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兩魂，對身體的負擔本就極大，更何況你身上的兩個靈魂一個比一個強……你會極度易餓，易累，時間久了之後，這具身體的內臟都會被拖垮，老的也比別人更快。”
沈難看着陳伶的眼睛，“雖然聽起來有點自大，但我確實是這個時代，唯一一個能在不損害兩個靈魂的情況下，解決你現在困境的人……”
列車在沉悶的哐哐聲中前行，陳伶沉默與他對視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需要付出什麼？”
一體雙魂的問題，不用沈難多說，陳伶自己就很清楚。
隨着他的實力越來越強，如果不盡快解決雙魂，這具身體遲早會出問題……但對如何解決，陳伶確實沒有頭緒。
把夭打的魂飛魄散，讓這具身體只剩他一個靈魂？雖然這一點陳伶能做到，但這種事他絕對做不出來，就算沒有方良夜的記憶影響，他也做不出來。
在不損害兩個靈魂的前提下，解決一體雙魂……或許也只有同樣兼具“戲”“巫”兩道的沈難能夠做到。
“付出？”
沈難毫不在意的開口，“不需要，這不是一場交易，是我在還肖老的人情……”
陳伶愣住了。
他在九君時代經歷了太多，本能的將一切他人的善意都視作交易或者有所圖謀，像沈難這樣純粹不求回報的幫助，反倒是讓他有些不適應。
“這麼看着我是什麼意思？”
察覺到陳伶古怪的眼神，沈難有些不自在，“你們那個時代，都沒人當雷鋒了嗎？”
一邊說着，沈難一邊摸了摸自己的領口，彷彿那裡有一根鮮豔的紅領巾。
陳伶：……
“……那個時代，大家過得都很苦。”陳伶搖了搖頭，跳過這個話題，
“你說要幫我解決，怎麼解決？”
“你現在的問題，是兩個靈魂佔據一個身體，想要在不損傷靈魂的前提下解決，自然只能想辦法給他找另一個宿體。”
“另一個宿體……你是說，找個肉身？”
“不，靈魂需要蘊養，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肉身，就算棲身進去也無法養魂，反而會隨着時間的流逝逐漸衰弱……”
“那什麼東西能夠養魂？”
沈難並沒有直接回答，“你得跟我去個地方。”
“哪裡？”
“我老家。”沈難停頓片刻，“官洲。”
……
叮鈴鈴。
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一個蒼老的手掌在口袋裡摸索片刻，按下了接聽鍵。
“誒，陳伶小友？”
“……”
“是啊，沈難是當年我一位故交之子，爲人不錯，他也剛給我打過電話。”
“……”
“唉……沈難這孩子也不容易……你們可以多接觸接觸，他走的路很特殊，說不定也能給你一些啓發。”
“……”
“嗯，好，祝你們順利。”
肖春萍掛斷電話，像是想起了什麼，長嘆一口氣。
一臺臺吊車在遠處轟鳴，博物館的殘骸在施工隊的指揮下一點點重建復原，塵埃瀰漫間，姚清正拿着圖紙，認真的和施工隊確認着什麼。
“肖老師，誰的電話？”
蘇知微向這裡走來，疑惑問道。
“是陳伶小友，他打電話過來報個平安，順便問了一下沈難的情況。”
肖春萍想到十幾分鍾前沈難也打過同樣的電話，蒼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這幫年輕人，一個比一個謹慎……”
“沈難……”蘇知微仔細回憶着這個名字，“是那位沈歷大師的兒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現在應該是儺戲的傳承人……”
“是他，你們小時候還見過呢。”肖春萍點點頭，“他現在可不僅是傳承人……他還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融匯戲巫，真正具備通天之力的【儺】。”
說到這，肖春萍目光有些複雜，
“只不過，他的路幾乎是不可能被複刻的……沈難之後，【儺】大概率就要失傳了。”
關於沈家的遭遇，蘇知微也聽說過一二，她沉默許久，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肖春萍……肖春萍自身就是掌握非遺技藝的傳承人，要她眼睜睜看着另一門技藝沒落消失，無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蘇知微猶豫許久，還是開口：
“肖老師，我想去看看。”
“去找他們？”肖春萍有些詫異，“但你纔在這待了沒多久……萬一還有那些外國人要來追殺你怎麼辦？”
“剛纔楊宵他們給我發消息，說想去找陳伶，跟他們一起行動，應該不會有大問題。”蘇知微停頓片刻，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一道道無形漣漪在掌間盪漾，
“而且我總感覺，我的力量在不斷提升……一直留在這裡，或許也不是件好事。”
肖春萍見此，也沒再多勸，微微點頭道：
“既然你已經有了選擇，那就去吧……還是那句話，如果遇到什麼危險，給我打電話。”
“謝謝肖老師。”
蘇知微對肖春萍深深鞠躬。
蘇知微自己也知道，一直留在肖春萍這裡肯定會更加安全……但她從來就不是個畏畏縮縮的人，現在肖春萍和姚清都在全力以赴的修復博物館，她在這裡反倒沒事做，與其如此，不如冒些風險，主動去提升自己的實力。
肖春萍看到蘇知微站在原地，正望着姚清的方向出神，似乎有些猶豫……
“不去跟姚清道個別嗎？”肖春萍問。
“……還是不了。”做了一番心理鬥爭後，蘇知微還是搖頭，“告訴他，他肯定想跟我一起去，但如果他走了，您自己面對這些爛攤子，他肯定又不放心……與其如此，不如不讓他有糾結的機會。”
肖春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
“知微啊……姚清已經不是孩子了，你不用處處爲他着想，他可以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蘇知微低着頭，沒有回答，她再度對着肖春萍鞠了一躬後，便轉身獨自向路邊走去……吊機的轟鳴迴盪在廢墟之上，姚清還在滿頭大汗的指揮衆人，並未注意到她的離開。
蘇知微就這麼沿着馬路走了許久，一邊看着手機，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很快，馬路的盡頭，一輛汽車飛速向她駛來。
隨着車窗搖下，陸循坐在駕駛位上，對着蘇知微輕輕揮手：
“蘇博士，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