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夢裡是誰

看試手,補天裂。 最終章 夢裡是誰

我能封印羋子棲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她心甘情願,沒打算反抗,除了帝命,我所擁有的羋子棲都有,而且遠在我之上,秋諾就是怕我最終面對羋子棲的時候,以九天隱龍決的法力和羋子棲一決勝負相差的太遠。

所以秋諾纔不惜許諾重回六道爲我喚起曾經不屑一顧的第九鼎,看着身邊的人倒下,那一刻我握着傳國璽心如刀絞,一生摯愛如今卻要我萬劫不復,忠臣良將紅顏知己就在我眼前撒手人寰。

孤家寡人。

世人說我是千古一帝,可怎麼看我如今都不過是孤家寡人而已。

已經不是我想的那麼簡單,以爲可以等待千年後親手了卻宿命,羋子棲把對我所有的怨憤發泄在世人的身上,她魔化的七竅玲瓏心已經不是我能撫平的,羋子棲的悲傷需要用這三界來祭奠。

誠然,是我傷了她,羋子棲用同樣的方法在撕裂我的心,我曾幼稚的認爲這自始至終都是我和她兩人之間的事,我以爲可以一人化解這一切,我半跪在地上把穆汐雪扶在懷中。

“汐雪先走一步,朕來陪你便是。”

我從她胸口拔出那枚天子劍殘留在她胸口的斷劍,緊緊握在手中,這一切落在羋子棲的眼中變成更多的幽怨,她是天下玄門第一人也好,可以毀天滅地法力高強的人也罷,說到底,她終究也是一個女人,在她眼中能安睡在我懷中的僅有她一人。

斷刃割破我的手心,我塗抹在傳國璽上,受天於命,既壽永昌這八個字格外的醒目,像是一種嘲笑倒影在我眼中,羋子棲也笑的悽然,曾經不惜入魔想要我壽與天齊,如今卻是我拿來和她生死相拼的法器。

所有的法力畢生的修爲我全灌注在傳國璽上,耀眼的道法之力從傳國璽中透出來,照亮了幽暗的虛空,我連道法屏障也沒祭起,在羋子棲面前,我的法界在她的法力之下形同虛設,我只有一次機會,沒有技巧也沒有太多的繁瑣的過程,和羋子棲鬥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比拼法力的高深,結果只有一個,我和她最終會有一人倒下。

羋子棲也沒有祭出法界,而和我不一樣的是,她是對我的不屑,我徑直向她走去,對於完全沒有防禦的我,她隨時可以出手,她在等,極其有信心的等待着我全力一擊,如今的她才更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在用施捨和輕蔑的目光注視着我這個不堪一擊的對手。

我手中傳國璽攻出,傾盡全力的一擊,石破天驚,泰山之巔能令九霄三十六天神衆臣服的一擊,而現在卻是充滿絕望和僥倖的一擊,傳國璽在距離羋子棲半寸的地方停下來,她單手穩穩接住傳國璽,畢生的修爲和足以讓我驕傲的法力,在她手掌之中竟然如同兒戲。

她根本沒用盡全力,我已經殫精竭力全力以赴,羋子棲身體周圍的黑氣恣意妄爲的環繞着她,如今順着她的手掌向我侵襲過來,光亮白皙的傳國璽被黑霧一點點沾染蠶食,光亮越來越若,隨之消失的還有我的法力。

我知道羋子棲的法力遠在我之上,只是未曾想過已經到達這種地步,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是黯然,心中漸漸泛起更多的愧疚,她何必需要什麼帝命,以她的法力通天徹地三界早已在她之上,她是爲了成全我,後世傳誦的千古一帝,不過是她把我推到最前面而已。

不過羋子棲沒打算要我的命,因爲她除了抵抗住我的法力之外,並沒有反擊,事實上她只需要揮動指頭我就會被自己的法力反噬。

羋子棲瞬間化解我所有的法力,猛然向前一推,我踉踉蹌蹌的退了好幾步,傳國璽如今已經落在她手中。

“子棲爲陛下肝腦塗地,既然陛下不願意領子棲這份情,留着還有何用。”

羋子棲五指用力一握,傳承千年的傳國璽在她手中化爲粉末,隨手揚起在虛空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罷手?”沒有威嚴,也沒有驕傲,那是一種乞求的聲音,我不相信會是從我口中說出來,但如今我真是在哀求她。

“重新來過,一切都重新來過。”羋子棲的回答很簡單。

“怎麼重新來過?”

“陛下在龍虎山曾對子棲言肺腑,陛下對子棲情深意重,子棲何嘗不是,造物弄人是子棲沒明白陛下心意,陛下想要攜手白頭,子棲就讓一切回到陛下最開始見到我的地方,我們重新來過。”

“你想破碎虛空,逆轉乾坤!”我擡頭去看羋子棲淡淡的問。“朕知道以你的法力能做到,可你可曾想過,你想重回當年就要混沌三界,一切都會消亡,就算你做到這一切,這世間也只剩下你和朕二人……人能回去,當年情分還能去?”

“是陛下告訴子棲安於平淡,醉極山林執手濡沫,子棲曾給陛下千秋萬代萬世輝煌的帝業,陛下說只子棲弒君純真,既然陛下眼中只有子棲,這世間就剩我二人又何妨?”

“是不是……只要朕伴你身邊不離不棄便好?”我認真的問。

羋子棲繞動着指尖的黑霧,對我嫣然一笑,我重重嘆口氣,向她走去,羋子棲的目光落在我身後,每走一步,殷虹鮮血從我手中滴落在地上,那斷刃陷入我皮肉之中,此刻已經麻木的感覺不到似乎疼痛,羋子棲的笑顏凝固在臉上。

沒有法力,甚至連力量都沒有,我走近羋子棲身邊,決絕的舉起斷刃,沒有章法和套路,直直向她胸口刺去。

“朕誅你於天子劍下,定自行了斷於此,朕就在這祭宮於你長眠相伴。”

羋子棲的目光又充滿憤恨,事到如今我心中還是想着要誅殺她,羋子棲知道我不會食言,但是這絕對不是她想要的結果,我揮劍而去,沒有絲毫勝算的一擊,甚至有些可笑,羋子棲擡手對着我胸口就是一掌。

她是想擊退我而已,不過這一次我遲緩的動作忽然加快,順着羋子棲擊過來的手,順勢把手中斷刃放入她掌心,羋子棲完全是一種慣性的握住,她對自己太有把握,太自信能輕易的把我擊退。

所以這一掌她根本沒有想過要收放,但現在她的手中卻多了一把斷刃,我交給她的斷刃,羋子棲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我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傷到她的,但卻可以傷到自己。

我聽見斷刃刺入骨肉的聲音,還有心臟破裂時的碎裂,我低頭看着胸前,羋子棲重重一掌把整把斷刃刺入我胸口,擴散出來的那抹紅色在我衣衫上恣意的侵染,像是一朵正在盛開濃豔的花。

我笑,驕傲和釋然的笑,伴隨着劇烈的咳嗽,嘴角有血漬緩緩流出,滴落在羋子棲的手背,她慌亂的顫抖,沒想到我會這樣做,羋子棲嘴角蠕動不已。

“龍虎山……朕……朕說錯了。”說話已經變的吃力,伴隨着心痛,可我依舊笑着。“是朕負了雁兒,千年前……朕在這裡傷你,如……今朕還給你!”

我無力的擡起手,撫摸在她還握着斷刃的手上,那如同嬰孩般細嫩的肌膚,溫暖的手指,清新淡雅的體香,一切是那樣熟悉,我已經很久沒這樣撫摸過她。

羋子棲看我胸口那朵盛開的花越來越豔麗,手顫抖的厲害,她完全亂了方寸,眼中充滿心痛和愛戀,那是我熟悉的羋子棲,曾經她總是用這樣的目光看着我,她想拔出我胸口斷刃,卻發現剛纔我還溫柔在她手背撫摸的雙手如同鐵鉗般緊緊抓住不放。

如今的羋子棲不再是什麼天下玄門第一人,每一個人都有弱點,羋子棲也有,她的弱點就是我,她在我身上寄託和付出了太多,或許在她心中,我永遠是她無法抹去的痛。

沒有道法,她柔弱的僅僅是我曾經認識的羋子棲,我猛然用力,握住她的手,向胸口插入,整把斷刃完全沒入我胸口,穿透心臟從我後背透出。

啊!

羋子棲仰頭痛苦萬分的嘶喊,這是她無法接受的事實,清淚奪目而出連呼吸都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我終於抱住她,在千年後再一次抱住她,胸口的濃豔肆意的擴散,羋子棲無力的低垂着手放聲痛哭。

好熟悉的體香,好熟悉的身體,我曾想過擁她入懷笑看風月,就是這個樣子,只是沒想到,這個願望是紅色的,我虛弱的靠在羋子棲肩頭,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抱得那麼緊,似乎生怕一鬆手,一切都會消失而去。

“是朕……負了雁兒,你所做一切朕不……怪你,爲朕雁……兒不惜捨身入魔,朕卻在祭……宮傷你,留下一魂……一魄,苦等千年也僅是爲了再誅殺……雁兒一次。”羋子棲把我抱的更緊,眼淚滴落在我肩頭冰涼的感覺,讓我不要再說下去。

“陛下能懂雁兒心意就行,陛下放下,三界在雁兒眼中不及陛下一人安危,雁兒就是毀了這三界也救陛下回來。”

“不……用了,萬世天命……朕不要,朕不想萬世和雁兒你死我活,結束吧,一切從……這裡開始,就從這裡……結束。”我無力虛弱的搖着頭慢慢在她耳邊小聲說。“千年前朕……負你一次,賭雁兒對朕情義才能封印你千年,今日朕再……負你一次,雁兒對朕情義朕怕是永世也……還不完了。”

羋子棲聽我說完,身體在我懷中僵硬,她似乎是想到什麼,可我這一次沒給她留機會,沒人會是羋子棲的對手,可她變成如今這樣完全是因爲對我用情太深,她唯一的弱點就是我。

所以。

我猶如千年前那樣,再一次利用了她對我的情義,或許只有我死在她面前,羋子棲才忘掉她是玄門第一人,我在她身後用最後的力氣掐指決,在她沒有任何法力的情況下封印住她。

“荊軻!你還等什麼!你那千古傳誦的盛名,朕今日成全你,用你四方結界送我和子棲走!”我緊緊抱着羋子棲怕她掙脫,大聲對身後的越雷霆喊着。

越雷霆有四方結界,我千年前留他沒來這裡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勝負會在他之手,越雷霆仰頭大笑,那笑意我懂,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荊軻何等豪情,心繫天下堪稱英雄,等了千年他的宏願一點都沒忘,四方結界在他身體裡,我封印住羋子棲讓她無法反抗,越雷霆兩手按在我和羋子棲頭頂,自滅身軀把四方結界灌注進我和羋子棲身體中。

一團金光從我三人之中明亮,快速的擴散開來,我淡淡一笑,撫摸着羋子棲的後背。

“結束了,朕陪你羽化三界,灰飛煙滅永世不離不棄。”

……

白光充盈在整個虛空,結界頓時支離破碎,有人在劇烈的搖晃着我的身體,我迷糊的睜開眼睛,面前是很多充滿緊張和焦慮的臉,等我茫然的看着他們時,這些臉都綻開笑容。

我從地上坐起來,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還是在祭宮之中,身邊都是我認識的那些人,聞卓、蕭連山、葉輕語還有顧安琪……

越千玲呢。

我猛然從地上站起來,聞卓他們退開,我看見越千玲抿着嘴站在我對面,我懸起的心掉落下去,衝上前一把緊緊抱住她,越千玲在我懷中喃喃自語,她好像做了一場很漫長的夢,夢的顏色是紅色。

都結束了,都結束了,我寬慰的在她耳邊說着,擡手的時候看見手中還緊握着的魂精,那是秋諾留下的,若不是看見這個,我甚至也以爲是一場夢。

回頭的時候,沒有看見穆汐雪和言西月還有越雷霆,蕭連山拍着我肩膀沒有多餘的話。

“哥,回來就好。”

聞卓看着我不羈的笑着,聲音有些黯然說,嬴政和羋子棲被越雷霆的四方結界羽化三界,越千玲的七竅玲瓏心摒除魔性後,這顆至善的心從今以後就只屬於越千玲。

而我,嬴政和千年前一樣,用他的魂魄封印羋子棲給越雷霆創造最後一擊的機會,嬴政已隨羋子棲而去,秦一手終究還是說錯了。

世上剩下的再沒嬴政,只有秦雁回。

從秦一手斷我手指,到如今在祭宮塵埃落定,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亦如就在昨天,真到結束的時候,我竟然有些不敢相信,我始終把越千玲抱在懷中,一刻也不願意鬆開。

我們就這樣安靜的坐在祭宮之中,沒有人說話,各自回憶着曾經的往事,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我擡頭去看聞卓。

“神尊,出去後你有什麼打算?”

聞卓笑着忽然慢慢伸手觸摸葉輕語的臉頰,這一次葉輕語沒有躲開,羞紅的看着聞卓。

“回秦淮河畔,輕語既然不受天師之位,那我就陪她在醫館平平淡淡一世……哦,對了,每年九月記着來看我們,九月菊黃蟹肥,我和輕語濁酒一杯靜候大家。”

“不是,我是問你身上那麼多鏡子該怎麼辦?”我學着聞卓一臉邪笑的問。

“對啊,每年九月你要準備多大一張桌子,我們這兒就六個,再加上陸青眉、方想和宋……”蕭連山也落井下石的笑着問。

葉輕語一把推開聞卓,凶神惡煞的盯着他,聞卓氣急敗壞的看着我和蕭連山,指着我們鼻子,憋紅了臉,半天想不起該說什麼。

“得,過河拆橋是不是,以後咱們就老死不相往來。”

葉輕語已經從聞卓身上翻出一大把鏡子,瞟了聞卓一眼。

“喲,有備無患啊,不急,反正我現在時間多,你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要後悔,從今以後你哪兒也別想去,既然是你自己選的,這輩子就老老實實在醫館呆着。”

聞卓茫然的點頭,我們在旁邊笑的前仰後翻,我轉向蕭連山。

“連山,你呢,有什麼打算?”

“我?我能有什麼打算。”蕭連山憨笑這撓頭。“哥,你去哪兒我就跟着。”

“你還以爲是以前啊,就算我答應,估計你旁邊的人也不會答應。”我苦笑着搖頭。

“你應該問安琪要去什麼地方,從今以後你要跟着的人就不是他了,是安琪。”越千玲靠在我懷中一臉幸福的樣子。

蕭連山臉更紅,說到這些事他就完全手足無措,顧安琪白了他一眼。

“怎麼,你還不樂意?”

“樂意,呵呵,對,你去哪兒我就跟着去哪兒。”蕭連山一個勁點頭。

“帝王,你呢,你有什麼打算?”聞卓擺脫葉輕語咄咄逼人的追問,把話題轉移到我這裡。

我看看懷中的越千玲,深吸一口氣笑着回答,我打算帶着她回山裡,或許那裡纔是最真實也是最簡單的,經歷過這麼多風雨,我只想和越千玲簡簡單單的生活下去。

記憶中在祭宮裡和他們這短暫的閒聊是我爲數不多開心的事,我們每一個人都憧憬着以後,沒有任何牽絆和責任的以後,很美好的畫面,若是可以我寧願一切都停留在那一刻。

這美好終止在我們走出祭宮的那一刻,沒有了嬴政和羋子棲,我們以爲一切都結束,可是當我們走出祭宮,高殿之下放眼望去,四處飄散的幽冥亡魂,那百萬擁有陰陽之力的亡魂,已經大部分被幽冥之力所沾染。

幽冥之路還開啓着,那是羋子棲在創下虛空之前所做的事,我們完全忘記了,若是這百萬亡魂全被沾染,勢必沒人能可以控制,好在這裡是三絕之地,可以暫時剋制這些亡魂,一旦驪山破,亡魂重入人世,幽冥陰氣泄露陽世,陰陽兩界皆毀於一旦。

我深吸一口氣,鬆開懷中的越千玲,回頭對聞卓說,帶其他人先走,我必須留下來關閉幽冥之路,聞卓知道我所說留下來是什麼意思,羋子棲能開啓是因爲她的法力,而我還不能隨心所欲做到,要關閉幽冥之路,我需要用畢生修爲和法力還有……

還有我自己的身體。

“你這是大義我不阻止你,可是你有帝命,你若能關閉這幽冥之路固然是好,可關閉不了,你一旦被幽冥之力沾染,你會和羋子棲一樣墮入魔道,羋子棲不能號令這大軍,可是你可以,你一旦入魔……”聞卓一把拉住我很冷靜的說。“最後的結果就是你曾經在三曲真境中看見的樣子。”

聞卓說的對,我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關閉幽冥之路,若是入魔我定會揮軍殺伐三界,我看見聞卓欲言又止,知道他還有什麼事沒說。

“你知道如何關閉幽冥之路?”我急切的問。

聞卓埋着頭避開我的目光,我回頭看見地宮之中被喚醒的亡魂越來越多,再不關閉就來不及了,我一把抓住聞卓胳臂。

“說啊,到底怎麼關閉?”

“幽冥之力極惡極陰,匯聚十方幽冥怨念,想要平息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聞卓再次停頓下來艱難的看向越千玲。“只有擁有七竅玲瓏心的人可以淨化幽冥之力,才能關閉幽冥之路。”

不!我決絕的搖頭,我好不容易纔救回越千玲,她的七竅玲瓏心可以淨化怨魂,但是代價同樣是被沾染,若是非要有一人必須留下,我寧願是自己,我緊緊拉着越千玲的手,高殿下面傳來亡魂的哀嚎,那是對三界宣戰的戰書,只需要等這百萬亡魂破驪山而出,人世會在頃刻間一片混沌。

越千玲在掙脫我的手,我無助的看向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她像現在這樣堅定義無反顧的表情,我想要阻止可是我知道我能阻止她,卻阻止不了這幽冥之路,直到越千玲指尖從我手心滑落,我衝上去,卻被蕭連山緊緊拉回來。

“放開我,那是千玲,你難道就忍心看她以命關閉幽冥之路?”我對着蕭連山大聲咆哮。

“哥,我什麼都聽你的,千玲這樣做我也難受,若是可以我寧願代替她,千玲就是救天下蒼生,她要成大義,這不是你一直追尋的東西嗎?”蕭連山沒有鬆開的意思,痛心疾首的回答。

“雁回,你已經做了該做的,既然我有七竅玲瓏心,或許註定就是爲了這一刻,你讓我去。”越千玲回頭看我一眼,淡淡一笑從容無懼。

我仰頭大喊死命在蕭連山懷中掙扎,淚流滿面像個孩子癱軟的倒在地上,蕭連山側過臉和我一起哭,越千玲站到高殿的城牆上,展開雙手那些漫天飛舞的幽冥之氣完全被她吸引過來,無數道黑氣穿透她身體被她吸收,地宮下面蠢蠢欲動的百萬亡魂大軍頓時安靜下來,被附着的黑霧紛紛散去,又重新恭敬的跪在下面。

被開啓的幽冥之路緩緩閉合,最後完全消失在地宮之中,越千玲吸收太多的怨魂,身體慢慢從城牆上倒下來,我衝上去接住她,越千玲再一次昏迷不醒。

我把越千玲重新抱回到祭宮之中,大聲喊着她的名字,她終於睜開眼睛,可那一刻我沒有欣喜,而是慌亂和震驚的看着她,那是一雙完全濁黑的眼睛,裡面還有絲絲怨惡在流動,越千玲從地上站起身。

好陌生的感覺,我還是走向前,卻被越千玲重重一掌擊在胸口,蕭連山攙扶着我,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越千玲。

“既然只留下子棲一人,那留着這三界還有何用。”

我震驚的張口嘴,七竅玲瓏心被玷污,越千玲關閉了幽冥之路,卻召喚出了羋子棲,那團團黑霧開始從越千玲四肢開始侵蝕,逐漸向她胸口蠶食而去,一旦這些黑霧侵染到七竅玲瓏心,入魔的羋子棲會再次被喚醒。

我捂着胸口想要把越千玲從黑霧中拉出來,聞卓阻擋在我面前,搖着頭說,那已經不再是越千玲,那是我的宿命。

聞卓已經把斷裂的天子劍交到我手中,唯一的結束是這把至惡不祥的劍穿透羋子棲的七竅玲瓏心,我猛烈的搖頭,手中斷刃折射的寒光倒影在眼中格外刺眼,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不會親手殺掉越千玲,我試圖扔掉手中的劍,聞卓抓住我肩膀用力搖晃,讓我清醒些,告訴我,我殺的是羋子棲,不是越千玲。

可這還重要嗎,我只認得那張臉,那張朝夕相對曾想過執手白頭的臉,聞卓重重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這是你的宿命,你想要破出這個衆神給你的詛咒,就必須親手殺掉這顆心,你如今下不了手,羋子棲入魔三界皆毀,若這是結束我們一起陪你接受,可三界重定後,你一樣會再次輪迴,所有發生的事,會永遠一直延續下去,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哥,你醒醒,那不是千玲。”蕭連山也拉着我心急如焚的說。

我大口喘着氣,黑霧已經快要吞噬到她胸口,我緊咬牙站起身,大喊一聲拿着斷刃向她胸口刺去,可是黑霧蘊集保護着羋子棲,斷刃根本刺不到她身體。

我用盡所有修爲和法力也無法穿透黑霧的屏障,而黑霧依舊在不斷蠶食羋子棲的身體,距離七竅玲瓏心已經沒多遠了。

要借三界之力來控制魔性,聞卓在我身後大聲說,我轉頭看向蕭連山,讓他召六陰上身,他驅冥界陰力,蕭連山連忙拿出龍角號,吹響號角六陰加身,手中蕩魔槍猛然刺向羋子棲的左手,不斷蔓延的黑霧稍微緩慢了一些。

葉輕語雖未封天師之位,可她有人宗之命,我把玉圭叫給她,葉輕語拿玉圭把徐福傳授的千年道行灌注在上面,封在羋子棲右手,黑霧在陰陽之力的捆縛下不再前進,但也沒有退卻。

還差神界之力,只有合齊三界之力才能破去這魔性構成的屏障,可是這裡是三絕之地,神力不可至,除非我破驪山,可是這樣那些百萬亡魂大軍也重見天日。

蕭連山和葉輕語是堅持不了多久的,若是沒有神界之力,他二人都會被這魔性反傷。

“你答應過我三件事,你可還記得?”聞卓忽然在我身旁認真的問。

我不明白這個時候聞卓說這個是什麼意思,點點頭。

“你需要神界之力,可又不能破驪山,不過這裡似乎還有一個神尊吧。”聞卓很沉穩的看着我。

我頓時明白聞卓是什麼意思,好像現在我除了搖頭之外,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張着口哭,可是發不出一絲聲音,心裡太痛,撕心裂肺猶如萬箭穿心。

“第一件是再從那瀑布上跳一次,第二件幫我帶輕語上龍虎山,你都做到了。”聞卓隨手拔出葉輕語的雷影,彈指在上面,一聲龍吟撩斷我心絃。“第三件……帝王,送聞卓一程吧。”

“不,不!爲什麼要逼我做這樣的事,讓我親手殺掉千玲,現在又是你……”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軟弱無助過,我留着淚搖頭。“我做不到,不要逼我。”

“嬴政不在了,可你一樣有帝命,君無戲言,你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聞卓本想遊戲人間於輕語雙宿雙棲,可羋子棲入魔,三界都沒有了,聞卓還能獨活?”聞卓把雷影按在我手中從容一笑。“帝王,你就當是聞卓自私一次,聞卓知道你難,可只有你能送聞卓走。”

我拿着雷影的手抖動不停,到現在我才忽然明白,我以爲能改變一切,其實我什麼都改變不了,嬴政在虛空對我說過,聞卓早晚會死在我手裡,當時我沒相信,我對聞卓輕許重回神位,卻不知真有這一天。

葉輕語聽見我和聞卓的對話,慌亂的轉過頭來,她知道阻止不了什麼。

“讓我記起你是誰。”葉輕語哀傷的懇請。

“不用了,是聞卓錯了,天命難欺,你我註定不能在一起,聞卓守你世世輪迴,若不去見你,輕語你還能安然無恙無憂無慮的活在人世。”聞卓搖頭雙眼柔情看着葉輕語。“就當聞卓沒曾來過,過忘川喝掉孟婆湯。”

葉輕語居然沒有哭,反而很淡靜的對聞卓微笑。

“你守我世世輪迴,輕語這一世才知道,輕語不會忘,若過忘川,輕語跳忘川即便千年受苦也不會忘你,以前都是你等輕語,從現在開始,輕語等你便是。”

聞卓笑不出來,閉眼的那刻,我看見他眼角一滴淚落下,忽然抓住我的手,猛然把雷影穿透自己胸膛,金光從聞卓胸口閃亮,葉輕語終於沒忍住,想要伸手出最後觸摸聞卓,金光擴散聞卓身體在我們眼前消散,蘊集的金光一飛沖天,我無力的第垂下手中雷影,突然放聲痛哭。

葉輕語哭的心碎,蕭連山一直側着頭,突然猶如山洪崩塌般仰頭大喊一聲,聲淚俱下,他們二人分神,陰陽之力已經無法阻止魔性蔓延,不但在侵蝕羋子棲的身體,也隨着蕩魔槍和玉圭慢慢向他二人身體附着而去。

就在快要觸碰到他們身體的瞬間,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雷神歸位!

雄厚威嚴的聲音響徹整個祭宮,金光耀眼我們每一個人都睜不開眼睛,在散去的金光中,一位銀袍金甲,手持雙金鐗,下騎嘯世黑麒麟的神將威風凜凜站在我們面前,黑麒麟躍起仰天長嘯,神將天威何等威猛。

九天神雷隨之而落劈在羋子棲頭頂,纏繞在她身體上的魔氣頓時散去,羋子棲被魔性污染的雙眼漸漸明媚,那是我熟悉的眼睛。

“千玲。”我衝上前,捧着她的臉,痛的心膽皆裂。

“雁回,動手啊,我堅持不了多久。”越千玲用懇求的聲音對我說。“若真是宿命,就在這裡徹底了斷吧。”

我抱着越千玲仰頭痛哭,被剋制的魔性又開始蠢蠢欲動,我做不到,天子劍穿透她的七竅玲瓏心,我可以終結宿命,可是越千玲也會隨着七竅玲瓏心一樣灰飛煙滅,我再也見不到她。

“雁回,答應我,每年今日來這裡陪我坐坐,千玲於願足矣。”

我心痛的說不出話來,慢慢擡起手,在她耳邊反覆重複着一句話,我在鬼市等你,不管等多久,我會一直等下去,記住,我手邊永遠放着那面銅鏡。

越千玲在我懷中笑着流下淚,浸透我胸口溫暖而潮溼,讓我想起幾年前在花水灣古嘯天的比試完後,我曾和她去看煙火,她說是對我的獎勵,那天我們安靜的坐在湖邊,她的頭也像現在這樣埋在我的胸口,柔軟的身體,貼的很近,我輕輕的撫摩着她的頭髮,很熟悉的感覺。

那晚的煙火在在黑暗的夜空中竟相綻放,拖曳着火焰的花朵,隨着綻放的光芒,一起伴隨飄灑的雪花散落下來,半空中隱隱漂浮着薄薄的煙霧,彷彿心中緩緩升起的淡淡惆悵,歲月中渴求的絢爛,就這樣瞬間如飄零的花朵般失落。

煙花雖然絢麗卻偏偏如此短暫,閃亮後迅即回到黑暗……

越千玲已經在我懷中安靜的睡去,生命如同美麗而絢爛的煙花,明知綻放後只是瞬息的斑斕絢麗,卻無法抗拒它的美麗,尖銳的斷刃沒入在越千玲的胸口,暗紅的血已經染紅了她胸前一大片,像浸入宣紙的墨汁肆意的擴散宛如一朵凋零的花,鮮血染滿我的手,溫暖而潮溼,我虛弱的緊緊抱住越千玲,心的碎片象流水一樣融化開,有些凌亂。

我久久的抱着她,甚至試圖用體溫來溫暖她在我懷中冰涼的身體,是蕭連山把我拉開,我固執的甩開他的手,顧安琪倒在蕭連山懷中撕心裂肺的哭,我已經哭不出來了,在刺入越千玲心的那刻,我的心也隨之而死。

我把越千玲抱到祭宮裡面的棺槨中,我仔細的幫他清理着凌亂的長髮,還有褶皺的衣衫,她看上去如同在安睡,關上棺槨的那刻我相信我的心也被關在裡面。

“聞卓……”葉輕語看着那騎在黑麒麟上的神將,有些陌生的喊着名字。“是你嗎?聞卓?”

那是聞卓,不過我知道,已經不是葉輕語認識的聞卓,神將騎在黑麒麟上,他和葉輕語不過幾步的距離,可那卻是永遠無法靠近的鴻溝。

“吾乃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汝所念之人已化凡塵,人界禍亂四起,本尊代天巡狩平亂世之劫,功德圓滿歸九天,汝有人宗之命,忘早斷塵世之擾,參悟大道。”神將威嚴對這裡的人和事沒有半點留戀,說完化身而去。

“聞卓……”葉輕語悽然的在後面叫喊着名字,卻沒換來半句迴應。

葉輕語茫然失神的看着物是人非的祭宮,慢慢站起身從地上拾起雷影,一個人向外面走去。

“輕語回龍虎山受天師之職,他既然重歸神尊之位,輕語對塵世已無眷戀,一心向道在此斷了紅塵凡事,各位珍重。”

又是一個離我而去的人,萬世孤清!我靠着越千玲的棺槨慘然一笑,到最後我終究是什麼也沒改變,我看向蕭連山.

“把龍角號給我。”我目光空洞的說。

蕭連山把龍角號送到我手裡,我放在地上,運起法力當着蕭連山的面重重一掌擊碎。

“帶安琪走,過一世安平的日子,世間林林總總都和你無關,記住,你是蕭連山,你不再是什麼可統御陰兵的大元帥,做一個普通人吧,忘了我,就當從來沒見過我。”

“哥?!”蕭連山震驚的看着我。

“走!”我決絕的指着門口,沒有給蕭連山留下半點餘地。

蕭連山頓時痛哭,他從來沒見過我這樣決絕的趕他走,顧安琪知道我的意思,拉着蕭連山往外走,我看着他們消失在門口,整個祭宮又恢復了安靜,我一個人黯然陪着越千玲,就這樣久久的坐着。

結束了,原來真正的結束其實是我萬世孤清的開始。

……

很多年後,很多年,具體多少年,我已經不記得,我似乎已經開始習慣忘記時間,因爲對於一個沒有時間約束的人來說,根本沒有時間存在的意義。

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喝酒的,我也不記得了,似乎只有在迷醉中我能忘記很多事,我坐在碼頭的臺階上,蓬鬆凌亂的頭髮,很久沒換洗的衣服,我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我靠幫人挑重物來換取每天的口糧,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求,每天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着,從我身邊路過的人都有鄙視的眼光看着我這個渾身酒氣頹廢骯髒的苦力,可是我卻很坦然,這樣的日子簡單,什麼也不用去想。

很少有找一個宿醉的人挑東西,所以光顧我的人很少,我每天有大部分時間就慵懶的坐在陰涼的地方,一眼醉意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

這家店主厚道,從來不趕我走,他家店面的櫥窗裡放着電視,裡面放的什麼我基本不記得。

“去花臺巷多少錢?”對面的女人指着一大堆行李問我,難道今天會這麼早有生意。

“十塊。”

“搞錯沒得哦,幾步路就要十塊錢,五塊去不去。”女人濃重的方言讓她極有喜感,我無所謂的點頭。

去拿行李的時候,聽見櫥窗裡電視播放的新聞。

……乾陵今日被開啓,在完善的文物保存技術和科學的挖掘整理中,這座沉睡上千年的陵墓終於重見天日,據考古學家稱,這纔對乾陵的發掘有重大發現,在主墓室中找到武則天和上官婉兒的棺槨,令人震驚的是,一代女皇武則天和才女上官婉兒的遺體保存相當完好,如同安睡栩栩如生,至於上官婉兒怎麼會出現在乾陵和武則天一同下葬乾陵,考古專家正在研究……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行李,回頭看了一眼櫥窗裡的電視,畫面中我再次看見武則天和上官婉兒,我重新坐回去,拿出酒壺仰頭喝了幾口,女人的催促最後變成咒罵,我沒有理她,攤開手心一粒晶瑩剔透的魂精。

我把酒壺裡的酒對着電視倒在地上,算是一種祭奠,是我幫她們結束了長生不老的煎熬,記憶中她們就在我面前安詳的睡着,再也沒醒過來,可我卻不知道,誰能讓我也能好好睡一覺。

周而復始的日子,我漸漸開始變的麻木,習慣了別人的冷漠和白眼,事實上我什麼都不在乎,店主去世了,挺好一個人,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也才五十多歲,走的時候享壽六十八,店面給轉讓出去,新來的店主不喜歡我在門口,其實不用他趕我走,我也會還地方,因爲周圍的人都開始驚訝的發現,我這個骯髒的酒鬼容貌從來沒變過。

我在店面插了三支香,算是感謝老店主這些年的寬厚,我總是這樣不停換着地方,離開碼頭後我去了申城,我總是喜歡在那些曾經留下過回憶的地方呆着,這樣我才能在迷醉中提醒自己不用忘了我是誰。

這城市已經變的繁華,我見證了歲月的變遷,前面的男人催促我快點,我買了一輛車,這樣給人拉貨會方便,真不知道現在的人爲什麼會這麼急切,不知道他們如此匆忙的追逐名利,到最後又能剩下什麼。

哐當。

我的麪包車撞在前面的車尾,應該是很貴重的車,從車裡下來的人凶神惡煞,一把將我從座位上拖下來,他們用盛氣凌人的眼光看着我,抓着我衣領讓我看撞毀的部位。

我一直側頭看着遠處的廣告牌,巨大的三角廣告牌上昨天還是五顏六色包羅萬象的畫面和文字,我從來沒在意過,可如今,不光是眼前這一座廣告牌,我放眼望去只要我能看見的地方,所有的廣告位上的文字都是同一句話。

我聽見旁邊有看熱鬧的人在議論,秦皇集團真是有錢,各大城市的廣告位一夜之間全包了,就留下一句話,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拉我衣領的人見我一直看着遠處,開始動手打我,臉上、身上還有後背,他們的拳頭雨點般落下,在他們眼中我是弱智,他們在用這種方式宣示他們的強大。

我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憑他們恣意的毆打,我以爲我真的麻木了,原來不是,我捂着嘴開始哭,很多年了,記得從祭宮後我再沒哭過,我不想讓自己哭出聲,我拼命抓扯着自己頭髮,像一個孩子在衆目睽睽之下放聲痛哭,落在那些毆打我的人眼中,我是懦弱的廢物,他們變本加厲的發泄着不滿。

我無法控制的痛呼之欲出,大喊一聲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平整的公路斷裂成兩截,所有圍觀的人都驚恐的四處逃竄,剛纔毆打我的人面面相覷嚇的不敢動彈。

我抱着頭蹲在地上,我現在只想找一個人說話,什麼人都可以,我擡頭看着他們,抹着滿臉淚水。

“我兄弟要走了……”

他們以爲我是瘋子拔腿就跑,我看着遠處的廣告牌,頹然的坐在地上,真像瘋子一樣一聲聲嚎叫。

所有的廣告牌上沒有圖案,只留下一行字。

連山在等見你最後一面。

我換好一套乾淨的衣服,醫院外面圍滿了人,蕭連山真做到了富可敵國,他的產業遍佈所有我知道的地方,他的名望不是因爲他的財富,而是他的善舉,和他的性格一樣,他不管做什麼都會是受人尊敬的人。

這醫院也是他的,上面的名字是秦皇,我知道,他是怕我找不到他,所以用了這個名字,其實我沒想過要打擾他,正如同很多年前我趕他走一樣,如果我是萬世孤清的天命,那我只希望我身邊最後一個朋友能遠離我。

三道警戒線攔住了想要進去的人,很多都跪在地上祈福,那是連山善舉的善報,長長一條馬路全是人,都是自發前來看望蕭連山的,我用力在人羣中往前擠,直到我靠近最外層的警戒線,對面站着三個人,都老態龍鍾她們在人羣中張望,然後中間的老人認出了我,衝過來一頭埋在我懷中,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很奇異的畫面,一個老女人抱着我痛哭。

“連山不行了,一直不走撐到現在就是爲了等你。”顧安琪的淚水在她臉上的皺紋中充盈。

我咬着牙輕拍着她的背,抹着她眼角的淚水,趙治已經老的佝僂着背,見到我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畢恭畢敬。

“終於等到您了……”

那是陳婕,不管這些人變成什麼樣子,在我記憶中永遠都會記得,我攙扶着顧安琪,對他們點頭,太多的話想說,可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們只把我帶到病房的門口,我推門進去,病牀上的老人艱難的回頭,渾濁的目光頓時變得清澈,他已經無法支撐起身體,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一行淚水從他眼角落下,顫巍巍翹起的嘴角是我熟悉的憨笑。

我輕輕拍着蕭連山胸口,這一次我沒哭,就如同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般,快五十年沒見了,可好像他一直都在我身邊。

“哥給你削個梨。”

我坐到蕭連山的身邊,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劉豪也是這樣給睡在病牀上的我削梨,我一邊削一邊對他說,別怪哥當年趕你走,身邊的朋友都走了,哥想給自己留一個念想,知道你和安琪過的好,哥心裡踏實,對了,我過的很好,就是學會喝酒了,我笑着拿出酒壺給他看看,然後接着說,喝醉的時候會想起你們,我還記得你和聞卓擡槓。

蕭連山虛弱的笑,每一次呼吸都變的艱難,可如今他卻是那樣的開心,他擡起手我看着他指向我放在一旁的酒壺。

“想喝?”我笑着問。

蕭連山緩慢的點頭,我知道他不喝酒的,他是想體會這五十年我的日子,我沒有阻止他,擰開蓋子扶起蕭連山喂他喝了一口。

酒從蕭連山嘴角滑落,他蠕動着喉結,吃力的說。

“苦……這……酒苦……哥,你過……的也苦。”

我手一抖刀劃破手指,鮮血染在梨上,我沒想到蕭連山會對我說這樣的話,嘴角顫抖,咬着牙繼續爲他削梨。

“哥不苦,哥是太寂寞……有時候想找一個人說話,卻發現我認識的人都不在了。”

我心靜削水果總是能削出完整的果屑,可手中的梨只削到一半便斷開掉落在地上,隨同垂落的還有蕭連山的手,淚水隨着臉頰滴落在梨上,我終於明白當年爲什麼武則天和上官婉兒會求我破去她們的長生不老,活的太久,記住的事就太多,有些事是忘不掉的,記的太清楚會是一種溢於言表的煎熬。

離開的時候我把那個削好的梨放在蕭連山的牀頭。

我沒去見顧安琪和陳婕還有趙治,我忽然發現原來我和她們一樣脆弱,我經受不起太多的生離死別,每當我痛不欲生的時候,我都會回到祭宮,就靠在越千玲的棺槨前,到現在我還是堅信,她不過在裡面熟睡而已。我喝着酒撫摸着棺槨,心裡憋着難受,想找人說話,我回想起當年這裡發生的一切,到現在依舊是萬箭穿心的痛。

千玲,連山走了,你知道他這個人笨,在下面帶着他,我怕他會迷路,還有,告訴他,別忘了喝孟婆湯,他性子你也知道,我怕他固執不肯忘了這一世……還有輕語,她在龍虎山坐化的時候我去過,給她說,我沒忘了她,只是不想打擾她清修,讓她安心過忘川吧,聞卓回不來了,而且聞卓即便在,也不想看她受苦……

花開花落年復一年,我不知道在多久以後,一個人去了海底金宮,我記起還有一件沒做的事,我重新登上那千丈高的瀑布,當年聞卓在這裡讓我答應他三件事,其中一件就是陪他再從這裡跳下去,他玩世不恭的一句戲言,我一直銘記於心。

我從上面一躍而下,閉上眼睛只感覺身體不斷的墜落,耳邊依稀還能聽見當年那些朋友的驚呼,我欣慰的笑,身體重重的撞入水中,慢慢往下沉,我真想就這麼被淹沒在裡面,甚至不想睜開眼睛,只有這樣我還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其實他們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浮出水面的時候,抹這臉上的水,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海水,落入口中都是蕭連山臨走時對我說的苦澀,今天陳婕在暹羅去世,我所有認識的朋友她是最後一個走的,我沒去她的葬禮,這些年我偷偷去看那些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在我面前被安葬,我已經再也承受不起這種生離死別。

萬世孤清!

我現在終於體會到這四個字的含義,萬世……我才經歷的時間在這萬世中不過是恆河沙數,可我身邊已經沒有朋友了。

日子越長我越是喜歡熱鬧,或許是太孤獨的原因,我漸漸喜歡上人多的地方。

古巷裡的那間茶館每天下午都會聚集很多人,在這喧鬧繁華的都市中,這間茶館顯得古樸而深遠,坐在裡面的都是些七老八十德高望重的玄學高人。

我總是能在這裡聽到關於我和他們的故事,我喜歡混跡在人羣之中,聽這些人口中描述的曾經,雖然大多都是杜撰和添油加醋的,不過我喜歡這故事中提到的他們,或許只有這樣我還能在無盡的時間中找到僅存的開心。

每天下午都會坐在茶館靠窗的角落,來的時間久了,店主會特意把這個位置留給我,我會點一杯茶,而桌子上卻放着六個茶香撲鼻的茶碗,我總是最早一個來,最晚一個走,每天如此。

茶館裡的人開始的時候還會議論我怪異的舉動,時間長了也習以爲常,茶館生意很好,可即便來的人是站着,也不會坐到我旁邊的空位上。

“這地空着也是空着,能不能讓我坐一下?”

身後傳來聲音,想必是剛來茶館的新人,我端着茶杯頭也沒回,吹這杯沿邊漂浮的茶葉。

“不能,這些位置我是留給朋友的。”

“你朋友沒來?”那聲音還是不放棄的問。

“不!他們一直都在。”我看着擺放在我面前的那些茶杯回答。

“你朋友也太不守時了吧,真要來了,這茶也涼了。”聲音還是沒有放棄的意思,死纏爛打的對我說。“說到朋友,你可得看清楚才交,我曾經也交了一個朋友,他就請我吃了一隻螃蟹,結果我把命都搭上了,這樣的朋友還是少交的好。”

我手中茶杯懸停在嘴邊,原來我還沒忘記怎麼笑,已經很多年沒笑過來,我不由自主的苦笑,依舊沒有回頭。

“螃蟹是沒有了,一杯清茶,若是請你喝,我這個朋友你敢不敢交?”

身後的人坐到我旁邊,毫不遲疑的端起茶杯,也停在嘴邊,擡頭看我一眼,嘴角掛着不羈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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