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到底還是沒能從趙信臉上看出什麼。
而趙信也不催促，只是看着他。
反倒是他自己定不住，開口道：“陛下，臣弟所言者，無非二者，一曰人心思變，其二曰氣象衰敗。”
趙琬在旁聞言眉頭一皺，而趙信卻倒是心中一動，隨即再次問道：“怎麼個人心思變，氣象衰敗？”
旁邊南珞瓔等人原本沒在意，聽到此處，也不由微微皺眉。
“回陛下，臣弟覺得陛下與吾等再次談論此事便是人心思變之一斑。”
這一次趙勉倒是沒有任何耽擱，立刻就做出了回答，甚至解釋道：“陛下請想，若是世宗朝，吾等還會如此談論我趙氏大秦的未來嗎？
陛下再想若世宗朝，宣宗朝，甚至先帝之時，陛下身邊這位姜公嵐說出什麼‘秦失其鹿’吾等會是什麼反應？
而當日此人在陛下和吾等面前說出此言，陛下和吾等的反應居然不是人人都以爲他所言荒謬。
甚至連陛下也只是予以駁斥，而沒有覺得此人之言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此這般不就正是因爲我趙氏大秦氣象已然衰敗了嗎？
只不過陛下你覺得你能夠力挽狂瀾，而我父皇以及楚王叔以及齊王叔，乃至趙琬在內都覺得這氣象只限於朝廷以及陛下而已。
但是在於天下人來說，又當如何？
在於天下野心之輩而言，又當如何想？
若是天下一直太平倒還好說，若是有個風吹草動，彼輩怕是就要趁勢而起了。
倒是天下烽煙四起，陛下便是有驚天之能能夠將其一一撲滅，我趙氏大秦怕依然會進一步元氣大傷，到那時百姓之怨恨只怕更重，便是有思安之心，所寄託的怕也不是我趙氏了。”
趙勉說着一聲長嘆，旋即搖頭苦笑。
而在場衆人神色卻是各異。
趙琬第一反應驚訝，沒想到這個自己看不起的傢伙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事實這也是包括趙信在內其他的人想法。
第二個反應是不忿，想要反駁，但是卻發現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只能冷哼一聲道：“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我趙氏大秦享國四五百年，恩澤於天下，天下人心，大義名份，不在我趙氏還能在何處？”
趙勉看了一眼趙信，見他沒有說話，這才嘆息道：“享國四五百年固然有大義名份，有恩澤，但總有枯竭的一天，總有厭倦的一天，難道趙琬你真認爲祖宗餘澤真的可以任由我們這些子孫任意揮霍嗎？
一旦天下人心生厭倦，怕是天下定他們視而不見，或者以爲理所當然，天下亂，則百姓之怨恨皆歸於吾輩也……”
“胡說，照你這麼說……”
趙琬還要呵斥，趙信卻擡手打斷了他，依然平靜的道：“沒想到我趙氏宗室，楚王諸子之中居然還有你這般眼光的，你說的這個思路便是朕也一直有些忽略了。”
趙信這一開口，趙琬不由吃驚，他沒想到趙信身爲皇帝居然認同了趙勉這個荒唐的想法。
而南珞瓔等人倒是不是十分驚訝，因爲他們這麼多天的追隨都能看得出來，趙信對大秦的危機意識遠比趙琬要更加清晰深刻。
不過這個趙勉能說出這番話，倒是讓他們確實有些驚訝。
某種程度上說趙勉的見識已經超過了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了，連他們也沒有想過這些。
最多隻是意識到大秦確實有些危機。
卻還沒有深刻到人心這個層面。
仔細一想，倒是有些發人深省。
比什麼空談天下大勢，甚至氣數更加直觀。
他們聽完之後也不禁對這一路的見聞，有了更深的認識。
卻聽趙信又問道：“那麼趙勉，你可有解決之道？”
“沒有。”
趙勉苦笑搖頭道：“臣弟只是眼見亂世將至，我趙氏將有傾覆之災。
然則臣弟愚鈍，卻不知道要如何能挽回這將傾之狂瀾。
否則臣弟早就規勸我父王躬行了，何至於終日只是頹然。”
他說着又是一聲苦笑。
“臣弟原本所求者不過是苟全性命於亂世而已，倒是今日即見陛下，倒是想知道陛下可有救我趙氏大秦之法。”
說着此人擡頭看向趙信。
兩人目光相遇，略微碰撞，此人隨即便低頭避開了趙信的目光。
不過趙信卻仍舊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些東西。
立刻便知道此人所言不盡不實。
不由動用了識人之眸一看。
【趙勉】
野心：82
忠誠：19
趙信瞳孔不由微微一縮，隨即冷笑，“果然是人心思變啊。”
不過他驚訝的不是此人的忠誠只有19，而是此人的忠誠居然還有19，而不是負數。
再一看趙琬，則果然是負數。
負數趙信一點也不奇怪，人家都已經造反了，雙方本來就是仇敵。
更何況現在還被他威脅中，要是不恨他纔有鬼呢。
但偏偏這個趙勉倒好像並不恨他。
再一想此人張口閉口都是“趙氏大秦”便明白了，雖然有些意外，但卻也並不十分意外。
此人的野心怕就是要做那個趙氏大秦的那個挽狂瀾之人，所以在其人眼裡，他趙信雖然肯定會失敗，但卻也還算是趙氏之人。
同時也明白了，此人今日忽然一改平時的僞裝，居然在他面前自剖心跡，怕也是存了一絲爭勝之心，想和他趙信這個皇帝比較一番。
趙信不由得眯眼看了一眼此人，心中暗暗搖頭，“野心不錯，可惜啊，從原著中你根本就沒有劇情看來，你也不是位面之子，大召喚師啊。”
如此想着，心中原本對此人的殺意倒是稍微淡了一些。
面上卻微微一笑道：“阿勉的見識不錯，至少能看出我大秦的部分現狀。
至於挽救大秦之法朕當然是有，不過朕今日怕是沒空與你一一分說了。
阿勉要是想知道不妨回去之後勸說一下吳王叔，早日倒戈歸降，朕念在同宗之情，或許還可以全你們這一脈的性命，阿勉你自然也就能看到朕是如何重振我大秦社稷的！”
趙信改叫阿勉，雖然有些輕蔑，但至少比“勉勉”什麼的好聽。
隨即又看了一眼趙琬道：“琬琬，你也一樣，如今齊王敗亡只在眼前，而後便是你們幾家了。
你們要如何自處，難道不應該給自己謀個後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