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你有資格讓我家督主騙你嗎?”
雨化田身後一羣東廠番子見林昱辰居然還敢質疑,皆是勃然大怒。
這些人雖然是東廠的番子,按理說對雨化田這個西廠督主應該陰奉陽違,視爲對頭纔對。
但這次冀州之行,此些人全都已對雨化田五體投地了。
不說別的,單是形象已經碾壓了自家的曹督主。
嘖嘖~差距太大了!
還好,曹雄此時並不知道自己手下這幫人是怎麼想的,不然怕是得吐血。
他到現在也沒能讓皇帝離不開他,結果自己的手下居然跑去崇拜自己的競爭對手了……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回到眼前,林昱辰聞言連忙躬身謝罪,“請督主贖罪,小民乍聞此訊,難免有些激動。敢問督主,舍妹不知現在何處,可還……可還安好?”
就在此時,旁邊一個番子發現林羣居然順着牆根要往外蹭,不由一樂,“誒喲嗬,還想跑!”
伸手一把掐住其人脖頸。
林羣瞬間脹的老臉通紅,掙扎着討好道:“沒有,沒有,沒有想跑,鄙人身爲林家家主,督主和諸位中臣大駕光臨,鄙人興奮莫名,怎麼會想跑呢?
沒有,絕對沒有。”
那番子聞言嘿然一笑,“這麼說,你是想去沽酒咯?”
其他一衆番子聞言,也都不禁一陣鬨笑。
“哼,小人!”
林昱辰見林羣如此醜態,再想到此人不久前的張狂,猙獰的面孔上不由得再次浮現怒意。
林羣卻滿臉賠笑,雙手扶着那番子的手腕,口中一疊聲的道:“對對對,沽酒,沽酒,鄙人正要去吩咐村人沽酒。”
“呵呵,給你根杆子,你還真往上爬!”
那番子見他這會還敢滿口瞎話,不由戲謔的冷笑道:“可惜啊,咱家沒有喝死人酒的習慣。”
林羣一聽這話悚然大驚,“什麼?!你們……你們敢……本,本官可是……可是丞相大人的人!”
說到此處,他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某種依仗,猛然一挺胸,一臉傲然的道:“不錯,本官可是丞相大人的人,你們敢動本官一根汗毛,哼,小心你們的腦袋!”
“怎麼,你們,你們笑什麼,我告訴你們,本官……”
林羣話還沒說完,一個番子發現了雨督主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愉之色,哪裡還讓他繼續說下去,擡手就是一個耳光扇在他的臉上。
然後接連又左右開弓,連續扇了幾個耳光,只打得林羣眼冒金星,兩耳轟鳴。
那番子這才停下手,甩了甩有些痠疼的手腕。
“呸!”
一口吐沫啐在林羣的臉上,正好封住了他一隻眼睛。
然後才劈頭罵道:“狗東西,你也配稱‘本官’,看清了,咱家可是天子爪牙,在這大秦,聖上說誰是官,誰纔是官!”
隨即轉頭抱拳朝雨化田問道:“督主,這賊廝還要帶回去嗎?”
雨化田瞥了一眼林羣,然後淡然的收回了目光。
“不必了,埋了吧!”
說完撣了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邁步就往外走,同時口中平淡的道:“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這後面一句說的沒頭沒腦,林昱辰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這是跟他說的。
這後半句正是回答他之前的問題。
看着他的腳步,又看一眼駭然大叫,卻依然在喊自己是“丞相的人”的林羣,林昱辰忽然對雨化田的背影躬身抱拳道:“督主,小人,不,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完卻沒見雨化田停步,不由有些着急,急忙再次提高音量道:“請讓在下親手殺了這敗類,我要以他的血來洗刷他給我林氏帶來的恥辱,請督主成全!”
說罷躬身一拜到底。
雨化田依然沒有停步,但是他的聲音卻從門外傳了進來,“給他一把刀。”
“喏!”
一個番子聞言連忙答應,然後將手中的刀調轉過來遞到林昱辰,“小子,交給你了!”
“多謝督主成全!”
林昱辰大喜過望,再次衝着門外一禮,然後又衝那遞刀的番子說了一聲,“多謝官爺。”
說罷順手接過利刃。
番子卻沒再多言,擺擺手,然後和其他一衆番子齊齊退了出去。
房舍內,霎時間又只剩下了林氏三人。
林羣見此,連滾帶爬的就要往外跑,但還沒到門口,林昱辰卻已經一兩個箭步,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
一看他還要轉身往別的方向跑,林昱辰上前就是一腳把其人踹翻在地。
不等其人再爬起來,上前又是一腳直接踩在其人後背之上。
林羣口中啊啊大叫,拼命掙扎,但是林昱辰卻只是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一言不發。
所謂:手持利刃,殺心自起!
更何況林昱辰本來就已經殺意縈懷,堵得他連呼吸都不能暢快。
不然也不會冒險請求雨化田,讓自己親手手刃了這宗族敗類。
此時利刃在手,便感覺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洶涌起來。
但奇妙的是他整個人卻忽然間變得無比的冷靜,通明。
“不要,不要,昱辰,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我可是你叔啊!”
眼看着掙脫不了,也逃脫不掉,林羣開始求饒。
但林昱辰卻絲毫不爲所動,居高臨下看着他,眼珠血紅,眼神卻無比冷漠。
林羣見此,急忙又朝一邊的四叔祖懇求道:“四叔,救我,救我,怎麼說這些年也是我保住了林氏一脈的香火啊……”
四叔祖看着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林昱辰,最終哀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林羣見此破口大罵,“老匹夫,你居然如此無情,當年要不是吾,爾等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隨即又朝林昱辰罵道:“還有你,小孽障,你居然敢以幼欺長,你不得好死,還有你那個妹妹,我告訴你,她現在已經姓了崔了,哈哈,認賊作父,哈哈,還要去給崔丞相當……啊!”
原本面無表情的林昱辰聽到妹妹兩個字,手中的刀瞬間斬了下去。
林羣后面的話頓時變成了慘叫,而他的一隻手也隨之和身體分了家。
林昱辰緩緩收回利刃,口中漠然道:“這一刀是爲我父的……”
緊接着又是一刀斬下去。
“這一刀是爲我母親的……”
再又一刀……
“這一刀,是爲我林氏一千三百七十六口老幼……”
“……爲我十六年不知自身身世的妹妹……”
“爲章柏……”
“爲林二郎……”
“爲……”
“……”
一刀又一刀,每一刀都有一個名字。
林羣不知何時已經沒有氣息了。
而林昱辰也漸漸沒了力氣,捲了刃的刀噹的一聲墜落在地。
林昱辰癱坐在地上,拼命的嘔吐。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連腸子都要被吐出來了,林昱辰才終於止住了嘔吐。
擦了擦嘴角。
然後擡起頭看着晦暗一片的屋頂,冷聲道:“大人,母親,還有列位,且看好,這是利息!
此去秦京,我一定會把崔岑老賊的頭給你們送下去!”
說完掙扎着站起什麼朝四叔祖躬身一拜道:“四叔祖,保重,昱辰就此告辭了!”
說完撿起那柄已經卷刃的鋼刀,邁步往外走去。
一直等他已經走出門外了,才聽見房舍內傳來老人滄桑的聲音。
“保住自己,還有大女!”
林昱辰腳步頓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再次大踏步往林氏裡的閭門外走去……
頭頂的烏雲已然散去,這一場雨終究還是沒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