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當用重典，事關全人類的安危，史坦尼斯陛下沒有錯。他勇於承擔自己的責任，明知會被千萬人誤解、唾罵，依舊做出對七國、對抗鬼大業最有利的選擇！”
瓊恩無言，侏儒沉默，珊莎冷漠。
但戴佛斯卻依舊在說，似乎不是爲了說服他們，更像在說服他自己。
“史坦尼斯陛下比龍女王更有擔當，這個工作本該由她完成的。”
說到最後，洋蔥騎士語氣裡帶上明顯的怨憤，就好像自己的國王在爲龍女王背鍋。
往日提利昂可能會表示贊同，並笑嘻嘻調侃幾句，可現在聽到戴佛斯的話，他就覺得特別刺耳。
“論擔當，我估計世界上再沒人能與龍女王相比。爲了解放奴隸，她獨身面對全世界。
別的不說，只彌林一戰殺掉的盟軍戰士，就比卡霍城、恐怖堡的老百姓多幾倍。
爲了拯救世界於長夜，她現在每時每刻都在刻苦修煉，只因爲她承擔了對抗寒神的責任。”
“寒神啊，那是真神，是異鬼王的爸爸！”提利昂說到最後，都激動大吼起來。
“寒神有光之王對付。”洋蔥騎士神情不確定，語氣中甚至帶着疑問。
“光之王早撂挑子啦！”提利昂嘲諷道。
戴佛斯皺眉道：“神靈間的事，我不清楚，沒法子發表意見，今天我來這兒也不是爲了探討真神的秘辛。”
他把視線轉向瓊恩，“是你說，還是我來？”
“說什麼？”珊莎眼神警惕地在兩人臉上掃視，“瓊恩，瑞肯還在臨冬城，你爲何來這兒了？”
“布蘭回臨冬城了，有他在，瑞肯很安全。”瓊恩先安慰妹妹一句，才表情複雜道：“鐵金庫暫停了對史坦尼斯的援助，君臨卻依舊沒能拿下。”
提利昂心中一動，問道：“是暫停黃金援助，還是糧食與物資的援助？”
“都停了，”戴佛斯嘆息道，“瞭解臨冬城之戰的過程與結果後，鐵金庫立即轉變態度，明確向我們表示——長夜降臨，他們不可能再允許生活物資外流。”
“所以你們盯上了我？”珊莎手背上青筋跳動，手指幾乎把被單攥破，眼中似乎有一串冰冷的小火苗在燃燒。
戴佛斯老臉微紅，尷尬道：“等拿下君臨，史坦尼斯陛下會補償您的。”
“除了五十萬嗷嗷待哺的饑民，他能從君臨得到什麼？”珊莎冷笑道。
戴佛斯聞言，蒼老的臉上立即爬滿痛苦與無奈，“不止五十萬，大批河間與王領的難民涌入君臨，現在連街頭和城牆根下都擠滿饑民的帳篷。
再加上天空昏暗，翼龍軍團都不敢大規模使用火油彈攻城。
作爲國王之手，替國王打理國家本該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可現在我甚至都不敢拿下君臨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養活那些人。“
說到最後，洋蔥騎士紅了眼眶，聲音裡也帶上些哽咽。
珊莎嘆口氣，對老人的態度緩和了些，“我的確有一批糧食存在塔斯島，可谷地的糧食更多，你們爲何一定要找我呢？”
“並非只找您，海鷗鎮也有一批糧食正在裝船。”戴佛斯道。
“從塔斯島往君臨運糧，並不比海鷗鎮更近。”珊莎道。
“單谷地供養不起君臨，而且，您是否願意爲史坦尼斯陛下提供糧食也是一種態度。
珊莎夫人，您在風息堡與塔斯島弄出的動靜並不小，我這樣說，您明白嗎？”戴佛斯眸光幽深，看着牀上孕婦緩緩道。
珊莎放在被子上的雙手握得更緊，“如果我拒絕，史坦尼斯難道要讓他的雙頭怪物燒死我？”
戴佛斯搖搖頭，苦澀道：“您與盧斯·波頓他們不同，史坦尼斯陛下不會無緣無故殺人。
您可以拒絕，但必須帶着黃金團離開維斯特洛，別忘了，按照之前的約定，你與......你們已經被判流放。”
“我都替你羞愧，”珊莎冷笑連連，“之前的約定我可半點沒違背，可你還記得對我的承諾？”
“如果伊耿沒暴露身份......”
剛解釋一句，戴佛斯便無可如何地住了口。
對面女人眼中的嘲諷像刀子一般劃破他用謊言構築成的鎧甲，狠狠捅入他時刻處於煎熬中的內心。
他好懷念那位砍下他左手四根指節，然後說出“功績不能抵償罪行，有罪必懲”的堅毅少年。
那一年，他那麼年輕，那麼勇敢，那麼正直，那一年，是那麼的遙遠了。
“珊莎夫人，我可以對聖母發誓，對您，我真的抱有絕對善意。”
一聲嘆息，讓他臉上被歲月刻下的溝壑更加深邃。
不等珊莎再說，提利昂上前一步，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這件事你不要出面，我來解決。”
“你？”珊莎斜視他一眼，淡淡道：“你以什麼身份替我？”
“伊耿有實無名的國王之手，他死前還沒撤銷我的職位吧？”提利昂苦笑道。
珊莎垂下眸子，掩飾其中得勝般的歡喜，握緊棉被的雙手也鬆開，低聲道：“我累了，你們出去談吧。”
瓊恩囧着臉在侏儒與妹妹臉上來回打量，欲言又止。
提利昂給戴佛斯使了個眼色，幾人一齊離開珊莎的臥室。
在客廳，溫暖的壁爐邊，三個男人打開一瓶紅酒，一邊喝一邊談條件。
“席渥斯伯爵，就算國王也沒資格佔有封臣的財物，對不對？”提利昂道。
“並非奪取，是借用，拿下君臨後，可以用財物償還。”戴佛斯強調道。
提利昂擺擺手，笑道：“爵士，我向你保證，打下君臨，你不會在紅堡找到一枚銅板。
倒是我老姐的牀頭櫃裡，你能翻到一沓與擦屁股紙擺在一起的借據。”
“我們也不會放過河灣與凱巖城，史坦尼斯陛下是七國之王，而非君臨之王。”戴佛斯意味深長道。
“爵士，你忘記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或者，你沒參加臨冬城大戰，對百萬屍鬼完全沒概念？”提利昂把視線轉移到囧身上，“聽說臨冬城被冰封在兩千米高的冰山中？壯不壯觀，美不美？”
囧聳聳肩，默契地配合侏儒，道：“很美，也很壯觀，龍女王還評價其爲世界第十大奇蹟建築。”
“戴佛斯爵士該去看看，”提利昂又把眼睛轉回去，“那只是寒神的一個禁咒的結果，寒神不可能只釋放一次禁咒。”
戴佛斯沉默不語。
“七國危在旦夕，人類瀕臨滅亡，你們還想着內訌？火燒凱巖城與高庭之後呢？棄西境與河灣一百多萬百姓於不顧？就爲了一把鐵椅子？”提利昂連聲質問。
戴佛斯遲疑着道：“如果你們顧全大局，配合——”
“他們不會配合！”提利昂斬釘截鐵地打斷洋蔥騎士，“首先，攸倫與瑟曦他們不會顧全大局；其次，你的君王沒資格讓他們顧全大局。”
戴佛斯神色暗了暗，淡淡道：“那咱們還能不能談？”
“談，當然要談，我們現在不就是在討價還價？”提利昂笑道。
“你的價碼是什麼？”戴佛斯問。
“君臨沒錢，有錢也早拿去狹海對岸買糧食了，而且我們不需要錢。”提利昂身子前傾，靠近戴佛斯，低聲道：“我不和你玩虛的，我並不喜歡史坦尼斯。
但如果他一直保持強勢，甚至最終終結長夜，向他效忠也是無奈下的最佳選擇。
我可以代表珊莎，同意向你們提供至少十萬噸糧食，但你們得給那對孤兒寡母同等的回報。”
“什麼回報？”戴佛斯完成此行目標，面色好看了些。
“公爵之位！”提利昂一字一頓道。
“之前承諾伊耿之子的赫侖堡公爵依舊有效。”戴佛斯立即道。
“不，我說的是七大公爵的那種公爵。”提利昂沉聲道。
“你，你瘋了？”戴佛斯瞪大雙眼。
瓊恩也忍不住低呼一聲。
“高庭提利爾與谷地艾林都絕了嗣。”提利昂提醒道。
戴佛斯眉頭皺起，“勞勃·艾林久病難愈，但他還有繼承人。高庭還有瑪格麗·提利爾被鎖在處-女居，應該還沒死。
河灣地只認‘青手’加爾斯的血脈，谷地也有‘公義者同盟’捍衛艾林家族的主權，很難辦。”
“此事不急，我們提出要求，你可以回去與史坦尼斯慢慢商量。有事到龍石島找我，不要再來塔斯島打擾待產孕婦。”侏儒道。
“你與珊莎夫人，現在是什麼關係？”戴佛斯忍不住道。
“寡婦難道不能再嫁人？我們之前還是夫妻呢！”提利昂笑道。
......
戴佛斯一離開，瓊恩就拉住侏儒質問道：“你什麼意思？難道想與珊莎復婚？”
提利昂苦笑搖頭，“珊莎的心思，你難道不知道？她想要鐵王座，然後我繼續做伊耿的國王之手。
如果直接對史坦尼斯說：嗨，我是珊莎女王的國王之手，正在實施‘不稱王，等你亡’的計劃。
他會怎麼想，怎麼做？”
“不稱王，等你亡......”瓊恩低聲喃喃，面上若有所思。
之後回到臥室，提利昂把談話過程一五一十對珊莎說了，連最後的“再續前緣”也沒漏掉。
“如果史坦尼斯能坐穩鐵王座，用糧食換一個王國怎麼算都值。
如果他無法坐上鐵王座，最終戰敗生死，我們也沒多大損失。”
“沒損失？長夜降臨的現在，十萬噸糧食意味着什麼，你知道嗎？”珊莎生氣道。
“花錢買安逸，你的力量不足以保護你擁有的財富，這道理都不懂？”
提利昂眸中閃過一道精光，信心十足道：“而且，即便史坦尼斯最終失敗，無法兌現一個王國的承諾，那批糧食也不會浪費。”
最後，他遲疑着問：“你還年輕，有沒有想過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