七世的刻骨民心的糾纏相比較。
比不贏的。
當初陳諾能爲了鹿細細放棄四維，墜入輪迴，十七次，就是爲了救回鹿細細的命。
這種感情是何等的刻骨銘心？
對孫可可的喜歡，是記憶封存時候誕生的，但記憶一旦甦醒，這種喜歡，很難比得上鹿細細。
但是……
這就涉及到第二點了。
陳諾這種有人情味的男人，最怕最吃不消的女人是？
第二點就是：你很喜歡她，而她也很喜歡你……以及！以及！她還在一邊默默的願意爲你付出，爲你犧牲。
這就是孫可可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陳諾是一個有人情味的人，一個有人情味的人，就最吃不消這種自己喜歡的人，爲自己做出付出和犧牲。
這種愧疚感就會將原本的喜愛，更加上一層沉甸甸的虧欠和負疚。
不得不說，零的這些算計，把陳諾坑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