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這裡面的人是黃頭髮藍眼睛？”
“外國人。”
“他們說的什麼鳥語，我聽不懂。”
“看字幕。”
“字也看不懂！”
“……行叭，我的錯，忘了你看不懂簡體字，稍等。”
“誒誒誒，我聽懂了，我全都聽懂了，這些閃來閃去的綠色數字是什麼？這兩個人手上拿的是什麼武器？那兩個人是瞎子嗎？大晚上的眼睛戴個黑東西，還有……”
“噓！”
陸行雲豎起手指對江月白用力噓聲。
“先看，有問題憋着！”
江月白緊緊抿住嘴，眉頭緊皺如臨大敵般盯着幕布，看不懂又不能問，心中憋氣，只能狠狠地吃爆米花。
看了一會，避開裡面難懂的內容，江月白髮現其中打鬥場面和各種場景十分不錯，對她來說都很新奇。
還有那些機械，尤其是那個像章魚一樣在地下搜捕飛船的東西，很不錯誒！
但是那個腦後插管，那麼長一根針插到後腦，看得江月白一陣寒顫。
還有，怎麼按幾個那種按鍵，裡面那個弱雞男主人公，就一下學會了那麼多武功？感覺跟修真界的醍醐灌頂好像！
她不停看陸行雲，想要求助，她真的太好奇了，最好奇的是，怎麼那根管子往腦袋後面一插，裡面那個男主人公就突然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還有男主人公從一灘粘液裡醒來那一幕，雖然沒有完全看懂，可是江月白的心臟像是遭受重擊一樣，隱隱約約意識到什麼，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相信的東西被動搖。
就像是一座高樓，從根基處被撼動，這小小的力量傳遞到整座樓，逐漸變成可令五嶽崩塌般的巨力。
爆米花從掌心掉落，江月白脣抿一線，眉頭緊縮，逐漸沉浸在那複雜的劇情中。
電影一部接着一部，像連續劇一樣，一連放映了三部才停止。
“我能，再看一遍嗎？”江月白問道。
陸行雲眉頭一揚，給她一個遙控器，說明用法，讓她自便。
江月白拿着遙控器，開始一遍一遍的觀看。
第一遍看熱鬧，第二遍看細節，第三遍她多次暫停，後退，反覆聽其中幾個人的對話，開始深思。
第四遍……江月白已經沒有勇氣再看第四遍。
她活了五百年所建立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處在崩塌邊緣，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她已經有些分不清了。
她控制不住的在想，會不會有一天，自己也從那個滿是粘液的地方甦醒，發現自己也滿身插滿各種管子，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意識沉浸在虛幻世界中的‘夢’。
安靜無人的放映廳中，江月白放下遙控器，扭動身體看向旁邊靠坐着閉目養神的陸行雲。
“你給我看這個，是想告訴我，我所在的修真界其實是個虛假的世界，是被類似機器的天道所控制的意識世界對嗎？”
“我們這些修真者，包括修真世界所有的生靈，其實都是沉睡在那灘粘液中，渾身插滿管子的行屍走肉？只有大腦的意識存活？”
陸行雲連眼睛都沒睜，聲音慵懶地問道，“紅藥丸和藍藥丸，你選哪個？”
紅藥丸和藍藥丸是電影中的情節，紅藥丸代表着甦醒，面對真實世界，藍藥丸代表着安穩，繼續沉浸在現有世界中。
“我都不選！你現在給我看的這些，我一個字都不信！”
江月白第一次正面回答陸行雲的問題，語氣雖然斬釘截鐵，可是瞳孔的顫抖，出賣了她內心的震動和不確定。
“你想讓我相信這個，無非就是爲了後面的事情做鋪墊，想讓我幫你一起毀滅修真界，甚至是想用這個做藉口，讓我覺得我在跟你一起拯救這些人，讓他們從虛假的意識世界醒來，回到真實世界，對嗎？”
“你的用心太明顯，讓我不得不懷疑，從你一開始帶我進入這個由你編織的領域，就是一個局，這個世界，這裡的一切新奇事物，都是你根據我的性格設計出來的陷阱！”
陸行雲睜開眼看過來，沒有半分怒意，反而眼中含着幾分欣賞的笑。 “有自己的想法，不會被其他人的思想擺佈，很不錯。其實在我穿越之前，我也時常會想，我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實的，爲什麼宇宙那麼無邊無際，卻只有人類一種高等智慧生命？感覺不太合理。”
“所以，我纔會對那串異常代碼感興趣，最終被坑到修真界。不管你我的世界，乃至整個宇宙的真相是什麼，這都是我們渡過眼下關卡之後，才需要進一步去考慮的事情。”
“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你我之間的爭鬥以我失敗落幕，我希望你能夠不要停止思考，停止對世界本源的探知，不止衝破天道，也衝破整個宇宙的牢籠，找到真正的‘終極’。”
說到這裡，陸行雲突然嗤笑一聲，“可惜啊，我穿越時，三叔也沒說到底啥是終極，這個管挖不管埋的傢伙！”
“三叔又是誰？”江月白問。
“不重要，說回正題，我現在只是想要讓你直觀的明白，你的天道，和我的系統，到底想要做什麼。根據我在修真界這麼長時間的研究和觀測，你我的天道，都可以看做某種程序，有程序的特性。”
“跟電影中一樣，它們做事都是按照預先設定好的規則，一板一眼的做事，沒有創新的能力，最多在程序運行之中產生一點未知的故障和錯誤，修真界中，這樣的錯誤程序可能導致墜魔淵那種三不管的混亂之地的出現。”
“而在我的世界，就像電影中那位先知說的，錯誤程序可能造就什麼狼人吸血鬼，乃至靈異事件。又扯遠了，你我的天道沒有創新能力，但是智慧生靈有其特殊的進化體系，所以人類這些智慧生靈不只是天道的能源提供者，也是能夠促使天道進化的存在。”
“我的世界邏輯你可能不太明白，我就拿修真界跟你說，修士逆天求仙的過程，就是不斷驗證和打破天道規則的過程，規則勝，修士死，修士贏，更好的規則就會被修士創造出來。”
“修真界從荒古到上古，從上古到近代，天地規則一直在進化和完善，各個方面都越來越細化，修仙也從無到有，有各大體系，不同的道派，這些都是天道通過三界生靈不斷的試錯，進化出的結果。”
“所謂的道果體系，也是一樣的，天道將一些規則的使用權限分發給高階修士，讓他們在使用過程中去思考，去革新，去創造出更多的用法，天道侵蝕，就是天道回收規則權限的過程。”
“等一下！”
江月白突然打斷陸行雲，她越聽陸行雲說，越覺得毛骨悚然，遍體寒涼。
若是按照陸行雲的說法，結合電影內容，豈不是說，修真界所有人，尤其是修仙者，全都是被天道圈養起來，作爲養分的存在嗎？
難不成他們真是躺在粘液裡，腦後接線的行屍走肉？
江月白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緊盯着陸行雲問，“我的世界，真的有仙界嗎？那些飛昇的人都去了哪？按你說的，豈不是全都要被天道吞了，用來回收規則也就是道果，逐風呢，我後來還見過他，他應該是存在的，他又在哪？”
陸行雲略微思考了下，老實道，“其實我並沒有去過你們所謂的仙界，在我按照修真界規則飛昇時，找到了一處後門，直接到了天道面前，之後就一直被限制在那裡。你們認爲的十萬年，其實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麼久。”
“至於仙界，對於你們這些原住民來說，應該是有的，但是很有可能就像上界一樣，是處在另一個層面的新世界，一套新的修煉體系和規則，繼續完善更高層級的系統，逐風或許就來自那個層級的世界。”
江月白沉默不語，即便理智上讓她抗拒陸行雲所說的一切，告訴自己都是陰謀，但是她強大的神魂已經自行分裂出另一道意識，按照陸行雲的邏輯在思考一切。
可怕的是，陸行雲的邏輯是通的！
“那你告訴我，我那個世界所謂的天道大劫又是怎麼回事，你那個系統爲什麼要帶你到我的世界來毀滅這一切，按你說的，天道難道不應該讓一切繼續運轉下去，無限制的革新嗎？”
陸行雲笑了聲，“你真的很適合到我的世界來生活，其實答案你自己也可以推導出來，我相信你已經留意到，修真界從荒古時期到近代，靈氣已經越來越稀少了。”
“人類的思想是沒有邊界的，可以創造出無數可能，這些可能對於天道來說都是龐雜的數據，天道累積的數據越來越多，自身也越來越龐大，它已經帶不動這個修真界了，跟電影中一樣，修真界的系統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清理和重啓。”
“其實在我和我的系統出現之前，修真界有自己的一套重啓機制，哦對了，說句題外話，修真界中最原本的巫族，實際上就是天道的殺毒系統，用來處理世界運轉中出現的問題。”
“而這些殺毒系統擁有天道兩大主程序的部分權限，這兩大主程序就是混沌和混亂。當天道運轉負擔達到警報值，天道就會釋放混亂，混亂滅世，清除一切。”
“之後混沌創世，完成一次重啓，根據我得到的數據，修真界已經重啓過八次，現在是第九代修真界。我和我的系統，算是意外誤入這個世界，破壞了修真界天道的固定程序，成了系統錯誤，在對抗的過程中，導致修真界天道失去了對於混沌和混亂的控制，造成燭九幽和危的降生等等後續錯誤。”
“對於我這個系統的最初來源，是我在修真界無法探究清楚的，我只能推測它來自更高級的文明，或者，人類很遠的未來。之前我的系統被我用特殊的方法玩到暫時死機，我本想以最小的代價，在它的規則系統上動手腳，暫時奪取修真界天道的主權限，找到漏洞，送自己回去。”
“說到這裡你可能不太明白，簡單來說，就是在我和天道對決之地，時間對於我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我選中一個棋子的時候，結果就已經可以在棋盤上顯現，無需等待，原本我已經利用它的邏輯和規則，將天道逼入死地。”
“但是天道利用你創造出一批新數據，覆蓋了我原本的數據，讓我先前一切努力都白費，人類能夠創造出AI，卻終究比不上AI強大的算力，我唯一的選擇，就是重新啓動我的系統，讓它和天道對抗。”
“現在，我的系統要以最極端的方式毀滅你的天道，奪取天道的數據用來進化，進化之後就有可能幫我打破修真界的最終規則，找到回去的方法。而你的天道，也想利用這次機會，清除錯誤數據，徹底重啓。”
“但是，這裡面有一個很大的變數，不在系統和天道的掌控之中，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