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過來怎麼沒帶狗？”
“沒有帶，開車來的，也帶不上它們了。”
兩條狗個子太大了，車上裝不下它們，讓它們跟着跑過來吧。
這大過年的，也不太好。
過年了，去年幫着看了大半年的娃，讓它們多歇歇吧。
“車停哪裡了？”
“就停在了鎮政府院子裡，那邊人少地方大，消停得很……這馱馬還是從鎮上借來的。”
“那行，快洗洗手，咱們啊，準備開喝了。”
一家人相處起來，早就沒了陌生和距離感。
見了面不會過份的熱情，也不會有那種外人之間客套的推讓。
但臉上都帶着發自內心的笑容。
見到親人就是高興。
蘇麗改和郭新萍妯娌兩個，她們不上桌。
就輪流抱着康康和樂樂，逗弄他們。
“哎呀，他們兩個長得好快，現在有四個月大了吧，都開始咬人的手了。”
“哈哈，兩個小娃娃現在也長開了，你看看，樂樂這胖丫頭，多像素素，康康也像素素多一點，倒是眉眼像凌子……”
“是吧，兩個小娃娃的模樣跟睿睿不太一樣哩，睿睿是越長越像凌子，在陳王莊那邊的時候，那裡的鄉親就老說……
睿睿跟凌子小時候一模一樣，就是胖了點，壯實了點。”
這倒是真的。
睿睿別看還小，但是骨架粗實健壯，比陳凌小時候要圓潤壯實很多。
尤其是身上有肉，胖乎乎的很可愛。
陳凌小時候呢，就是個黑小子，眼睛黑亮有神，牙齒很白，笑起來很清澈。
睿睿則是天天賊兮兮的，天生就帶着調皮勁。
這時候已經跟在王真真和兩個小表哥的身後，去拽家裡小黃狗的尾巴了。
陳凌一幫大老爺們，就是在酒桌上推杯換盞。
其實這種過年聚餐呢，大多都是談談心，敞開心懷的聊聊天，交流一下感情的。
尤其大老爺們兒坐一塊，誰不吹倆小牛逼，喝着酒，興頭上來了，更要大講特講的。
“跟着凌子去了趟市裡之後，見了見世面，我這才發現，現在這市場環境，真是太好了，真的真的不能去小看社會上的有錢人。
那些有錢人，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是不敢花錢的。
只要東西好，東西高級，沾點洋氣的感覺，那真是不愁賣啊。”
“這話對了，現在都說是不要崇洋媚外，但人家國外發達，造出來的東西就是洋氣好看，讓人看了，帶身上就覺得特別有面子。
那些有錢人可不是爭相着去買嘛。”
“不對，哥，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凌子之前弄得那個文化衫的那個想法的，罐頭瓶改造之類的……
總之很簡單的東西，往洋氣的東西上改一改，那就能賺大錢。
跟崇洋媚外不是一回事，只要我們東西好，外國貨也爭不過我們的。
用你們文化人的話來說，就是咱們要總結這次成功的經驗啊。
以後那些不好賣的東西就都加工加工。
往洋氣了搞。
搞到咱們自己人都難分出來真假。
到時候你看吧，絕對能賺錢的。”
這次見了面，王慶忠就跟開了竅似的，說的話極其有見地。
陳凌聽了後就忍不住想笑。
不愧是腦子聰明靈活的國人，這麼早就想到了made in china的模式。
當然最早的made in china，正規的是，國外轉移低端勞動密集型的製造業。
就是過來把低端廠子開在咱們這裡，讓國人做牛馬打工。
後來嘛，慢慢地，盜版的多了去了。
一樣的標，一樣的流行款式，洋氣不減分毫。
價格便宜、還質量好。
各行各業都這樣。
靠這種，很多人發家致富的。
“二哥說的確實是有道理的。”
陳凌笑起來：“但是麼，像是文化衫那種撿便宜的事情是沒那麼多的，咱們以後還是要正規來做。”
文化衫是什麼東西？
那就是次品，人家不要的布料和衣服，拿來改造的文化衫和挎包等。
陳凌是去服裝廠論斤收購的。
一拉就是一拖拉機。
當垃圾收的。
這種撿便宜的事情，需要時機。
專門去挑這種來做，那就乾等着吧，等着天上掉餡餅，沒那麼多這麼好事情的。
“就比如說我年前給方便麪廠子搞的新飲料，配方上的優勢就不說了，那個其實是無所謂的……
重要的就還是瓶子款式和質量上的。
就是瓶身要洋氣，流線型漂亮，一看就高級，喝完還能當杯子用。”
陳凌說的是樑越民公司，在年前賣爆的飲料。
這種飲料成本都很低的。
每次一煮就是一大鍋，那種設備的密封爐，直接灌裝。
要多少有多少。
味道是濃還是淡，看水多水少，和糖分的比例罷了。
倒是在瓶子設計製作上花費的成本會更多。
“還有我那鹹鴨蛋，在市裡賣的相當的好，那是一天天積累出來的，熟客知道質量，好東西不愁賣。”
陳凌那些雞蛋鴨蛋，很多都是送禮的營養品，多送往醫院，或者看望老人小孩來用。
“但是，就在年前，我給我小徒弟送了一些，娘還提醒我給小徒弟榨了些核桃油，他們回了北亰後。
做了點包裝盒，就是挺漂亮的禮盒。
結果聽說他們有個朋友有專門收禮的房子，拿出去賣，那鹹鴨蛋和核桃油能比咱們這邊貴幾十倍。”
人靠衣裝馬靠鞍。
現在陳凌也慢慢重視起來包裝的重要性了。
以前他懶散，就是錢不夠了就找點東西賣。
比較隨意。
其實也是覺得想太多了麻煩。
但是現在呢，生意不小心做大了，有的人去替他操心和麻煩。
他只要‘出謀劃策’，或者搞兩個漂亮的設計圖就好了。
別的麻煩事，不用他去做。
那自然怎麼好怎麼搞唄。
畢竟他之前還覺得自己那些好東西，很多都賣虧了呢。
比如雞鴨蛋，後世的土雞蛋比普通飼料雞蛋貴一半。
但是換做特供雞蛋呢？
陳凌自家的雞鴨蛋不比什麼特供雞鴨蛋要好嗎？
以前那真的是賤賣了。
過完這個年，他也決定，閒下來把這些都搞一搞。
反正他現在是金字招牌，有的是人來給他辦事，想要跟他合作。
“好好好，慶忠現在也開了竅了哇，你和凌子一說起生意，我插不進話了，還捧我文化水平高呢，我這算啥啊。
我現在這水平低的，都要掉到山溝裡了。”
王慶文舉杯說道。
大家就哈哈笑着喝酒。
“大哥這話說的，各有各的擅長嘛，你讓我們教學生，我們肯定抓瞎。”
王存業這時候端着炒出來的滷豬耳和滷豬頭肉上桌。
這是他在陳王莊跟陳凌學的一手。
這玩意便宜，還好下酒，滷過後能涼着吃，也能熱着吃，炒完還別有一番風味，老頭就特喜歡。
這時候看到兒子和女婿談的開心，他也連忙坐下來，開始加入談話。
“凌子現在也會說話帶拐彎了，以前你可不會這麼誇我……”
陳凌聽到大舅哥這話，心裡翻白眼，以前是以前，以前你揍我那麼狠，我能給你好話嘛？
不過這話也就是自己在心裡想想了。
他笑着說：“大哥這話說的，其實你跟二哥都是出了名的有才，都是學習的料子，從真真身上就能看出來，咱們家都是有讀書學習的天賦的。
都是被以前的社會條件給限制和耽誤了啊。
我和素素就想着，等年後呢，看看能不能找個大學蹭一蹭課……”
“啊？上大學？”
兩個哥哥瞬間目瞪口呆。
王存業也停住了筷子愣住。
“是啊，大哥以前不還自己寫過散文嘛，等到時候整理整理，或者你閒下來的時候寫點東西，我找人給你發表。
你要能寫點文集或者故事之類的，出版都不成問題。”
陳凌笑呵呵的道：“大哥你的文筆可比我強多了，我可記得你寫的那句話……尖叫聲如同一把利刃劃破長空，又在我們頭上炸裂，殘片紛紛射向遠方……
素素給我看那個泛黃的作文本，我拿着讀了半下午，看得津津有味的。”
王慶文以前寫過點東西，別看是數學老師，但心裡也有點文學夢的。
他寫的是小時候見證過寨子裡一個長輩的葬禮。
有點鬧邪。
鬼附身那種。
還有下葬的時候，詐屍嚇到人。
但是大過年的，陳凌沒有細說內容。
只說了印象深刻的一句話。
但僅僅就是這一句話，就讓王慶文激動地不得了：“你，你還能記住我寫的內容……”
哪個人不想自己被認可呢。
王慶文也不例外，又接着問：“我最近還真有想寫的，但我那些散文，別的老師都說是無病呻吟，真能發表嗎？”
“能，放一百個心。”
陳凌一臉肯定，舉起酒杯：“來，喝，你只管寫就是了。”
王慶文的散文其實確實有點朦朧晦澀，沾點無病呻吟。
但是小故事寫的真好。
靈異氛圍十足。
陳凌很佩服。
他都覺得自己很有天賦了，語文成績高中一直名列前茅。
但文筆上比起大舅哥還是差了不少。
主要是大舅哥認真，他可以用半年去寫一篇故事，肯花費時間去琢磨和修改打磨。
當然……
那是沒結婚之前了。
現在有了陳凌的鼓勵，他又重新燃起了信心。
陳凌在這方面從不說假話，也不吹牛皮。
有趙玉寶在，什麼出版，發表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問題。
再有就是……
陳凌自己也想着，讓他們本地的民間志怪傳說之類的故事，未來可以在大舅哥身上發揚光大。
狼巴子、黃喉貂，越邪性的東西越值得寫。
他缺乏這種想象力，是寫不來的，他只會紀實。
……
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一直熱鬧到了下午。
王慶文終於還是忍不住，也不在乎過年不過年的時候了，直接說：“隔壁的竹果縣，我們常去，聽說那邊山裡有東西在山裡搭臺子。”
風雷鎮在凌雲縣的最邊緣，他們這裡的人去凌雲縣城很少，都是去隔壁的竹果縣。
牽着馱馬，走上半天就能達到，是很近的。
“山裡的東西搭臺子？動物搭臺？土臺子嗎？還是石頭的？”
陳凌一下懵了，不是，大哥，我是說對民間傳說藝術加工的，難不成這種邪乎事，還真有啊？
“土臺子，人家說是精怪搭的，晚上不能從跟前路過，晚上路過的話，就會迷路轉圈子，鬼打牆，走不出去。”
王慶文一臉認真的道：“山裡的怪事多了去了，爹知道的更多，你之前不是天天守着掏他的故事聽嗎？”