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仁和魏文長的臉色大變，他們不在乎醫術，只要人能活着。問題是，活下來的後果是這樣，他們就不得不仔細考慮一下了。
若是時時刻刻如千刀萬刮，雷暴能承受住嗎？
雷暴的價值在於數千萬的海民，一個連話都說不出來的雷暴，就算活下來，價值也會大打折扣。
雷暴一臉平靜：“把藥給我。”
說完，一口喝乾小半碗藥汁，藥汁入喉，果然有如刀割一般，這才僅僅只是開始，隨着藥汁流過咽喉、食道、胃，接着向全身擴散，所過之處，五臟六腑象是放在油鍋裡烹炸一般。
不到十息，額頭上浸出汁出，雷暴卻依然古井不波，試着張了張嘴，空氣流入咽喉，輕柔的空氣，此時變成千萬把鋼刀……
“不錯，藥很好。”只是五個字，發出的聲音，連雷暴自己都聽不出是自己發出來的，每說一個字，聲音微微顫抖，他根本控制不住身體作出的自然反應。
“藥方。”接着又說了兩個字，子歸點點頭，把接下來要用到的藥方交給雷暴。
“雷暴秘師，這份毒活，用的是以毒激活人體潛能的方式，所以我稱之爲毒活，普通人不能使用，只有將死之人，才能以毒攻身而暫活。但它並不能預防其它疾病和外傷，也就是說，在使用毒活之後，您該生病還會生，受了傷一樣會死。”
雷暴微微點頭，這麼簡單的動作，汗流的更多了。
看着雷暴一臉平靜的樣子，子歸是真服氣，這種藥他嘗試過一點，當時他就把藥碗扔出去了，這藥就是天下間最惡毒的刑法，比一刀把人頭砍下來惡毒千萬倍。
之前那位活了半年的老者，可不是意志有多堅定，自從服了毒活之後，半年時間一直躺在牀上等死，根本不需要強制他，連呼吸都痛不欲生，他自己根本不敢折騰。
真的生不如死啊，那老者若是能堅強的說句話，一定是：讓我死！
多說一個字都算子歸輸，這麼強的藥力，在雷暴身上居然看不出效果，除了頭上、身上不停的出汗，雷暴表現的普通人一樣，牛的一批啊。
“除此之外，當您感覺身體無力，頭暈目眩的時候，說明藥效的平衡已經受到破壞，需要服用我給您的這份藥方，這藥方同樣是毒藥，用於補充身體裡失衡的藥性。”
“嗯。”雷暴發出輕微的聲音，感覺這比點頭要稍容易些，閉口音不需要空氣的進出，喉間輕微的震盪，同樣疼的厲害，至少比說話的時候要好得多。
作爲一名秘師，雷暴正試着發現，用什麼樣的方式，能讓自己減少痛苦，儘可能的不影響思考。
“如果喝一份藥不管用，那就只能加量，一份半、兩份，最多一次五份，超過這個量，子歸也無能爲力，那會引發另一種毒性失衡。雷暴秘師，你我緣盡於此，若是還有別的問題，也請不要找我。”子歸同樣一臉平靜。
野路子出身的好處就是見多識廣，他親手用刀切開的身體，至少有幾百個，絕大部分都死了。下刀子下藥，各種慘叫，子歸早習慣了，雷暴的表現，已經是他見過的病人中，最強大的一位了。可無論雷暴表現的多好，子歸心裡清楚，他只是強忍着。
人對痛苦的忍耐是有極限的，當超過這個極限，就會暈倒，昏迷，這是機體的自我保護，強行喚醒，有害無益。
轉頭對兩位奧人宗師說道：“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雷暴秘師可能會突然暈倒、昏迷，呼吸變弱，這都是正常的，不必大驚小怪，也不要請人救醒，那對他沒有好處，等着他自然醒過來就好。”
兩位奧人宗師同時單膝點地：“多謝子歸大家救命之恩，某等定爲子歸大家傳名於世。”
子歸淡然一笑，算是接受了這份心意。同樣的話兒，聽在不同人的耳中，代表的意義是不同的。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兩位宗師的意思很明白，這個傳名，可不僅僅只是增加子歸的名聲，他能救回必死之人，神仙手段啊。
只要子歸的名聲傳出去，不管未來的局勢如何，不管最後誰成爲這片大陸的主宰，也別在意種族皮膚，只要報出子歸的名號，就沒人會難爲他，這個名聲，可以用來保命，就算子歸以後在奧人面前，也不必擔心有危險。
下完醫囑，子歸開始收拾東西，他不喜歡洛城，這裡沒有他要的東西，不管是野外的天才地寶，各種藥材，還是合適的病患。
洛城有皇家藏藥閣，可除非遇到雷暴這樣的病人，否則他拿不到裡面的藥材。
至於病人，洛城的病人是不少，可誰會願意給他練手？
普通的病症，子歸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要治的是那種特殊病例，而且是死活不論的，治死就治死了。洛城人民肯定是不願意的，而且這裡的官員衆多，代表着麻煩太多。
這次子歸來洛城，也不是他自己願意來的，而是在武安府剛治死了一個病人，被當地官員發現，子歸不得不擡出雷諾秘師的大名，這纔沒被人下獄。
也正是因此，他的名字被報到政事堂，子歸的名字，在大楚密諜司是有備案的，畢竟李斯破封的事情，當時還是引起了小範圍的轟動，很多人把這件事算在雷諾的頭上，密諜司卻知道，此事與雷諾秘師無關。
恰巧雷暴身體有恙，連御醫館都束手無策，從密諜司中調出子歸的卷宗，看過之後，就把人帶到洛城，作爲最後的預測手段，沒想到這麼快就用到了。
“有勞。”見子歸要走，雷暴微微欠身，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楚仁也微微點頭，到目前爲止，雷暴的表現非常不錯，只要人活着，頭腦清楚，並且能表達出自己的心意，與春江府的談判就能繼續下去，若是雷暴死掉了，計劃再好，沒人能執行，楚仁是準備放棄的。
“子歸醫家慢走，不知子歸大家意欲何往，御醫館有四大名家，又有藏藥閣，藏宗閣，有靈藥、卷宗無數，何不留下來……”不用楚仁示意，革千秋早就等不急了，這樣的人物，自然要留在御醫館，若是哪天皇家重要人物，或者重臣需要，這一手以毒留命的手段，太重要了。
子歸淡然一笑，他早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好在他已經在心中找好了理由：“革大家，非常感謝，只是子某在外多年，也該回去看看了。”
回家？
革千秋是有資格看子歸卷宗的，知道這人家中雖有親友，卻已經多年沒有謀面，而且他在家鄉的名聲，好象比在外鄉還臭，扒墳挖屍的事都幹過。
“革大家，您也知道，雷諾秘師與某有半師之誼，老家自然是不能回的，神工城已經建設有些模樣，子某聽說，先生曾經找過子某的下落，如今自然是要回去看望先生。”
這個……
好吧，這個理由好強大，楚仁是陛下，是楚皇，這一點沒人有意見，可大楚並非楚仁一個人說了算，別說大楚內部的問題還有很多，就算已經完全理順了，有兩種人，依然是楚仁陛下無法抗衡的。
象雨溪那樣的地仙，象雷諾這樣的秘師。
楚仁的皇位，坐的即幸福又煩惱。
大楚立國以來，楚仁一朝是最強盛的，沒有之一。
可謂一仙鎮一國的地仙，不僅有坐鎮洛城的雨溪地仙，雷諾身邊還有宋哲、水星、雷九三位地仙。
四位地仙啊，如果是在奧人入侵之前，楚仁若是能掌控四位地仙，開疆裂土是必須的，派兵攻打羅殺都會成爲必然。
秘師方面，數量雖然沒有增加，依然是兩位秘師，可雷諾這樣的秘師，一個能頂十個。
可以說，在秘師和地仙這兩項上，如今的大楚，比歷史上任何時代都要強大，也正是因爲有了他們，才能把奧人擠壓的快活不下去了，驕傲的奧人，不得不放下面子，派出使團，說是談判，其實就是求和。
一直談不攏，還是奧人的面子被扒的不夠，如果不是雷暴提出的談判條件，楚仁有心再狠狠的扒一層奧人的麪皮，讓他們知道大楚的強大。
所以，楚仁雖然也同樣有心留住子歸，可當子歸說要回神工城，去看望他的半個老師，雷諾秘師閣下的時候，別說革千秋，連楚仁也不好阻攔。
以大楚政事堂對雷諾秘師的瞭解，子歸這個藉口用的讓人無可挑剔，就是去看看，看完之後就可以自由了，雷諾秘師根本不會強行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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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雷諾秘師身邊的人，都是自願留下的，不說挖牆角有多大的風險，你根本也挖不走。若是有可能，楚仁早就下手了，三位地仙啊，怎麼可能不眼饞。
問題是，四位地仙中，除了深居簡出的水星之外，另外三位地仙，都與雷諾有着極親密的關係，別說在神工城的那三位，連洛城的雨仙，也是當年雷諾一手推上去的。
真要挖牆角，還真不好說誰挖誰的。
雨仙捨不得洛城的古宅，還有那位皇室供奉君婷宗師，雷諾秘師也沒有強求，否則神工城可能就是四位地仙，根本就沒楚仁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